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九 ...
-
“有本宫在,还轮不到付太保替东宫做主。”太子妃款款而来,她的目光在太监身上一扫,两个小太监立马松了手。
付严没料到太子妃会来,慌忙行礼,“娘娘。”
太子妃亲自扶李景年起来,却没有理会跪在雪地中的付严。太子妃说:“你出了门我才看到,你光拿了衣服,却忘了斗篷。这是一套,一起穿才好看。”
“娘娘,李景年污蔑太子,臣正要拿他问罪。”
太子妃冷笑一声,“你倒是说说看,李先生是如何污蔑太子的?”
“李景年说太子害死了献怀太子。”
太子妃看向李景年,“李先生果真这样说了?”
“臣没说。”
太子妃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太监,“你们说,李先生真的那样说了?”
“说了,李先生说献怀太子之死和太子殿下有关。”
李景年笑笑,没说话。
付严说:“娘娘,李景年污蔑太子理应治罪,请娘娘明断。”
“娘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付太保私自翻了我的房间,又强加了一个污蔑太子的罪名,臣只怕再在东宫待下去性命难保。臣这就收拾东西,向娘娘和太子殿下辞行,回青州去。”
付严急了,“娘娘,不要听李景年胡言。有这两位公公替微臣作证,李景年确实污蔑了太子。”
李景年轻声说:“娘娘,臣初入东宫,看这两位公公对付大人毕恭毕敬,竟还以为付大人是东宫的主人。”
太子妃瞬间变了脸色,“来人,将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拖下去杖责五十,以后你们都给本宫擦亮眼睛,认清楚谁是东宫的主人,谁是外人。”太子妃发怒的样子着实可怕,两个小太监磕头求饶,太子妃全然不顾。
付严怔怔地看着太子妃,“娘娘,臣是外人?”
太子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付太保,你是太拿自己不当外人。”
太子妃另安排了一间上等客房给李景年居住,又命人给他准备了新的被褥。李景年谢过恩,回到房中,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纱帐出神。
昨天晚上送刘嬷嬷出去的时候他就发现门口有人盯梢,他立刻想到那是付严所为。今天在太子房中见到付严,他便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故意没拿披风,引太子妃过来。那衣服是太子妃亲自缝制的,他早就从皇长孙口中得知了。只是这样贵重且情深义重的礼物,他真的该收吗?
太子在书房练琴,已经几日没来太子妃房中了。太子妃看着镜中的自己,美丽依旧,却又透着心酸。
秦雪晴刚刚嫁给太子的时候就已发觉太子心中早已经住了一个人,虽然太子并不爱她,可是她不介意,只要太子对她好,她愿意用一生去等太子回心转意。可是,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回丈夫的心?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太子一个人在房中练琴,他屏退了左右,独自沉浸在乐曲中。皓月当空,他的手指划过琴弦,眼前却浮现出一个人的脸。他吓了一跳,忙睁开眼睛,心中的悸动却久久不能消散。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几日一直在挂念李景年?这是在太奇怪,也太不应该了。
太子踱步来到窗前,推开窗子望向空中的朗月。月光里,他又看见了李景年那张寡淡却清秀的脸。
这张脸好像似曾相识,太子的记忆深处传来了一阵孩童的笑声。
十年前,慕容伟刚刚十岁,他与兄弟在花园中游戏,一同玩闹的还有青州王家的两姐妹。王夫人和母后要好,每年夏天,王夫人都会带着两个女儿入宫住上一段时间,他就是那时候喜欢上王惠然的。王惠然小他一岁,笑容里掬着阳光,眼眸里透着澄澈。可是那一年冬至,王惠然竟死了。母后说,她是突发的疾病,谁也治不好了。慕容伟记得,他为王惠然哭了好几场。母后训斥他没有皇子的样子,让他忘了那丫头,以后都不许再提了。慕容伟的童年随着王惠然的离世而终结了,后来他娶了秦雪晴,有了儿子朝旭,可是王惠然依然是他心中的痛,每每想起,都让他无法释怀。
李景年有些像王惠然,到底什么地方像,他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有相似的地方。
多年来,慕容伟都在试图忘记王惠然,可是李景年的出现让他的心又一次痛了起来,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痛,如今想通了,竟然是因为李景年让他想起了王惠然。
天底下真的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吗?明明性别不同,明明是两个毫不相关的人,竟带着她的气息。
李绩在东海侯府喝酒,夜已深了,慕容令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李绩端着酒杯,佯装喝醉,可是心里却清醒的很。
“李大人,干了这杯。”慕容令搂着李绩的脖子,为他斟酒。
“喝不下了,侯爷还是好好休息,咱们改日再聚。”
慕容令的眼眸依旧很清澈,“我还有客人未到,李大人怎么能先走?”
门外传来笑声,婢女挑开门帘,一个英挺的男人走进屋来,是渤海王慕容伦,“李大人,本王带了好酒来,你可不能现在就走。”
李绩笑道:“王爷再不来,臣可就要走了。”
慕容伦和慕容令相视一笑,慕容令说:“原来李大人早就料到渤海王会来。”
李绩眨眨眼睛,“侯爷邀我过来,我便猜到了。”
李绩并不傻,当今太子资质平庸又没长进,太保付严小心谨慎,疑心病却也很重。相较而言,渤海王豁达从容,从前又没有人辅佐,比太子强出太多了。况且付严已经把自己当做异类,即便自己不主动出击也难免遭人暗算。
慕容伦痛饮了两杯,对李绩抱拳行礼,“长史大人,您曾尽心辅佐献怀太子,如今伦无心皇位,但求能为献怀太子昭雪。”
李绩愣住了,他没想到慕容伦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提献怀太子,李绩鼻子发酸,他忙搀慕容伦起身,“王爷,你也觉得献怀太子的死有蹊跷?”
慕容伦点点头,“献怀太子身体强健,只是偶感风寒,怎么会突然暴毙?让我更疑心的是献怀太子妃,她一直在太子身边照顾,太子去了,她也紧跟着自杀,这太不正常了。”
“王爷觉得太子妃为何自杀?”
慕容伦看着酒杯中晃动的美酒,“若非是畏罪自杀,便是被人灭口。”
李绩使劲儿地点点头,“王爷所说正是臣心中所想。”
“长史可知道什么内情?”
李绩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但是王爷放心,献怀太子对臣有知遇之恩,臣便是肝脑涂地也会帮助王爷揪出真凶。”
慕容令已经喝的烂醉,慕容伦和李绩离开之后,他便回到房中呼呼大睡。下人关上门窗,屋中只有他一人的时候,慕容令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这时候,他已醉态全无,悄悄抽出纸笔,写了一封信。
信并不长,他将信藏在鞋中,又躺回到床上。昨天,他便对慕容伦说要请李绩喝酒。皇上很器重李绩,如果能得到李绩协助,对慕容伦来说是件好事。可是慕容伦也知道,李绩是有名的中立派,他从未依附过太子又怎么会轻易依附自己?慕容令又提到李绩是献怀太子的旧人,慕容伦便瞬间明白该如何做了。
慕容伦果然聪明,他的一番话让李绩对他死心塌地,接下来就看李景年的了。
龙纹墨玉一事,让慕容令对李景年刮目相看。去年皇上东巡青州,一个年轻人突然找到自己,那人说是自己的旧相识,要秘密相见。慕容令原本并不想见,可是那人送来了一串水晶佛珠,正是自己小时候送给朋友的那串,慕容令便见了。
那人一身男装,可是在风月场中历练久了的慕容令还是一眼便看出他是个女人,“你是王惠然?”
“是我。”
慕容令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王惠然冷笑,“我是死了,如今我叫李景年。”
“惠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我爹娘和姐姐报仇。”
“报仇?”慕容令摇摇头,“向谁报仇?”
“慕容伟。”
慕容令沉思了片刻,郑重地问:“你确定慕容伟就是你的仇人?”
“不确定,所以我要到慕容伟身边寻找答案。”
慕容令沉思着,“虽然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但或许这是唯一的办法。”
从青州乡绅向皇上献龙纹墨玉开始,这一切便都是李景年一手设计的。慕容令原本并不相信李景年能对付得了慕容伟,可是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让慕容令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李景年已经不是当年的王惠然了,她费尽心思、步步为营,那单薄的背影充满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