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戏》鹿池溪

2、第 2 章

　　此人正是这戏楼的班主，名叫马正道，人称马班主。

　　马正道一出来，台下观众更加兴奋；见此情景马正道却是不慌不忙的走上了台，到了台前，满脸微笑着双手抱拳道：“今日谢谢诸位的捧场，同时，马某也在此替秋老板谢过各位的抬爱和对我们戏楼的支持，谢谢！谢谢！”说完便冲台下鞠了一躬。

　　站在一旁，脸已笑僵的秋玉笙见到班主向台下鞠躬致谢，随即双手合十也同样跟着鞠了一躬。

　　“马班主，秋老板客气啦！”

　　“马班主，不知秋老板的戏何时再排啊？这都还没听够呢，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都还没听够呢！”

　　“我们有些人可是从大老远跑过来的，就是来听秋老板戏的。”

　　“秋老板的场真是一票难求，到时再排，还请班主一定提前告知我们一声啊！”

　　“对啊！对啊！一定要告知我们啊！！”

　　……………

　　戏虽散场，但热情不减，大家人挤人的一直围在台前，一片喧哗，更有甚者直接站在了黄花梨雕纹刻花四脚靠背的椅子上，最后还是被伙计给“请”了下来。

　　这台下站的大多都是秋玉笙的戏迷，近距离的看着他，自然是激动不已，尤其是那些挤在最前面的富家小姐们，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家教，高冷的，直管盯着站在台上的秋玉笙看。

　　秋玉笙倒是大大方方的，因为他很喜欢也很享受她们这种泛着爱意的，却又无法得到的，渴求一般的目光，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从内心觉得自己也是一个透着冰清玉洁，不染世俗且高不可攀的人，仿佛如高岭之花一般，迎风而开，虽然他知道这种想法很……贱！可他就是喜欢啊！！

　　生怕自己的魅力无法展现一般，微勾唇角，化着妖冶妆容的眼眸中滑过一丝玩味，下一刻只见他冲着前排轻挑了一下眉目，没错！他挑了一下眉！就这一下不知又迷死了多少姑娘。

　　幸亏周围有矮栏护着不便让人上台，否则还真有个别过于激动的敢跑上去拉住就不撒手的。

　　像是察觉到了异样，站着旁边的马正道扭头看了看他，见班主扭头看他，秋玉笙立马收敛了不少，又恢复了刚才的沉稳。

　　扭头朝秋玉笙看了一眼后 ，感觉并无不妥，随即又扭了回来，看着台下激动的人们，马正道便赶紧安抚道：“大家请放心，等秋老板再排戏的话，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到时候还会派伙计们亲自把请帖送到各位手中的。”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时候也不早了，外面又下着雨，各位都回去吧，也好歇歇。”

　　听班主都这么说了，立刻便觉得安心了不少，纷纷有礼的对马正道说了句“告辞！”之后就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的朝外走着。伙计们也是机敏，都早已准备好出去送客了。

　　见人都散了，马正道就准备让秋玉笙下去卸妆，好松散松散，他也能出门送送客人，正想着下去，就在这时听见了后面传来了一阵喊叫声。

　　“马班主！秋老板！等一下！请等一下！”那声音洪亮而又粗豪，飘荡在戏楼顶层如打鼓一般，让人想听不见都难！

　　马正道和秋玉笙应声寻看，只见从二楼下来了三个人，在最前面的那人一边跑着，一边招手大喊道：“马班主！秋老板！先别走啊！！”

　　见此情景再稳重的都不免紧张疑惑起来，就连马正道也心惊了一下，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赶紧领着秋玉笙从台上下来。

　　待那人跑近，一把扶住了马正道，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口大口的喘着，许是刚才跑的太快累着了，此时满脸通红。

　　马正道努力的将他扶直，不禁疑惑道：“陆老爷？！”

　　陆老爷个头不高，浑身都是圆圆的，特别是肚子像酒桶一般凸起来，人没到，肚子先到了，像球一样圆肥的脸满是和善与温顺，笑起来活脱脱像个弥勒佛。

　　穿着一身金线绣花长袍马褂，胸前挂着一块金色镂空花纹的怀表，手上带着两三枚镶金嵌银的玉石宝戒，那打扮，那气派简直就是人们心目中的暴发户，现实版的王老五啊！

　　喘了一会儿，就歇过劲了，只见他冲着面前的马正道就是一阵傻笑，“人老了，跑不动了，再说看看我这满身肥肉的。”说着陆老爷就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又些不好意思道：“刚才还真是谢谢马班主了！”

　　“陆老爷客气了。” 马正道看着他那像怀了七八个月的大肚子，还真是难为他刚才跑那么快了，却又感到奇怪，不禁疑惑的问道：“不知出了什么事，让陆老爷如此慌张啊？”

　　闻言，陆老爷又连忙笑着解释道：“没事没事，马班主不用担心，是我闺女来找秋老板的。”解释一番之后，只见他扭头向后唤了一声：“希滢，文良，你俩快来！”

　　看见站在后面的一男一女应声走来，马正道刚才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

　　陆希滢云髻低挽，眉目如画，穿着件浅蓝色绣凤尾竹的镶边长袖斜襟上衫，及脚踝的白色羽纱裙，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聘聘婷婷，一派清丽柔婉之姿。

　　陆文良一身白衬衣搭浅灰色马甲同色西裤，面皮白净，一双有神的丹凤眼特别英俊，手腕上带着瑞士的机械表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陆希滢是陆文良的姐姐，两人都是陆民的原配陈氏所生，虽陈氏早年已故，但秉着“贫贱之交无相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的思想，陆民一直再未续弦，便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儿子女儿身上，尤其是对陆希滢的疼爱，那真如心头肉一般，故而这位陆老爷疼女儿也是这城中出了名的了。

　　马正道见到他们，立马有礼的鞠了一躬，客气道：“陆小姐，陆少爷好啊！”

　　一旁的秋玉笙是不用对他们鞠躬的，因为身份地位不一样了，他现在是出了名的红角，自然再也不用低三下四的伏低做小了，只是微微笑了笑，点点头便是问好了。

　　陆希滢略微有些羞涩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父亲，陆民也冲她使了眼色，让她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拘谨。

　　收到父亲的暗示，陆希滢沉了一口气，盈盈开口道：“马班主太客气了，我……我其实是看秋老板的。”

　　说着视线便放在了一旁思绪早已跑到九霄云外的秋玉笙身上了，只见她伸手拿出了一个梨花木的小方盒子在秋玉笙面前打开了，里面是个通体亮透水头极好的翡翠白菜，足足有男人的拳头那么大，闪烁着傲人的璀璨，任凭谁都不能轻视了它去，看着盒子里的物件，又轻声说道：“这本是姑娘家的玩意，也不值多少的，只是在家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秋老板喜欢什么，就只好把它拿来了，也想表表心意，还望秋老板不要嫌弃。”

　　回过神的秋玉笙看着面前的翡翠白菜，又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马正道，虽她嘴上说着不值钱，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再说玩归玩，闹归闹，姑娘们独自送的东西他可从来没有收过，他也是有规矩的，只收赏的不收送的，想送？一并赏了才是！

　　可现下当着陆家老爷的面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不该接了。

　　看着秋玉笙太过犹豫，不免让陆希滢略微有些尴尬，此时站在一旁的陆文良发话了，“秋老板就收下吧，这可是我姐的心意，她可是您的戏迷。”

　　“是啊！是啊！我们希滢可是秋老板的戏迷呢！”陆民说道。

　　陆希滢确实是秋玉笙的戏迷，而且还是头号戏迷！虽然之前在家经常听到家里的仆婆对她说戏楼是女孩子家不能进的地方，也总是给她说些让她不甚明白的话，比如什么下九流，什么非君子不养戏子，又是什么什么戏子同娼之类的话，反正一提戏子必得伴着大段大段的辱耳之言，让人以为那楼是藏污纳垢之处，更有奴颜媚骨之人，不免的日渐厌恶起来。

　　但是每次外出路过戏楼所在的承和大街时，总能听见从里传出咿咿呀呀的婉转唱词，以及阵阵的掌声呐喊，虽然大门紧闭，可是那热闹的气氛是怎么挡也挡不住的，无疑是向楼园外的人们大肆宣扬着里面的繁华。

　　她也开始渐渐的按耐不住性子来，也想凑一凑那里面的红尘乐趣，瞧一瞧那里面的繁盛光景来。

　　记得第一次去接请柬还是下人代替的，当她打开红色镂花烫金请柬时，首先跃入眼帘的便是“秋玉笙”三个大字。

　　那时她还从未见过秋玉笙，只听下人提起过是个红了一片天的名角，所以刚开始对他的好感很是平常，无非就是个红了的戏子。

　　可是当她第一次在戏楼见到秋玉笙时，便被深深吸引住了，她一直以为“绝代风华”，“国色天香”等诸如此类的夸赞只适合女生，万万没有想到男生居然也可以配得上，真可谓是“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龙乘云翔，凝脂为肤翡翠裙，唯解画眉朱点唇。”

　　故而每次只要一有秋玉笙的戏，那可真是逢场必到。

　　她喜欢坐的位置一般是二楼最左边的包厢，虽然那里较为偏僻些但是听的清楚而且离戏台也近，也能更好的去看见台上的人；看也看了，听也听了，可是她从来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他，和他说说话，因为秋玉笙只要一唱完总会有一大群人围在前面，丝毫不留缝隙。

　　戏唱完，人散尽，秋玉笙也就回后台了，她真的很喜欢听他的戏，却一直也找不到和他说话的机会，再说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能直接跑到后台去找他吧，那传出去多不好，所以这次就派老爹亲自出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