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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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着吴三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炽热的沙地上，韩冰不敢停下来，但他的思绪在过度疲劳之下已经开始漫天飘飞。
沙漠不适合白天行军，酷热会迅速带走行人的体力与水分，造成极为严重的脱水事故。但对于刚刚从蛇母的攻击中狼狈不堪地逃出来，又在淤泥之中沾满了草蜱子，终于要逃出峡谷的时候，老大又被不知名毒虫叮了一口陷入昏迷的韩冰来说，哪怕是冒着脱水而死的风险，他也一分一秒都不敢在魔鬼城多待了。
顺着扎西留下的石头堆，辨别方向并不难。所以剩下的任务就只有背着依旧不省人事的吴三省跌跌撞撞地赶路而已。
在烈日之下的沙漠中行走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韩冰脱下了外衣为吴三省和他自己遮挡阳光，可挡不住滚烫的黄沙散发的热辐射。
酷热带来的思绪涣散折磨着韩冰，迷迷糊糊地，他又想起了潘子。
那时他刚刚从越南爬回来，汪家也没有急着催他做事。也许是汪家人都活得长，他们对这种小事很有耐心。韩冰每日只要在长沙的阳光下晒晒太阳，看似悠闲得很。
但有些东西也跟着韩冰从越南回来了。它让韩冰白天萎靡不振，让韩冰夜晚不得安眠。它用尽一切卑鄙的手段让韩冰不要忘记越南的经历。
韩冰有时会自嘲地心想，他又不修仙，怎么还惹上心魔了。
在越南时，任务也不是时时都有。可那时闲暇时的娱乐，总不好在太平盛世的长沙城玩。
于是韩冰自己开发了一个爱好。在睡不着的夜晚，他会故意在长沙街头最乱的地方游荡。如果遇到某个不长眼的小混混，韩冰就会温柔地捏着他的脖子，温柔地把他的脑袋砸向地面，同时温柔地告诫：世界上有很多好人活不过二十岁，你撞到我手里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真的应该马上去庙里出家。
如果能遇见一次这种事，韩冰就能睡一晚踏实觉。如果不能，韩冰就和天花板上的霉斑大眼瞪小眼一夜，直瞪到蒙周公恩召，或者干脆瞪到天光大亮。
直到他遇到了潘子。
说起来，他第一眼见到潘子真人的时候，见到的既不是他的脸也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他的腹肌。被一把西瓜刀划破扣子的衬衣一飘一荡的，掩盖的那棱角分明的八块腹肌简直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哦，是这个‘同类’。”韩冰懒洋洋地想。他在汪家见过潘子的资料，潘子给他留下的印象不过是一个像他一样的，战争和军队造就的同时具有自我毁灭和毁灭他人的倾向的疯子。
可真正见到这个“同类”时，韩冰却觉得对方有点奇怪。一样带着挥之不去的浓烈的死亡的味道，可潘子的身上却有种奇特的生机勃勃的活力。
韩冰还没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随手抄在手中的砖头就已经从他的手中飞过去，砸倒了一个背后偷袭潘子的小混混。
围着潘子的二十几个人里分出十来个围向了韩冰。
那些混子的身手基本上止于被韩冰一巴掌拍在墙上的水准，所以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
混子们的头领，一个穿着皮鞋的背头男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逃窜。潘子身边躺了一圈捂着胳膊腿大声哀嚎的混混；韩冰就克制得多了，他身边躺着的基本上都只是被韩冰十分小心地或踢或打成了单纯的骨折。
潘子邀请他一起去喝酒，韩冰答应得很痛快。一方面，这是他的任务；另一方面，他也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人身上的那股气是哪里来的。
然后，鬼使神差地，在潘子问起他当兵时的经历时，他没有推脱，而是狡黠地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说道：“我的故事只能给酒量比我好的人讲。”
那是他第一次对其他人完完整整地说起自己在越南的经历，从某步兵旅备受欺凌的勤务兵开始，说到特工团的任务，甚至说到了最后的最后，他连在家里做汇报时都没有提起的经历。
“到头来你们家三爷还不是得我给你扛出去。狗日的，老子到底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还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啊。” 韩冰抬头看了看落日，笑骂道。
大漠万里无云，唯有魔鬼城峡谷方向的天空上浓重地勾勒着几道白色，遥映着落日的余晖，呈现出淡淡的霞光。
魔鬼城的轮廓已经消失在地平面上了。韩冰也已经走得神志不清，跌跌撞撞地险些摔倒了无数次。强撑着最后的体力，韩冰扶着吴三省小心地坐在地上，准备熬过这最后的阳光，养精蓄锐，等待夜色降临时再度赶路。
韩冰没有看到，身后的吴三省已经清醒了过来，正盯着他，若有所思。
他也没机会看到了。精疲力竭的韩冰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了沙地上。
一间典型的西北风格的简陋民房之中，两个“吴三省”坐在堂屋中低声商谈。隔壁的厢房里，韩冰一动不动地躺在土炕上，不知是在睡眠还是在昏迷之中。
解连环问道：“你信他说的话吗？”
吴三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如果当时被我发现他骗我，他没命走出塔木陀。但他的故事讲得太详细了。他在刻意隐瞒一些事情。有没有可能，连同汪穆的事，也是它设下的局？”
解连环摇了摇头：“这不是它的风格，不过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吴三省叹道：“他娘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处理这个大麻烦。”
“放他回去，又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我看不如……”解连环伸手在喉头一划。
吴三省沉吟半晌，忽道：“你觉得潘子怎么样？”
解连环奇怪道：“最值得信任的人。这不是我们早就达成的共识么？”
吴三省微微点头道：“你知道在沙漠里，大冰那小子昏过去以后都在念叨什么吗？他一直在念叨潘子，说他对不起潘子，没能替他把三爷扛出去，死了也没脸见他。”
解连环也不禁微微动容：“你是说，他未必不可信？”
吴三省叹道：“我们两个机关算尽，却走到如今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那大侄子身上。日后吴邪用人的地方还多得很，就算他加倍小心，也难保不会有它的人混进来。倒不如留着大冰这小子，至少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害潘子，也就不会害吴邪。”
解连环略一思索，摇头叹道：“这确实是不得已的办法了。但韩冰太不稳定，放他回去之前，我得再敲打他一下。”
“三爷，我们不回去？”韩冰忙问道，“那潘子怎么办？现在长沙肯定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不是‘我们’不回去，是‘我’不回去。”解连环淡淡地说，“不仅我不回去，你回去之后也不能将你的经历告诉任何人。汪穆是吴三省杀的，你失手杀了吴三省后，又失手把他的尸体掉进了蛇母嘴里。不难懂吧？至于怎么对吴邪他们交待，应该不用我教你了。”
韩冰垂下双眼，恭敬问道：“明白，三爷。除此以外，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解连环淡淡地道：“没有了。做你自己，就是你的任务。这个任务不难做吧？”
韩冰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我明白了，三爷。”
解连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韩冰的肩膀道：“此去之后，三爷我没法看着你了。但你得明白，就算你还想着回汪家，也……”
“三爷。”韩冰打断了解连环的话，平静地说，“我的命早就交到您手上了。我的命也不金贵，只要您不把它当成路边的牛粪——就算您把它当成了路边的牛粪，我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就算有回头路可以走，我也走累了。别说只是回去接着当我的闲棋，就是您要我绑着炸|药包跑到总部当人弹，也只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儿。三爷，您聪明绝顶，之所以到现在还在怀疑我，不过是因为您从来都不屑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罢了。其实您想想就能明白的，我早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说罢，韩冰俯身提起背包，朝解连环深深行了一礼，蹒跚着走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