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他总想发家致富》燕纾

13、一蠢蠢一家

　　短暂的晴天结束了，长江一带正式进入夏季暴雨季。

　　雨一直在下，水面越涨越高，到七月底那天，雨虽然停了，积水漫上了渠阳老村半米高的白墙。

　　苟平生是眼睁睁看着雨下个不停，直到把桥路水田全淹没了的。
　　大棚和烟叶地全被淹了，却毫无办法。

　　大部分当地人的农作物七月中旬就收割完毕了，现在是在休息和田里积肥，准备下半年的种植。

　　只有苟平生，因为种得晚，收得也晚，把能收割都尽量收了，好的卖出去，坏的留着自家吃，地里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还有老房子那边的蚕也得提到这边来养，渠阳新村地处鹞戈坝的高地，大水暂时涨不上来。

　　东厢房，蚕宝宝们苟延残喘，就养在熊猫窝旁边，那气味混杂在一起，别提多难闻了。

　　西厢房，苟平生的房间腾出来烤烟，他暂时搬到楼上去睡。

　　雨停的那个早晨，李君柯跋山涉水过来看望他大哥。

　　远远就看到天台上侧卧了一个人，还是个半身打赤膊的汉子。
　　是苟平生嫌平顶房的二楼太热，夜里上天台上去睡了。

　　虽说他大哥身材好吧，这也太辣眼睛了，全身上下就一条平角内裤，重要部位还被前面的两块砖头挡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屋顶上横了个赤条条的大汉嘞！

　　李君柯心里吐槽归吐槽，走近了却是热情洋溢地冲天台打招呼：“大哥！”

　　苟平生手撑着头，双腿交叉侧卧，慵懒得很，听到李君柯的问号也没什么精气神。

　　低头轻飘飘扫他一眼，又在观察世界了。

　　这点损失算什么，算什么，和这个广大的世界比起来，他们都不过是渺小的一粒尘埃。

　　呵呵，佛系。出家去吧！(*￣m￣)

　　李君柯这次终于get到了他大哥的脑回路。

　　信心满满筹办的大棚蔬菜和烟叶地遭受如此打击，还是不可违抗的天灾，好像是老天爷都不想让苟平生事业成功。

　　大概……大概他大哥心里是不好受吧。

　　蛋蛋见到李君柯很惊奇，因为这些天大雨涨水，他都出不了门，别人也来不了他家，他都快无聊地发霉了。

　　“柯叔柯叔，你是怎么来的呀？水下去了吗？”

　　“我会轻功水上飘，你信吗？”李君柯故意逗蛋蛋，抬起一只脚模仿金鸡独立。

　　苟平生慢吞吞下楼，毫不客气拆穿他的谎言：“你狗刨的英姿可真雄伟。”

　　他在楼顶早就看到李君柯嘿呦嘿呦划船过来，水浅的地方还得下船游泳手动推。
　　还轻功水上飘，傻不傻，忽悠谁呢。

　　“快去洗洗干净吧，傻叉。”积水涨死了，漂的什么的都有。

　　李君柯看他大哥总有几层滤镜，自动把苟平生的话美化成关心他的话，屁颠屁颠去洗澡了。

　　苟老头从屋里出来，和他擦肩而过，就穿了一条裤衩。

　　因为天气潮湿，衣服难干，这几天苟平生他们为了方便都是这样，反正家里都是男的。

　　一家三口都是平角内裤派，还是迷彩的，齐刷刷蹲在院门前遥望坝下，外加一个子休和一只只熊猫滚滚，颇为统一。

　　放眼望去，下面的田地都成了汪洋大海，浩淼大洋。

　　苟老头不禁感叹：“当年东海龙王水淹陈塘关也不过如此啊。”

　　苟平生嗤笑一声拆台：“神话故事而已，说得跟你亲眼见过一样。”

　　苟老头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差点没把这个不孝子退下坝下去。

　　李君柯独自撑着船来，载着他大哥离开，还有为数不多的烤好的烟叶。

　　原本烟叶生长到一定阶段以后，农民把烟叶采收烘烤好，烟草公司会按烤烟的不同级别收购。

　　现在遭遇洪水打击，收获的烟叶良莠不齐，质量不好的烟叶又都被苟平生自己毙了，滥竽充数不是他的作风。

　　最终得来的烟叶收益很感人。

　　再给李君柯分个成，发个人工费，手里的钱所剩无几。

　　照着挣钱的速度，他发家致富的大业何时能实现？

　　李君柯不敢不要苟平生的钱，否则会被踹的，他大哥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公私分明，嗯……好话不嫌少。

　　怀着沉重的心情跟着苟平生回去，家里气氛也不太好。

　　苟老头料到这个结果，头一次不忍心奚落他儿子的败绩，正想来个老父亲的安慰。

　　苟平生松松筋骨，捏捏脖子：“走，跟我抓鱼去，中午饭烤鱼吃，谁抓到的谁吃，没抓到的没有。”

　　啧，事关填饱肚子的大事，谁还有那份心情伤春悲秋啊。
　　几个人拿上家伙出门抓鱼。

　　水里漂的什么都有，鱼也有，马路上放下一只桶就能捞起几条。

　　除了苟平生他们之外，也有其他人在抓鱼，干得热火朝天的。

　　李君柯空手逮到想从他裆下游过去的一条鲫鱼，一看，诶？发现不对啊！

　　“大哥！这不是咱们鱼塘里的鱼吗！”今年年初他还跟着他大哥去村后那口鱼塘放鱼苗呢，苟家一直承包了这口鱼塘。

　　“知道，”苟平生不在意地摆摆手，“就当是请全村人吃全鱼宴了。”

　　一发现有涨大水的趋势，苟平生就去捞鱼了，可家里也放不下这么多鱼，鱼塘又堵不上，里面的鱼几乎全冲出来了。

　　苟平生干脆放弃了挣扎。

　　真像他说的那样，就当是请全村人吃鱼了。

　　周围抓鱼的人群中稀稀拉拉响起掌声。

　　苟老头很有领导范地表示：“大家好吃好喝啊，水里还有，想吃鱼的就动手捞。”

　　又是一番客套话。

　　苟平生听了哂笑一声，把捞起来的鱼扔进竹筏上的水桶里，蛋蛋和子休也在竹筏上。

　　话说他居然还能抓到一条红色的鲤鱼！能说他运气还不错吗？

　　李君柯手机上的直播都有人开玩笑似的笑话他，天选之子，却没有天选之子的命。

　　【UP主大哥这条锦鲤，我转发不起。】

　　【祝福UP主的大哥运气爆棚！】

　　【小心竹筏啊！要漂走了！我的两个小可爱还在上面！】

　　苟平生转身拉紧系在腰上的绳子，连着竹筏的。

　　吆喝一声，把李君柯叫过来，两个人推着竹筏往水更深处去。

　　苟老头在人家二楼喊：“别玩疯了，早点回来做饭！”

　　“知道了！”苟平生童心未泯，带着蛋蛋他们划起了竹筏，一直划进了山水间。

　　青山连绵，水波荡漾，偶有清风拂来，激得人心情汹涌彭拜，抑郁之气一扫而空。

　　有渔民在唱当地的民歌，苟平生跟着嚎：

　　“人在岸上走啊，船在水中游～
　　岸上的人来人又往哇，这白日一天天～
　　相伴何惧无多时，天上的神仙也难如意……”

　　他那不是唱歌，五音不全，逼得李君柯和蛋蛋子休他们直捂耳朵。

　　“好难听啊，爸。”

　　【你儿子是实诚人，虎哥你听听我们的肺腑之言啊！】

　　【这个必须+1】

　　【我已经不知道+什么了，大哥你快闭麦吧！】

　　苟平生神清气爽嚎完歌回来，做了一顿鱼宴大餐，治愈李君柯他们惨遭荼毒的耳朵。

　　等过几天水位线下去了，家里水缸了的鱼又丟回鱼塘里去养了。

　　李君柯经常要帮他大哥割鱼草喂鱼，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塘里的鱼是越来越少了，周遭还能找到被吃掉了的鱼骨头。

　　他很快报告给了他大哥，苟平生化身为福尔摩斯过来探查。

　　这十里八乡没有人不知道他的恶……威名，还有人敢动他的东西？

　　苟平生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之前涨水鱼塘是跑掉了不少鱼，可这天灾归天灾，人祸着实不能忍。

　　鱼骨头还赤.裸.裸扔在鱼塘边，特么这不是打他苟平生脸是什么！

　　李君柯气势冲冲，誓要抓住偷鱼贼。
　　欸？怎么是李君柯气势冲冲，苟平生无动于衷？

　　苟平生在洪水过后整个人佛了，没精打采地给李君柯解释：“哪来的野猫子捕了吃了吧。”

　　李君柯：“骗人，猫哪吃的了这么多。”

　　他大哥应付他的理由也太敷衍了吧。

　　李君柯下定决心，早蹲晚守在鱼塘边几天，除了喂了一身蚊子包，什么都没守到。

　　失望放弃了抓偷鱼贼，却在这天他打鱼塘边经过时听到了动静。

　　“谁！谁在那！？”李君柯兜里还揣着他要送给他相好的礼物，一颗真假不论的钻石戒指，反正花了不少钱，两千块呢！

　　小竹林对面，鱼塘边，燃烧着烤鱼的篝火。

　　高个子听见人来，瞬间消失了，矮个子听见人来，一头扎进鱼塘里。

　　李君柯跑过来时，直发现他了一堆火，还有两条没烤好的鱼。

　　奇了怪了，人呢？还能飞了不成，跑这么快！

　　李君柯站在鱼塘边凑头往下看，鱼塘上漂了一层绿油油的鱼草。

　　“扑通！”他兜里的戒指掉下去了。

　　“啊！我的钻石戒指！”李君柯嚎的时候也不忘带上“钻石”两字。

　　他拾起一旁晾晒的渔网，一鱼网兜下去，捞起一个人。

　　水里岸上，两个人面面相觑。

　　矮个子眼珠子打转，手里凝聚细沙凭空现处三枚戒指：“年轻的帅哥哟，我是寄居在这个鱼塘里面的塘神，请问你掉的是这枚金的戒指呢，还是银的戒指，又或是——”

　　“全都是！”李君柯蹲在岸边，眼睛一眨不眨。

　　“年轻的帅哥哟，做人要诚实，八荣八耻要牢记，好逸恶劳不可取，你掉的是——”

　　“全都是我掉的！”

　　矮个子脸快挂不住了：“年轻的——”

　　李君柯：“我说了，全都是我掉的！”

　　“OK，三个都给你，不过你要记住，切记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否则你什么都会失去。”

　　“没问题，我一定不告诉别人！”李君柯信誓旦旦保证。

　　“塘神”顶着一头鱼草再度潜进了鱼塘里。

　　李君柯转头就屁颠屁颠找他大哥说了，他大哥怎么能是属于外人的范畴呢！

　　“大哥！我们承包的鱼塘里有塘神！”

　　“啊哈？”正在吃面的苟平生从大海碗里抬起头，一副看弱智的表情。

　　这李家两姐弟，一个博爱的理想主义者，一个童心未泯的傻子，也是奇葩。

　　“真的大哥！你看他给我的戒——卧槽！怎么全变成沙子了！？”

　　李君柯手心里一团沙子粉末，风一吹，全飞走了。

　　李君柯傻眼了：“我我我，我要去找那个偷鱼贼算帐！”

　　苟平生无语：“你这小子，还知道那是偷鱼贼蒙你的啊。”

　　李君柯挠头不好意思：“嘿嘿，这不是怕那个怪人伤害我吗，我这么弱。”

　　苟平生冷“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德行，我告诉你，你就是贪小.便宜，因小失大！拿个假的戒指出来，你眼就亮了。现在放走了偷鱼贼，你作何感想，哼，要不要做个直播采访一下？”

　　“别啊大哥，丢人不能丢到外面去啊。”

　　苟平生转头拿筷子冲矮桌边吃面的人敲敲碗沿：“怎样，小英雄，要不要去赶走那个偷鱼贼啊，现在是轮到你大展神威的时候了。”

　　子休：“嗯？”不明所以。

　　苟平生说说而已，子休没什么反应，他无趣地急需吃面。

　　后山发生泥石流那晚，蛋蛋撒谎也不撒全套的，换下来的脏衣服和鞋子就扔在墙角，成功暴露了子休出去过的真相。

　　可门窗都关着，他个小孩子怎么出去的？

　　苟平生越发怀疑他的身份了，但倒不担心他居心不良。

　　晚上苟平生等了一会，和小晕过去又醒过来的人相顾无言。

　　许久，苟平生撇开脸：“换啥人嘛，继续藏着呗。”都多少天入夜没变样了，从泥石流那晚数起。

　　“子休”眼底的金光闪了闪，异样的情绪一瞬间出现又收敛：“……”

　　“你在期待什么。”

　　“嗯？”苟平生听见似是而非的问话回头。

　　“子休”却已垂眸不语。

　　＊＊

　　鱼塘边，矮个子爬上来。

　　高个子凭空现身出来，带走了他，出现在几里之外。

　　“呼！好险，总算把那小子糊弄过去了！”矮个子抹把腥臭的鱼塘水。

　　高个子悄悄避开。

　　矮个子发现当即大怒：“奇诺！你还有脸返回来！你瞬间移动走了也不带上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瞬移多带个人多累啊，而且你这么机智的一批，我还不放心你？”

　　“那是。”矮个子性子易怒，火气消得也实在快，扯掉一头鱼草，自恋地摆弄他的发型，他是一头卷毛。

　　“话说奇诺，我们要这样东躲西藏到什么时候啊？”

　　高个子在他旁边盘腿坐下来，顶着时髦的飞机头：“谁知道，也许是快了，等完成我们接的任务。”

　　“可那个人到现在都没接下来的指示，就让我们守在这里！待在这小破村里，妈的，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摩卡，耐性点，你总是这么急躁。”

　　“下次接任务前一定要三思……”矮个子嘟嘟囔囔离开原地。

　　高个子跟上接话：“放心，再是这种雇主的任务首选剔除，我总感觉这次的这笔佣金不会好拿。”

　　希望他不是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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