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劫》暮乐

2、2.功德

　　魔尊挪步进帅帐时，天帝正布下星尘沙盘与诸将计算推演，与他四目相对只略一颔首便又将目光投向战阵，其余众人也未注意到他。旭凤静坐一隅，遥望着九宫八卦星象风云搅动，气势磅礴。
　　“水神居干，守天门；北阴大帝居坤，守地门；娲皇居巽，守风门；长芳主居坎，守云门；我与破军居震，攻飞龙门；鎏英将军居兑，攻虎翼门；魔尊领鸟族居离，攻鸟翔门；彦佑上仙居艮，攻蛇蟠门。天地风云为四正，龙虎鸟蛇为四奇，四象相合切不可乱了方位。诸位可有异议？”星尘在润玉掌上不断滑动翻腾，演化出九宫八卦阵种种玄妙，众将皆应声领命又各自求证。
　　旭凤的思绪却不在此。天裂两百年，天、魔二界众人退至少和之渊，于羲和之国旧址求日母庇佑，有夫诸自天台山一跃而下，驮天帝立于丛渊之上，引其身无量功德织就大网；妖界娲皇于大荒之中寻得帝俊之乡，以巫祭引三身之国英魂使四鸟衔功德网笼罩人界；遂有鬼界酆都北阴大帝自黑水出献功德簿悬于天台山，始成结界。六界众生方于绝境中赢得喘息。
　　旭凤回忆晃神的功夫惊觉空间挤压，竟是有人带着他施展了缩地千里之术，再定睛时已到了军营中唯一有庭院的丹药营里。天帝正坐在櫰木下的石桌旁看着他，目光带着一丝责备。旭凤了然，小跑两步坐到对面，由着兄长执起他的手腕细细把脉。
　　太上老君的丹药营位于天台山腰，是距离功德结界最近的营地。旭凤忍不住将目光投向穹顶的结界。润玉的功德是清冷的银色，织就成结界一如摇动的潭面倒映着星辉，只有当浑沌撞上结界时才有金色功德符文如水波一样散开，好似泯灭于秋潮夜海上的一片熔金。天帝以一身之功德支撑结界近百年，众生从欣喜到安然再到心惊，不知这位只做了三百余年六界共主的天帝，还能被天道眷顾多久，还余几分功德供结界消耗。只有旭凤知道——他每到力竭之时便仰卧在结界的根脚下仔细辨认被浑沌撞出的符文——天帝的功德并非出自统一六界之德，而是源自他作夜神时布星挂夜的教化之功，乃是启智人族的无量量大功德。
　　彼时夜神将胸中丘壑、腹内乾坤化作星宿四象，藏天道至理于飞星运行的轨迹之中，引导万民识方位、辨节气、以数行方术，才有人间天道、地理、人伦、物性代代相传，王朝更迭却薪火不息。旭凤此时方知兄长心中何等抱负，都于当年寒庭冷夜里渐渐隐去。若是万年前的火神还要讨一句为何不与我言说，如今的魔尊却能悠然心会，苦处难与君说。
　　天帝陛下把脉习惯蹙起眉头。旭凤看着眼前人，只是几日不见竟消瘦如斯，面白如纸，眼底隐约有赤红之色，刚要开口探问就被润玉打断，“还望魔尊好生将养元神，以应对十日后的第三次涅槃。”广袖拂过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丹药苦水。
　　旭凤笑脸一垮，却听树后传来一老声接道：“天帝陛下也该吃药了。”是太上老君刚巧也进了庭院。凤凰尊上顿觉春风拂面，豪情万丈地拿起一碗药汤说道：“兄长，与你干了这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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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文中对九宫八卦阵的描写改自李鉴《神机制敌太白阴经》。「2」帝俊是上古天帝，其妻羲和生十日为日母。帝丘因帝俊墓葬于此得名，本文瞎定其四隅为少和之渊、丛渊、大荒、黑水，中有天台山。典故、地名皆出自《山海经·大荒南经》。「3」夫诸，形如白鹿，能知天下事，预言未来。出自《山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