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华灼灼》冬w花

3、祖母

　　莫嬷嬷心想着一个傻女，约莫自己说三句话能听懂一句算好的了，便下定决心在老爷回家前将所有的话反反复复叨叨个三遍才成，实在是口渴，才停下倒了杯凉水，只听“啪”的一声，惊得她一口凉水呛进了气管里，咳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眼泪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几个小丫鬟赶紧上前，帮着拍拍背，紧声问候，如同紧张自己老子娘一般，陆锦华看的无趣，蹲下来将碎瓷片叠起来小心捧在手里，莫嬷嬷一个紧张，推到了一个小丫鬟往后退了三步才站稳，边咳边掉眼泪边质问：“你，你要，要干什么？”

　　“嬷嬷说这瓶子价值千金，我不小心弄坏了，这就去找母亲赔罪去。”陆锦华说着话，脚下生风，人已经到了院子，丫鬟们都紧着莫嬷嬷伺候，倒是一路顺畅着就出去了。

　　莫嬷嬷赶紧挥手让一个丫鬟跟上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看天已经擦黑，一拍大腿，暗叫不好，赶紧跟了出去，这个时辰估摸着老太爷，老夫人要回来了，陆锦华回来吃了就睡，睡醒了来这一出，还不曾梳妆打扮，这跑出去要是让人撞见了，可就坏了夫人的大事了。

　　陆锦华自幼就跟着杨氏用些莫名其妙的法子训练，大了又为生计劳作筹谋，庄子上不管她死活不说，还要她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能给陆府丢脸，杨氏为了调理她的身体真是想尽了办法，两人悄悄的风里来雨里去是常事，走起路来本就比旁人快些，这些小丫鬟整天也就在一个小院子里转圈圈，一路小跑才算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二姑娘，这不是去夫人院子的路。”小丫鬟跑的气喘吁吁。

　　陆锦华惊讶，“是么？我迷路了？”

　　“二姑娘，您慢点，我带您去找夫人。”

　　“好的，那我们就向左走吧。”正好一个岔路，陆锦华想也不想就转弯了。

　　“错了，那是去外院的路，二姑娘快停下来。”小丫鬟急出了汗。

　　陆锦华隐约听见前面有人说话，才停下来，道：“莫嬷嬷说我打碎了一个价值千金的瓶子，还是母亲费尽心思挑选的，我犯了这么大错，哪里还敢去找母亲，只想赶紧出了府，还是回庄子去吧，也省的我给陆家丢脸。”

　　这个小丫鬟是个实诚的，道：“不会的，您是夫人的女儿，一个瓶子而已，夫人不会责怪您的，您赶紧回去，免得夫人担心才是。”

　　陆老夫人姓蔡，是陪着陆淮崇经历了风浪的，陆淮崇一个妾室都不曾纳过，对蔡氏很是尊敬，她今天跟着老姐妹喝了点小酒，很是高兴，这会儿听见动静，嘘了一声，让大家都放慢脚步，侧身在垂花门旁边，看个究竟。

　　“价值千金啊，这么几个瓷片片，就够我和奶娘吃喝一辈子还有剩余，我实在是心中惶恐，中午府里还给我吃了鱼和肉，我是食不下咽，以前我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口。”

　　“怎么会，您是府里的二小姐，那庄子上的人怎么就如此胆大，你怎么不回了夫人，让夫人给您做主呢？”

　　陆锦华红了眼睛，滴滴答答落下泪来，“你以为我不想回来吗？那庄子上的老倔头说是娘亲下了指令的，不允许我踏出庄子半步，说不能让我一个傻子坏了陆家的名声。”

　　小丫鬟跟着也红了眼睛，望着陆锦华可怜的很，“二姑娘，他们都说你是个傻子，奴婢瞧着也不像啊。”

　　陆锦华心里夸了这小丫鬟无数句好话，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哀伤，忙垂了眼，微微侧了侧身，道：“怎么不傻，不傻的话能让亲娘丢在外面？不傻的话，能有家不让回？我祖父呢？我祖母呢？我爹爹呢？如果我不傻，他们逢年过节的就没有一个人想过我吗？”

　　“二姑娘你别这样想，这不是接您回来了吗？可见夫人她们都想着您呢。”

　　陆锦华这边说着话，心思却全在垂花门那边，只见几片青衣拂过，约莫是他们已经直接离开了，不知他们心中怎样想法，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当下也没了心思，直接让小丫鬟带路回去了。

　　她心里很清楚，陆锦荣从小在她们跟前长大，是肯定舍不得她去受苦的，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怕是逃不过去，只是仍旧不死心，想人心到底有多自私，是不是有一丝侥幸能得一丝垂怜。

　　林家五年前惹了麻烦没收所有财产，被贬回老家，现在是一穷二白，否则，不会在两姐妹还不曾及笄就托信来试探婚事，当年，陆淮崇和林家老爷子林盛忠交好，那会儿林家仕途正好，两人酒兴正浓时，于孙辈中定了一桩亲事，陆淮崇谈生意为了借林家的便利，大肆宣扬了出去，把这婚事做的实实的，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虽说只是来信试探，他却已经感到脸皮发烫，势必是不肯丢这个人了。

　　蔡氏这会儿也感到脸皮发烫，一辈子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走大道，今天为了躲个小辈钻了一回竹林子，丫鬟倒了茶进来，几乎踮着脚退了出去，老两口面色凝重坐着，几乎是她从进府以来从没见过的紧张。

　　“淮崇，咱们都老了，就图个儿孙绕膝，天伦之乐，林家现在的情况，嫁进去能得什么好？咱们也就两个孙女儿一个孙子，为什么就一定得折进去一个，就因为当初一句戏言？”

　　陆淮崇面色极为难看，道：“这是什么话，怎么就是戏言，也是交换了信物的，这就是一桩定好了的婚事，要是毁约，叫陆家以后还怎么在江城立足？”

　　蔡氏闭上眼，好久也不能平静，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去给钱，再给两个铺子。”

　　“你聪明一生，如今怎么就想不明白？”陆淮崇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内室。

　　蔡氏喝了口茶，刚因为陆锦华一番话涌起的心绪才堪堪平复，她怎么会想不明白，和陆家结亲与几个铺子，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着实是刚刚那丫头的话如软刀子一般，割得她脸疼心疼，她也不是不曾想过这个孙女，无数个夜晚叹息两个顶顶标志的姑娘，怎么就傻了一个，只是秦氏在乎脸面，不肯将一个傻子带在身边，自己一个老妇人也没那么大精力管教她，只是如今看来，她的傻病早就好了，而且心生了怨怼，这也情有可原，谁受了那么大委屈都会心意难平的。

　　难不成那庄子上的人真就那么大胆？扣着一个正常的小姐不放，就为了贪每年她的份例？蔡氏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立马提了人过来问话，只是那庄子是秦氏的陪嫁，她也是一直很放心的，现在看来那庄子上的人对陆家的小姐都如此怠慢，心早就野得没了边儿了，秦氏这蠢妇难不成还想瞒着不成？

　　蔡氏是越想越生气，衣服也来不及换，便吩咐人去唤了秦氏去春晖堂问话，陆淮崇在内室听见动静出来，道：“我也一道去。”

　　蔡氏冷哼一声，“你是该去，也让那可怜的孩子见见她祖父长什么样！”

　　陆淮崇一脸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