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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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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给陆锦华准备的院子倒是好地方,正在秦氏和陆锦荣两个院子中间的位置,说是陆锦荣挑选时特意留给妹妹的,陆锦华心生感激,提出要去陆锦荣院子走走,道:“若是姐姐的院子实在是不行,我还是愿意和姐姐换回来。”
莫嬷嬷赶忙拦着,干巴巴笑了两声,心想傻子的思想到底和常人不大相同,老婆子我一把年纪了,人鬼见得多了,还有种接不上话来的感觉。
“二姑娘先不耽搁时间了,还是进去先洗漱一下,夫人还等着跟二姑娘吃午饭呢。”莫嬷嬷还不知道秦氏屋里发生了什么,陆锦华打碎的花瓶是陆锦潇在秦氏生日时,花光了他一年的积蓄买来送给她的,陆锦潇生出来就抱在她跟前养着的,又是府里唯一的男孩,与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了,这瓶子上的兰草还是潇哥儿亲手画上的,这心意在秦氏心里价值千金也不为过了,这一碎,像是生生砸在她心坎上一样,正闹哄哄的找凶手呢,一时半会儿只怕想不起来和陆锦华吃饭。
走进屋子,早有丫鬟过来收拾过了,窗户敞着,阳光洒进来,落在窗边的桌子上,怕是秦氏也知道这个傻女不善笔墨,这桌子便就空着了,窗边花架上倒是放了一盆养的极好的吊兰,藤蔓长长垂落下来,绿油油特别喜人,另一边便是梳妆台,上面也空落的很,只放了一面铜镜和她回来带的棉布包袱,在这昂贵的檀木桌子上,显得特别的朴素,走进去便是寝室,架子床上淡青色的纱帐垂到地上,再看床上的被子,全是崭新崭新的料子。
莫嬷嬷见她摸来摸去,像是懂行的,心里暗惊,说:“这是如今城里最新最贵的,便是大姑娘那里也没用上这样好的料子。”说完就想自扇嘴巴子,生怕她又说出去跟大姑娘换回来的话。
陆锦华却是没了兴致,在桌子前坐下来,望着这没有人气,有些冷冰冰的四周,心肠也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她在庄子上住的屋子,便是她和奶娘再翻新几回也比不上这陆家最简单的一间房,她垂了眼看着地上,心道,我原本便知道有钱人和穷人生活是不一样的,但没想到我和我血脉相连的这些亲人,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奶娘杨氏当初快生孩子的时候,相公受了伤,心神不宁导致宝宝早产而亡,为了筹钱给丈夫看病,才来陆府做了奶娘,可惜她相公没多久还是去世了,杨氏一心想随丈夫而去,无奈小锦华憨实可怜,才留下来由着陆夫人打发去了小庄子。
秦氏头两年问的勤,庄子上的人也不敢怠慢,时间一长,寡妇弱女的,就惹了不少麻烦,实在没法子了,便把陆府里送去的东西全舍了才得了一间偏房容身,她发育的慢,人家会跑她才会走,人家会唱了她才会一两个字,杨氏是片刻也离不开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法子,天天带着她训练,给她念诗唱歌说童谣,直到她七八岁,才算开了窍和正常人差不多,那个时候,杨氏存的一点银钱和她的原本的陪嫁早就花光光了,两人生了病都要想方设法才能得来一点药,这些年过下来,她都已经忘了,她原本是陆府的小姐。
陆锦华想到从小到大不曾离开一天的奶娘,眼神不由得一黯,到底是年轻时伤了底子的,奶娘这些年身体是愈发不好了,此次陆府来接人,也只是慈爱的嘱咐了几句,便决定趁着身子还好,出去游历几年,见识见识大褚的风景。
中午果然如她所料,饭点都已经过去了,秦氏还没审出个头绪来,院子里伺候的丫鬟,挨个审了个遍,等莫嬷嬷回来的时候,陆锦荣刚好拎着食盒过来,见了问道:“嬷嬷怎么过来了,妹妹可曾安顿妥帖了?”
莫嬷嬷忙行礼,回道:“都好,二姑娘很是感激夫人和大姑娘。”
陆锦荣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不过都是自己不要了的东西,竟还像是赏给丫鬟婆子一样,得了感激,果然是乡下来的。
“嬷嬷跟着妹妹伺候,可是片刻不曾离身?”
“大姑娘何出此言?”
陆锦荣便将打碎花瓶一事说了,道:“惊得我与母亲一身细汗,这是潇哥儿送的,又是母亲最喜爱的,还不知得难受到什么时候去。”
莫嬷嬷仔细回想,实在是没什么时候是离了她的视线的,只能摇了摇头。
陆锦荣心里始终觉得这个事就是那个刚来的妹妹干的,却也找不到证据,笑了笑,道:“母亲为着这个瓶子着实伤心,妹妹那边还是得劳烦嬷嬷再看看了。”
莫嬷嬷赶紧摆摆手,“大姑娘说话愈发得体,倒是叫老奴惭愧了,为夫人分忧本就是老奴分内之事。”
陆淮崇和陆永新今天有生意要谈,要到晚上才回来,这次生意的对象是老熟人,女眷与老夫人也是极熟的,老夫人便也跟着去了,所以陆锦华吃了饭便躺下了,直到日头都要没了,才将将醒来,门口小丫鬟们在轻声说话,自己倒了口水喝才出去,原来是这屋里太空,秦氏又让人摆了一个博古架来,倒也相宜,只是上面的东西,陆锦华擦了擦眼凑近看了又看,才低声笑起来。
“原本是要姑娘过目的,见姑娘睡得熟也不忍心打扰,老奴就自作主张摆放了。”莫嬷嬷道。
“做得极好,是不用打扰我。”陆锦华叹了一口气“反正高雅的东西我是不大懂的。”
莫嬷嬷掸了掸袖摆,施施然在一旁小凳子上坐下,道:“年纪大了,愈发不中用了,摆放个架子就腰酸背疼的。”
说着停在这里,只等陆锦华谢过,却只见陆锦华摸着一个瓶子不见出声,咳了一声,又道:“这瓶子老奴拿的都是心惊胆战的,二姑娘您别看就这么两三个,价值千金不止,都是夫人特意为你花了心思挑选安置的,这一片拳拳爱女之意,可千万记在心里才好。”
顿了顿,始终不见陆锦华搭理她,生了些怒气,一想这二姑娘是个傻的,又想开了,继续叨叨,“二姑娘恐怕是不懂,别看这屋子里空旷的,现在城里小姐们闺房都这样收拾,东西放的多了,显得显摆,又不是什么暴发富,咱正正经经做生意的人家,讲究个雅致,金银都收在库房里,拿出来摆着遭人笑话。”
陆锦华瞧着这上面几个瓶子,值不了几十个铜板,莫嬷嬷却是个能睁眼说瞎话的,怕是以为她没什么见识,她的确没什么见识,不过有一年过冬食物不够,她去一家瓷器店帮工了两个月,不要钱只管两顿饭,里面一个小伙计最喜欢吹牛,成天说自己是如何将一个三文钱的瓶子卖出了二两银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