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花》芝士陷阱

2、第二章

　　薇尔珈的香气很特别，像是枯萎的玫瑰，又带着一丝令人寻味的芳香。女人坐在莱恩的身旁，仍是一身黑袍，但胸前多了一个红宝石的坠子，在火焰的照耀下泛着幽沉的光。
　　莱恩已经趴在脏桌子上睡着了，他的头发粘上了燃尽的烟屑，平日里闪着湛蓝色光芒的眸子紧闭着，他的军服和常服都被热情的村民拿去洗了，只好换上了务农的服装，洗不干净的领子和不合身的裤子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薇尔珈觉得很好，这就像莱恩加入军队前，他们初识的样子。她伸出手，想触摸他的头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上刻了无法清洗的法咒，如果不戴上特质手套，她会灼烧触碰的一切。

　　薇尔珈收回了手，感到些许悲伤。莱恩不理解她为什么要住在这里，这就是一个肮脏的、喜欢种玉米的小镇子，而薇尔珈甚至不喜欢玉米的气味。
　　“莱恩…这是艾德出生的地方”薇尔珈的声音很轻，说出口的瞬间便淹没在人群中。“我找不到他，我尽力了…但是我伤害了他，这没法弥补。”
　　“我以为，他逃累了，会回到这里，但是他从来没有来过。”
　　薇尔珈的眼睛毫无波澜，她说着让人心碎的话，却丝毫没有感动她自己，因为这念头已经折磨了她三年。“但是我不能再等了，莱恩，我收到了父亲的信，我要接替父亲的使命，成为霍尼亚拉的国王顾问。”

　　“祝你好运，莱恩。”

　　尼弗迦德的冬天总是寒冷且漫长，时间都仿佛被冰晶冻结，这曾是一个不受商人和咒法师欢迎的国家。但时局改变，德兰特斯上位后，黑衣人连战连胜，尼弗迦德已成为大陆最宽广、最富有的国家之一。
　　进城的车队如同往常，在长达数百尺的石桥上排着整齐的队列，每隔十尺就有一个佩剑的黑衣人看守，商人、使者和旅行者都要申请和出示身份证明。在一队来自各方的农夫、穿着金袍和黑袍的使者中，有一个少年格外显眼，他个头不高，身材瘦弱，却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马儿的皮毛没有一丝杂色，臀部的肌肉颇为发达，并且摇头晃脑，对队伍缓慢前行极为不满。这匹马对于少年来说太高了，他勉强才能踩到马镫。尽管马儿很难控制，但还是牢牢地握住缰绳。

　　“下一个。”

　　哈里森是今天轮班的文书员，他是军队中为数不多的南方人，这是他来尼弗迦德投靠叔叔的第三年，北方刺骨的寒冷让他几乎握不住笔，他怀念南方的花香、蔬果和走在大街上衣着清凉的女人。这该死的冬天，他试图搓热自己有些僵直的手，心里暗暗骂着。
　　一张通行证放到了他的面前，这是一位来自诺兰韦德的吟游诗人，来参加半个月后举行的国王盛典。哈里森抬头，想要核实来者身份，他看到一张笑容谄媚的脸、黄蓝拼色的舞台装，和一顶极为夸张的高帽子，诗人在尼弗迦德的寒冬中被冻的牙齿直颤，努力保持着身为著名作曲家最后的尊严。

　　“放行。”哈里森登记后，在诗人的身份证明上用力盖了个章。这是他今天放行的第五个吟游诗人了，哈里森对歌谣、传说和战争不感兴趣，但是他知道，这些都是德兰特斯的最爱，而德兰特斯新任的皇后，出身霍尼亚拉的公主安娜努力想要借此盛会讨好她的丈夫，她所作出的努力全国上下、人尽皆知。

　　“下一个。”哈里森出声道。
　　“我说下一个…”没有证件放到登记用的桌子上，哈里森有些不满的抬头看，就被黑马大张的嘴巴震慑住了，那匹马刚吃掉过往农夫送给他的半篮苹果。此刻马嘴大张，把苹果连皮带核吞入肚中，呼出的白气直喷到哈里森的脸上。哈里森转头，看见骏马的旁边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少年，手里紧紧攥着缰绳。
　　少年面黄肌瘦，穿着随处可见的粗布衣服，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标志。哈里森守门已经三年，一打眼就可以轻易分辨出来者的身份地位，而面前的这个小男孩，和他手中牵着的至少值500索币的黑色骏马，让哈里森产生了些许的困惑。
　　“请…出示通行证。”哈里森试探着开口。
　　“……”男孩没有反应，他的喉头滚动，像是酝酿着什么，“…信，来…送信。”
　　“你是信使？给谁送信？”哈里森有些疑惑，信使有专门的通道，他负责的这条是商路。
　　“信…要亲自交给…”少年勉力开口，却被不速之客打断了，“哈里森，怎么了？”
　　一直在巡视的上校大步走了过来，他是哈里森的上级，在国王盛典来临之际，进城之人格外的多，迫使他每天外出工作的时长成倍增长。他不满哈里森的拖沓和“认真”，此刻找到机会爆发，摆出了上司的威严怒斥道“你在浪费所有人的时间，再这样拖拉，这些人到庆典开始都别想进城！”
　　听了上校的话，队伍中的商人和旅行者也对哈里森多了一些鄙夷，好像这条长队，这寒冷的天气，这该死的庆典，都是他一个人的错。
　　“可是，我…”哈里森想要反驳，他很认真的工作，甚至不顾冻僵的手指，而其他人都能带着防寒的手套。
　　“没有可是。”上校居高临下的盯着哈里森示弱而低下的头颅，他转头看了一眼牵着黑马的少年，想要展示上级的威严，“没有通行证，就尽早离开，否则我会扣下你的黑马！”
　　黑马不满上校的怒斥，踱着前蹄大口呼着气，少年攥着缰绳的手握的更紧，他有些着急，一时说不出话。

　　“士兵！把这个男孩赶走！”上校看着少年有些慌乱的小脸，突然觉得有些得意，在尼弗迦德的城门口，他掌握着这群在寒风中等待数小时、甚至一整天的人能否进城的权利。每一天他都会看见这样的表情，无助、慌张、绝望、不知所措。
　　上校话音刚落，几个守城的士兵拿着铁统枪走了过来，他们盯着那匹黑马，目光贪婪。
　　如果把这个男孩杀了，黑马会被进献给城主，但是守城的官兵们绝对会有一顿丰盛的晚餐。烤全猪，玉米酒，被庆典吸引来的各地的漂亮姑娘，他们用余光瞟了对方一眼，这是笔不亏的买卖。
　　男孩脸上挂了泪珠，他却没有发出哭泣的声音，被刀子一般的寒风吹了数个小时的脸颊通红，他颤抖的身体突然不动了，像是被冻死的人那样血液凝固。
　　士兵都看见了这一幕，他们放下了铁统枪，准备上前去搬下男孩的尸体。一个少了一只耳朵的士兵是里面最高的，他有两米多高，自信满满的去抓男孩瘦弱的手臂。
　　男孩的手臂如冰般寒冷坚硬，士兵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情，要借力把男孩摔到地上。
　　冻死的人是否会摔个粉碎，他突然有些好奇。
　　但是他用了用力，却发现一只手臂失去了知觉，他马上抬眼去看，他的那只手臂被男孩抓在手里，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
　　鲜血后知后觉的涌出，士兵跌坐在地。男孩口中呼出浓雾般的黑色气体，士兵们再次端起统枪，但没人再敢上前。

　　很快，黑色雾气散去，男孩已经不再是那般瘦弱模样，反而变成了一个身高六尺有余的黑发男人。男人本是低着头，但他很快将头抬起，活动着僵硬的颈椎。所有人都看见了他金色的瞳孔，不怒自威。他抽出马袋中的巨剑背在背上，剑鞘上倒刻着尼弗迦德的印记，看见男人背上剑，有不少年纪大些的商人已经惊吓的跪倒在地。

　　倒刻的尼弗迦德印记，只意味的一件事。
　　准确来说，一个人。
　　这个人存在于传说里，他是尼弗迦德的地下国王，“弑君者”霍利·亚当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