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花》芝士陷阱

1、第一章

　　人们都说，尼弗迦德有两个皇帝。
　　一个统领着能收复整个大陆的黑衣军队，另一个则是以暗杀出名的弑君者，曾割下诺兰韦德上一任老国王的人头。
　　地下皇帝的传说传扬了一百年，无数吟游诗人写下过关于他的颂歌。但是从未有人真正见过他，那些炫耀着曾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人没过几天就会消失，有人说，那些人在地下城堡中继续生活，也有人说他们被尼弗迦德真正的皇帝——德兰特斯杀死了。

　　“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就活该我来承担一切吗？”一个金发男人大声地抱怨着，他身材高大，穿着绣有尼弗迦德徽记的黑色长外套，长途跋涉让他看起来风尘仆仆，但还是有很多女孩对他侧目，因为她们都注意到他衬了金的领子。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莱恩·福德，这是你的工作，不是我的。”和男人并肩走着的是一个披着黑色袍子的女人，她的长袍遮的很严实，走动时连一寸脚踝都没有露出。女人语气刻薄，兜帽下隐约露出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
　　由女人领路，两人正走在一大片玉米地旁的小路上，小路上整齐的铺着大小一致的石子。与其他被战争洗劫过的小镇不同，这里的女孩都穿的像个淑女，年轻的小伙子也还留在村中。
　　“我现在手里有他的通缉令，整整十万张，按照德兰的命令，我应该从尼弗迦德贴起，经过无数个向现在这样的鸟不拉屎的小村子，一直贴到埃尔夫家族在铁山岛的最后一片领地。但是我这样做了吗？”男人停下，直视着女人的眼睛，有些夸张的摊开手，“我没有，反而我还拜托我熟识的赏金猎人放出消息，不要让任何人动他的主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女人停下了脚步，她的眼中蕴藏着怒气，“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改变任何事，什么狗屁赏金猎人，德兰如果要杀他，有一万种方式……你帮不了他，他的影响力在削弱，很快人头就会被挂在马背上，一路颠簸着滚到尼弗迦德的城门口。”
　　“所以，既然你能在离圣教堂五千公里的地方都能知道这么清楚，只有你有办法救他。”
　　“我已经不做救人这个行当了。”女人轻嘲着，“而且上次五月节分开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莱恩沉默了，他偶然听说过薇尔珈和艾德在五月节发生的事，五月节是精灵族为了庆祝精灵之母的生日而举办的盛大节日，那一天精灵族允许熟识的外族人踏入他们的领地，人们喝酒狂欢，放纵的享受一切，但艾德和薇尔珈并不是相约而行，当时他们的关系已经很差了。
　　在那之后，莱恩从艾德的语气，和他脖颈处火烧一样的疤痕来看，他们当时应该闹得很不愉快，非常不愉快。
　　那阵子艾德失踪了半年，后来听一个旅行商人说起了他的传奇经历，才知道那阵子有一个黑发黑眼、背着一把瓦尔钢巨剑的男人，在西南方向的无人小岛上寻找人鱼，还救了他一命。莱恩猜测过他们可能有的所有矛盾，并且像个老妈子一样向艾德喋喋不休，甚至想要做些事来缓和，但是薇尔珈说得对，他无能为力。现在时过境迁，他奉命带着一队人马，要通缉他最信赖的朋友。

　　大风刮过玉米地，发出沙沙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成熟作物的味道，让人觉得十分惬意。据莱恩所知，薇尔珈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小镇已有数年，小镇地处尼弗迦德通往诺兰韦德的西南方向的交叉口，如果没有庇佑，早就像它周遭的几座城镇一样沦为废墟。但薇尔珈在这里，大陆最伟大咒法师的女儿，拒绝了两国的拉拢，静守着一方小镇。
　　但许多难民却宁愿饿死也不愿接近这个地方，在他们看来，咒法师是战争的源头，而薇尔珈则是“恶魔之女”。他们相信，接受恶魔的庇护，世代会受到诅咒，男人失去心智，女人终日以泪洗面。

　　风初起时，带来了香气和凉爽，但很快，香气变成了铁锈和血腥的气味。风越吹越大，风沙打乱了村民收获的节奏，他们的背笼滚落，被风卷走。
　　刚才向莱恩抛媚眼的女孩长裙飘起。露出修长笔直的双腿，但莱恩此时却没有心情欣赏，他看见一根草叉就要打中女孩。
　　“快趴下！”莱恩呼喊，但声音瞬间消失在风中，千钧一发之际，跟随莱恩的卫兵扑倒了女孩，草叉撞到了墙上，留下了骇人的痕迹。
　　莱恩的外套鼓了起来，但是女人的长袍仍然纹丝不动，紧贴着她曼妙的曲线。莱恩久经沙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红衣堡又开始献祭了，这血腥的仪式发生的愈发频繁，红衣堡笃信战争之神阿瑞斯会庇佑红衣军队的长/枪，赤色的风吹过的地方，都是红衣教的领土。
　　莱恩一路上已经遇见了不少红衣军，他们的双眸赤红，极其敏锐，很难对付。一旁的薇尔珈显然也已经发现了端倪，她紫罗兰色的眸子看向西方，那是红衣堡的方向。薇尔珈伸出手，她的手指纤长，一只手却从指尖开始染上黑色，整只手掌如烧焦一般枯竭，另一只手则画满了复杂且繁复的纹路，双手都从手腕处开始又恢复了正常的白皙，仿若那双手属于别人。薇尔珈画出了一个奇特的法咒，身上的黑袍瞬间如浓雾般将她笼罩，以她为中心，方圆公里的农作物逐渐枯黄，失去了生机，而浓雾更盛，像是将空气中的血腥味都吸走般，黑雾染上了些许赤红。
　　莱恩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匐匍在地，他努力睁开双眼，看见目之所及的村民都呈跪拜姿势，虔诚的朝向薇尔珈的方向。这种恐怖的力量不知持续了多久，就在莱恩无法继续承受压迫时，一股力量猛地向四周散开，黑雾停止狂怒，而风也渐渐停止了。

　　咒法师和巫师像是硬币的两面，咒法师能消耗资源来催动精神力，而巫师则以灵魂为食，来达成自己或者他人的愿望。
　　“哈，你阻止了阿瑞斯？”莱恩有些狼狈的重新站起，拍了拍身上被风卷来的土，打趣道，“守护神的称号名副其实啊。”
　　“不，是他们守护着我。”薇尔珈收起施咒的手，略显疲惫。她的脸不再隐藏在黑袍下，有些瘦削和苍白，淡银色的发丝披散至胸前，眉眼凌厉又忧伤。

　　夜色笼罩了小镇，男人将枯萎的玉米果实收割，女人则架起篝火。
　　白天的事件后，薇尔珈就像失踪了一般，莱恩再没找到她。他一路上想好的满腹说词无人倾诉，而今天薇尔珈的举动比任何回答都有力。薇尔珈可能准备死在这里，或者她已经和村里的帅气男孩私定终身，把艾德那个固执的王八蛋忘得远远的。
　　反正薇尔珈参加了五月节，她去那里肯定不只是为了祷告。
　　“女神薇尔珈·斯托克，” 莱恩喝着负有盛名的玉米酒，百无聊赖的坐在距离篝火不远处的树桩上，任由自己说胡话，“大陆最伟大咒法师的女儿，地下国王霍利·尼弗迦德的继承者艾德·阿瑟唯一的命运和曾经的恋人，死于诺兰维尔的…不知名的…鸟不拉屎的…景色优美的…盛产玉米酒的小村庄。”
　　莱恩吧唧着嘴，越说越来劲，“她英勇、美丽……还很好闻…”
　　这是军队驻留的最后一天，起初士兵们还带有尼弗迦德的尊严和骄傲，但过了三日，这十余名士兵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热情好客的小镇，一群让五方军队都闻风丧胆的黑衣人像白痴一样围在镇中心广场的篝火旁，满脸通红的和身边的农家女孩炫耀自己伤痕和佩刀。
　　“如果你觉得快乐，不妨想象一下自己就是待宰的猪羊”艾德的声音在莱恩的耳边回响，那个大男孩是他认识的最固执的人，永远对这个世界怀揣着不安，“下一刻你就会被杀死，头滚落到地，沾满泥土，脸上还带着笑容。”
　　“那又如何”莱恩自言自语着，他刚刚喝光了第八杯酒，有些神志不清，挫败和迷茫让他有些困惑“那难道要悲伤的死去吗…艾德，你能摆脱宿命吗…”
　　他知道得不到回答，因为那个男人不会回答他。他的心如磐石，没人能敲开他的心门。“他曾说他是深渊，是沼泽，一切探究都会被吞噬，你觉得呢，薇尔珈。”
　　没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