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了情债后上神他被》谢朝夕

70、临渊5

　　小奶龙角尖尖上的灼红过了许久才消退成淡粉，明冽轻轻一瞥，许是感知到自己正被怎样的视线注目着，小奶龙自檐上飞了两圈，躲到了云层之中。回来时，倒是变作先前的模样了，只是小脸覆满了绯霞。

　　明冽低低一笑。

　　灵戈知自己方才出了大丑，这便头也不敢抬地拽了拽明冽的袖角，小声道：“都怪你。”

　　自明冽复生以来便总听灵戈嘴里没遮没拦地说了不少让人面红耳赤的浑话，原以为他是生性使然，却不想这人竟还会羞得躲起来。

　　变小了的灵戈就是一个粉妆玉砌的娃娃，明冽忽然想到从前灵戈所说的自己是如何如何宠他的事情约莫是真的了，这样的一个小娃娃，怎叫人心里不生疼爱？

　　思及方才自个儿对着这样一个小娃娃还诉了衷肠，明冽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刚要退开，便见灵戈一双汪汪水眼再次凝满了泪：“你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

　　明冽：“……”

　　六岁的灵戈鼻音很重，吐字黏软，撒起娇来杀伤力就更大了。明冽心里柔软的不像话，“没有。”

　　“那你，”灵戈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地一转：“刚刚说的话还作数吗？”

　　“啊？”

　　灵戈撅嘴，得寸进尺的小手在明冽的掌心里抠啊抠的：“就是你说，你要对我负责的事。”

　　明冽合掌，包住了灵戈作祟的小手，看着还不及自己腰间高的小人，轻轻叹了口气：“作数的，只是……”

　　“你是嫌弃我长得小吗？”灵戈闷闷地说：“那要是我长得大点儿，你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负担，就会喜欢我了？”

　　灵戈不依不饶：“那我长大了你还会抱我吗？”

　　“……会。”

　　“会亲我吗？”

　　“……会。”

　　“会和我成亲吗？”

　　“等会……怎么就说到成亲了？”

　　“你觉得很快吗？”灵戈眼中划过一丝失落，“可我等了你两百年了。”

　　明冽眼见他又要哭，忙哄：“成。”

　　先前问了花明，灵戈因元神与肉身分离太久，损耗太大，所以现在只能维持着较小的体态以蓄灵力。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可眼下哄好这个小哭包才是正经。

　　灵戈一见明冽答应了，不禁笑出了声来，微微眨眼，瞬间便幻化成了原先的样子。

　　金衣白袍，玉冠锦带，眼角眉梢皆带笑意。

　　明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后腰被人轻轻揽过。飞勾的檐角上，凝着光的巨大铜镜下，灵戈俯下头，在明冽的额心轻轻印下一吻，缓缓滑落，最后定在了唇瓣上。

　　明冽长睫微眨，心脏怦怦直跳。

　　他听见心底的声音对自己说，“先打个欠条，上神可不要见我小就诓我。”

　　心动还未平复，便见灵戈已离了他，又回到了那个六岁稚童的模样。

　　那一弹指，耗去他太多灵力，眼下唇瓣都发白了，他强自压下，面上却止不住地笑啊笑。

　　背靠着背，两人谁也没看谁，身后巨大的铜镜彷如一轮明月，映进无边的夜色中，溶进了撩人的春色里。

　　所幸英昭和守煦回来得及时，救二人于这场无声的撩拨之中，四人刚要前往天境之隅，便被一衫青衣拦住了去路。

　　“不必去了。”别寒冷声开口，眉心又蹙深了几分，“不灭窟的封印破了一道，应是有祸斗出来了。”

　　正待几人怔忡发愣之际，别寒忽然祭出冰尺，冷光映亮了灵戈的大半张脸。只见别寒手中发力，森寒之气朝灵戈扑了过去。

　　明冽想都未来得及想，便挡在了灵戈的身前。

　　温风尺在离明冽腰间半寸不到的位置陡然一转，飞回到了别寒手心。

　　“你这是何意？”明冽皱眉。

　　别寒一张脸冷得像冰，刚要说话，余光中亮起一片奇异的火光，众人面色一凝，直朝西北角飞去。

　　——他们先前布下的结界被破了。

　　赶到西北角时，明冽心中咯噔一声。

　　此处与他在尘寰珠中所见的相差无几，只见一只漆黑大兽在栉比的房屋上造次。巨兽身上布满火焰纹络，尾尖开花，长尾一扫，屋顶便被其扫飞不知几百里远。

　　“是祸斗。”别寒声音颤抖，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带着身体也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守煦扶住他：“你没事吧？”

　　别寒偏头：“无事。”说着，便掷出了冰夷温风尺。

　　温风尺萦绕着祸斗周飞一圈，想要阻住他的去路，奈何祸斗长尾一卷，便将温风尺拍飞，席卷而来的冰意化作冰棱，祸斗发出一声难听的嘶鸣，那冰棱便扎进了凡人的胸腔之中。

　　一时间，夜幕之下的屠戮腥血气息尽现，随着祸斗的脚步声势浩大地拉开了帷幕。

　　英昭守煦对望一眼，连忙祭出法器，直朝祸斗攻去。明冽灵戈竭力保护凡人，为他们辟出一条生路。

　　便见到，英昭的长鞭在祸斗身上打了两下，祸斗仰天一吼，天火降下，英昭连连翻滚，才勉强避开火劫。

　　守煦的剑影婉转迂回，似有却无，于祸斗面前来回翩跹，祸斗被激怒得止住了步子，长尾一甩，便将守煦结实捆住，重摔于废墟之上。

　　便在此时，明冽绕到了祸斗身后，折枝作剑，越过天火，狠狠朝他没有遮挡的后背刺去。

　　然而祸斗皮坚肉硬，长留根本切不进分毫，祸斗獠牙一亮，立刻将明冽震飞。

　　灵戈迅速接住明冽，两人身后追着无尽的火球，堪堪一躲，火球扑进废墟之中，绽出一大片灭不尽的火焰。

　　明冽的视野好似被这片火焰给点着了，一时恍惚，脑袋疼得厉害，牵着灵戈才勉强站定。

　　灵戈神色焦急：“怎么了？”

　　明冽被火光牵引着，顾不上作答，一刹那失神，抬手在空中虚握了两下，什么也没有捞着。

　　额上的印记深刻了几分，明冽脑海中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浮现在前，手中的银剑几下横劈便斩断了桎梏，破除了祸斗的不灭阵。

　　——应是从前的记忆。

　　九只祸斗猝不及防被他打断，个个露出一齿尖牙，尾尖的花狠狠一绽，立时便朝着他扑了过来。

　　扶光剑影翩飞，剑阵密不透风，这才堪堪止住了祸斗行进的脚步。只听祸斗哑声一吼，窟内摇晃连连，天火四炸，明冽亦是寸步难行。

　　浑身是血的别寒推开明冽，哑声道：“少主，你快走！”

　　明冽置若罔闻，将他没有知觉的残臂搭到了自己肩上，咬着牙，一脚深一脚浅地往窟外走去。

　　祸斗闯破剑阵的同时，明冽拿出了若浮神埙，轻轻一吹，彻骨的幽风从四面八方汇拢，低沉的埙音穿风而过萦绕在了窟内。

　　掉落在地的温风尺随明冽的埙音缓缓抬起，轻轻一划，幽风所至之处，天火尽熄。

　　……

　　一阵嘶吼迅速将明冽拉回现实，明冽浑身一震，蓦地拿出了若浮埙。

　　天火朝百姓方向蔓延，埙音一动，不消他说，灵戈便驭出了一道水壁隔在了天火之前。天火被挡，猛然朝着明冽飞去，火势凶猛，锐不可当。

　　灵戈驭出长生，追火而去，许是因他心急则乱，一时间连龙气都涣散了几分，龙象也来不及遮掩，直直挡在了明冽面前。

　　长生劈落天火，明冽用眼神安抚着灵戈，灵戈眼眶一下便红了。

　　明冽蹙着眉头吹着记忆中的那支埙曲，埙声一响，祸斗的嘶鸣声更加喑哑了。

　　别寒听着那支熟悉的埙曲，双眸颤动，不由自主明冽走了过去，颈上的蓝色宝珠发着幽幽的蓝光，在这动魄的夜里散出无声的指引。

　　冰夷温风尺从遥远地方飞回，别寒颤手接过，于空中飞转，以冰尺之力平息天火。

　　祸斗大怒，来回摆尾，又受明冽埙曲所限，无法使出十成力气。

　　明冽亦是不大好过，三分之一的内丹吹此埙曲已是极限，唇角溢出的鲜血一滴一滴打在雪白衣裳上，十分勉强。

　　灵戈望着明冽苍白的侧脸，心下像是捏定了什么主意，当即便朝着祸斗飞去。

　　明冽知他要做什么，大喊：“灵戈！不要！”

　　灵戈笑着回望明冽一眼，长生回到他的手边，只见他猛然冲了过去，借由全身龙气与祸斗相搏。

　　明冽眼见他的身体被祸斗的尾尖刺破，心痛难当，埙曲断断续续吹响，又添了几分凄厉。

　　灵戈在被祸斗尾尖刺破身体的同一时间，于背脊处绽出一缕金辉，只见他双手紧紧握住金剑，狠狠地在祸斗背后一划，电光火石之间，长生利刃划开祸斗坚实皮肉，后者立时哀嚎连连。

　　别寒双眸一震，望着那缕金辉发怔。

　　祸斗长尾倏而一推，便将灵戈抛出去老远，紧接着，便见它逃窜无影。

　　明冽于空中接下灵戈，双手止不住颤抖，将灵戈的脑袋紧紧贴在胸膛处，轻唤道：“醒醒，别睡啊。”

　　灵戈费力地睁开眼睛，抬起手来，擦掉了明冽唇边的血迹，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便沉沉睡了过去。

　　明冽抱着灵戈，好似在抱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温风尺拦在了明冽的面前，明冽眉头轻蹙，头也不抬道：“让开。”

　　“你可知他是什么人？他身上有天命戈的气息，那是终乾从冰夷偷——”

　　“别寒。”明冽的脚步顿了顿，对上了别寒的一双眼：“两千年前的话还要我再说一遍么？”

　　“让开。”明冽抱紧了灵戈，冷冷瞥了别寒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道闪电劈亮了别寒惨白的面颊，惊雷响彻天地，别寒呆呆地望着明冽远去的背影，握紧了颈间的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