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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临渊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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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煜见这拿弓的是要一定与明冽过不去了,便问:“依师弟所见,此事应该怎么了?”
嘉平君却说:“但凭陛下做主。”
少煜郁卒地揉了揉脑袋,晓得自己方才责难了他的人,他便也想伤一伤自己的筋骨了。
思于此,他的头便更疼了。
丰瑞小声提示:“陛下的案上还放着几本折子,不如派人一并拿来?”
少煜一下便明白了过来,直说:“快去取,快去取!”
不多时,仙侍便将几本折子捧了过来。少煜拿起最顶上的折子缓缓开口:“缚魔到底是天界至宝,只罚建卯不罚上神到底难以服众。孤既派建卯戴罪立功,想来也该给上神一个机会。这些折子是孤近来较为头疼的事情了,上神看看能不能帮着排忧解难。”
说着便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了明冽。
明冽接过折子,打开一看,竟是一幅人影交叠的春|宫连环画,题名《情浓二龙传》。
明冽深深地望了少煜一眼,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想来这人平日大抵是怕无咎来查他功课政业,这才将闲书闲画拓进了奏事折里,玩得一手好李代桃僵。
思来想去,这倒与天界传闻所差无几了。都道少煜两百余岁时,便因父帝殒落,早早地承了天帝之位。太皓陨落前曾将他托孤给了天枢十二神和战神终乾,后来因为天枢宫的几番势力更迭,天上真正做主的成了无咎。无咎被拥为尊神,也名正言顺地当上了幼帝的师尊。
想来少煜也是天生反骨,浪漫不羁,这才做了这等阳奉阴违之事。
丰瑞见明冽久久不语,不由得好奇一望,只消一眼他便看得满面涨红,只恨那小仙侍拿错了案,这等场合竟将天帝的宝贝给拿了来。
少煜见两人面色都有些不可说,心里一下便明白了,愈是明白,愈是慌乱,足下登时便软了起来,人也瘫在了玉椅上。
若是旁人在还好说,只是他这师弟与师尊最是一条心。若是无咎晓得他行出这等荒唐事情来,不晓得加冠试炼又得延后多久了。
少煜额上冷汗直冒。
“写的什么?”燕凝紧锁眉头,提着弓径自朝明冽走去:“给我。”
丰瑞一手抱花,一手相挡,燕凝攻势甚急,转眼间丰瑞便招架不住了。
燕凝直攻明冽,后者侧身以避,燕凝轻拨弓弦,弦声里无端暗添了几分杀意。
一声便挑起了场上仙神们心中的郁意。
余音未消,燕凝抬足一挑,足尖挑飞了明冽手中的折子,正待折子下落之时,一股温风将折子吹入了少煜怀中。
温风尺一振,瞬间便平息了弦音,只见别寒沉眸道:“嘉平君,天帝的折子你也要夺么?”
燕凝睨他一眼,收起了攻势。
少煜暗自松了口气,使眼色让丰瑞将折子撤下,眼珠子一转,只好将自己豁出去了:“那孤便来亲自同上神说道说道自个儿的烦心事。”
明冽颔首:“陛下请讲。”
“只恨那赤电将军生来未尝败绩未逢敌手,近来略显得有些骄矜,连孤都不放在眼里了。”
“陛下的意思是让小神与他一战,赢他个心服口服?”
“是了,你得培养出个了不起的大将,我们赤电将军才肯赏光与之一战。”
“敢问陛下,何为赤电将军?”
少煜招招手:“请赤电将军。”
须臾,便有仙侍捧着玉罐走了过来。揭盖一看,一只拇指大小的赤色蛐蛐儿正仰头挺胸,振翅而鸣。
燕凝眉头蹙得更紧,脸色吓人得很:“荒唐!”
“这怎么是荒唐啊?这分明是孤近日来最为挂怀的事了。”少煜蹬了两下腿,不满道:“也罢,既然师弟看不上这些小把戏,那孤便换一个吧。实不相瞒,孤倒是还有一桩烦心事。”
明冽从善如流:“小神愿将功折罪替陛下排忧解难。”
少煜欣喜道:“当真?那便有劳上神替孤催更了。天问那《情浓二龙传》只出了上卷没有出下卷,眼下孤正抓耳挠腮地等着看那两条龙的故事呢,白的那条何时才明了金的那条的心意?金的那条何时才能抱得美人归啊?可朕急死了。”
明冽点头:“定不负陛下所托。”
说着便要去找天问。
见云间这几人插科打诨地糊弄一番,燕凝额上青筋直冒,早已忍无可忍,当即就抽出背上箭筒里的长箭,拉弓搭弦正对明冽:“站住。”
场上众仙变了脸色,直道:“嘉平君莫胡来!”
怀中的小金龙不安分地龇牙咧嘴,明冽轻轻将他按在怀中:“我无事。”
燕凝瞥了少煜一眼:“若陛下处置不了他,我便将他带去无情境交与尊神处置。”
少煜站了起来,讪笑道:“还是……勿叨扰尊神了吧……”
燕凝收了弓,挺直了身板站在明冽身前,像一堵油盐不进水火不侵的高墙。
正待几人想着该如何收场之际,忽见天问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急道:“陛下!小神有要事要禀!”
“讲。”
“尘寰珠动,凡间有灾!”
此言一出,众神皆哗然。
明冽悄悄问英昭:“什么是尘寰珠动?”
“便是天辉宫里的一颗玉珠,它每有动静,凡界都将有大灾降下。”
“从前是如何平息的?”
英昭望了明冽一眼,“冰夷谷还在时,若渝龙君曾以冰夷灵脉相渡。”
明冽一顿,冰夷的灵脉不是被自己毁了吗?正想着,忽见众神皆殷勤地看着他,少煜也笑眯眯地朝他点头。
“那孤便派上神下凡镇灾,将功折罪吧。”
众神复议。
燕凝见此事有了个结果,也不多留,当即便化为了一道惊鸿,消失在了云间。
明冽蹙眉问英昭:“这个灾该怎么镇?”
英昭面露愁容,复又看向了少煜。
少煜只道:“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若不让你去凡间委屈几天,想来燕凝也不会这么快就善罢甘休。虽说这件事儿孤没给你办好,但有一件,你们可得好生谢谢孤。”
“孤方才过来时,顺手凝了一只小凤凰的魂魄,可算是耗了大半灵力,怎么样,这事儿办得漂亮不漂亮?”
闻言,一直无精打采的长耀瞬间抬起了头,一滴眼泪自他眼眶落下,双唇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少煜带着丰瑞手中的花盆,走向长耀:“孤幼时虽常在冰夷谷逃课,但凝魂聚魄之术孤自问尽得先天帝真传。孤将那只小凤凰的魂魄固在了凤凰草中,若凤凰草能开花,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长耀双手颤抖地接过花盆,忙问:“如何才能开花?”
“这个父帝倒没教过孤……孤只知道青昭元君当年是用此法护住了一只魂飞魄散的凤雏。据说她掌心凝云,指尖化雨,便催出了一朵火红的凤凰花,一只凤凰便从花中振翅飞出。”少煜低头叹了口气,“这些都是传说,今已无从考据了。不过青昭元君是在你丹穴山坐化的,她就没有留下过只言片语记载过这些玄术吗?”
长耀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喃喃道:“丹书……”
众人一顿,亦都想到一处去了,可大家却都面露难色。
——丹书早就不知去向了。
长耀抱紧了花盆,低声道:“多谢陛下,待小神寻到丹书,复生穹途,必结草衔环相报。”
少煜挥挥手,云间仙神便四处散开了。
长耀去丹穴山寻丹书,立心带着浮玉门徒回浮玉山养伤,余下的各仙神也都回了自个儿的府邸。
一时间偌大的云间只剩下明冽、守煦和英昭了。
明冽问守煦:“你当真不知道我把灵脉给抽到哪里去了?”
守煦哭笑不得。
正说着,后背被人轻拍,回头一看,是天问。
天问环顾左右,掩声道:“方才有些话,当太多人的面,不便说出口。其实凡间大灾,倒也是有些蛛丝马迹的。”
英昭忙问:“什么蛛丝马迹?”
天问抬起了一只手,掌心并拢,指尖向上。
守煦疑惑:“北方?”
天问摇了摇头。
英昭猜道:“章法?”
天问又摇了摇头。
明冽道:“别卖关子了,说吧。”
天问将手指慢慢展开,狐狸眼一眨,悠悠道:“五百灵石。”
“太过分了吧!”英昭大骂:“这种界难财都发?”
骂归骂,到底是给了五百灵石,天问当即便带着他们大摇大摆地进了正门。
明冽想起上回进来还是翻墙,便问天问:“你师父呢?”
“他老人家去南海讲学去了。”
明冽忽然觉得五百灵石给亏了。
虽是复生以来第二回来,但不得不说,正门进宫的景致与翻墙进来的到底是不一样。
转过小林,便看见一座高耸的楼阁屹立在他们的眼前,却不知为何,那样高的一座楼,一丝光也没有,低头一看,楼下的景致也都好似蒙上了一层黯淡的阴影。
“这是……”
“太阴楼,我师姐的住所。”
“是月下仙子?”明冽想到凡间十年无月,不由得有些疑惑:“她在何处?”
天问未答,只是望着失去望舒灵力供养的亭台楼阁叹了口气:“不知道。便是我师父也测不出师姐的踪迹。”
英昭快言快语:“怕不是望舒仙子思了凡,躲起来不想被你们发现。”
“不可能的!”天问蹙眉:“师姐和无咎尊神一样,是修无情道的,她怎可能动情?”
英昭也道自己糊涂,可他转念一想,神祗失踪十年了无音讯,若不是动了情有意匿踪,那便是……
绕过太阴楼,直行百二十步,便来到了天辉宫的灯阁。
灯阁的风很大,可里面架上安放的一排灯盏却好似丝毫不受影响,自顾自地烧着,火焰一动也不动。
天问指着一个刻有月牙纹痕的灯盏道:“这是师姐的结命灯,灯未熄,她人还在世上。”
明冽看着最中间那个快燃灭的灯,下巴一点,低声问道:“那个,又是谁的灯?”
天问看了过去,轻轻道:“那是星官的灯。”
未待再问,天问已将几人带到了案边,案上的玉盏里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想来这就是尘寰珠了。
天问催动术法,珠子滚动之间仿佛泻出了几缕幻象。
明冽问道:“这是什么?”
“这些幻象是未来将至的大灾。”
“哪有东西?”英昭疑惑道:“我怎么什么也没看到?”
天问大喜:“果然只有冰夷族人才能看见尘寰珠的幻象。”
明冽于那一缕缕斑驳闪烁的幻象之中仿佛看到了有什么大兽在疯狂地撕咬凡人,一时间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此术灵力损耗极大,没过多久天问便唇色苍白,豆大的汗珠直直流淌,强撑着问道:“上神,快想想!你看见的地方在哪里!”
明冽犹如渺小的一粒粟,在大兽的足下疯狂闪躲,不知被哀鸣带去了何方,抬起头,只见血红与漆黑遮挡住了他的视线,显出了几分阴森可怖。
忽然,大兽停在了一座高楼之前,本以为他会残暴血腥地冲毁这座高楼,却不想他转过身去,绕道而走。四野随他脚步声一震一震,明冽随之颠来簸去,却在魂识被震飞前看见了那座楼的全貌——
楼宇阁顶那盏硕大的明灯熠熠生辉,灯身铜镜遍布,折射着四面八方的光亮。
陡然一颤,明冽自幻想之中脱离而出,唇齿皆寒,吐字也好似挂着一层冰霜。
只听他轻轻道:“望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