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参商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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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冽在水榭收到了守煦的传音符，立刻便开始收拾行李。
守煦这番约莫在越国有什么发现，与明冽约好在越国见面详说。
其实明冽孑身而来，本也没带什么东西，故也没有什么东西要收。只是他在水榭收拾时见到了不少灵戈小时候的小玩意，心底隐约有什么记忆呼之欲出，可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只觉这心头像是被人狠狠地揉了一遭，难免泛起了疼意。
若没记错，那些小玩意儿应都是与他有关的，可他偏偏就不记得了。
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明冽走至窗边，握着护心鳞，闭着眼睛低喃了一声灵戈的名字。
声音很轻，却是郑重无比的。
一睁开眼，水榭如旧，风吹帘动，轻轻一嗅，空气里弥漫着的尽是春花味。
却不见那人的莲花香。
明冽沉下了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将护心鳞藏至交领中，不免低笑了一句：“小骗子。”
也唯有我会被你骗。
再未耽搁，明冽收拾妥帖便去藏雪峰与抱朴告别，却在半山腰处，看见英昭正与几个小弟子踢着花毽。
要说灵官也是个玩心重的，外袍玉带、翡玉宝饰铺了一地，独穿一身竹青色的长袍，立在小弟子们之间，倒是显出几分孤松之姿。
然而这厮一张嘴便露了陷：“都别眨眼睛啊，花毽这玩意儿本灵官踢遍天宫无敌手，想从前天帝的踢毽的蒙还是本灵官给启的。”
弟子们十分惊喜且浮夸地“哇哦”了一声，听得英昭身体舒畅，将身板儿挺得直直的。
明冽路过此处，倒是停了一停，目光落在花毽的羽毛之上。
因他体内有部分内丹傍身，这些日子集浮玉山的灵气于身，又有抱朴从旁指点，仙法境界突破得极快。虽比不得他从前极盛之时，却也算是有小成，故而一眼便堪破英昭花毽羽毛上所沾着的微弱灵力。
明冽连连摇头，不承想英昭连小孩子都骗。
只见英昭一连翻着花样踢了几百个，引得弟子们瞠目结舌，大力鼓着掌道：“灵官好厉害！”
“过奖过奖。”英昭连连摆手。
弟子们仍不遗余力地夸耀道：“灵官真的好厉害啊！灵官是我见过最会踢花毽的人了！”
英昭含蓄地道：“别别别——”
“别什么？灵官您担得起！”
“就是啊！灵官实在是我见过踢花毽最厉害的人了！”
“不愧是灵官啊！”
英昭捂着脸，十分享受地小声说：“别停。”
明冽：“……”
待英昭玩够了，将花毽传给身边的小弟子，让他们去玩，这才跟上了明冽的脚步。
“多谢你方才未拆穿我，你这神仙当得实在是愈发上道了。”
“我以前不上道吗？”
英昭嗤之以鼻：“冷冰冰的，没意思得很。”
明冽轻轻一笑，对他道：“英昭，我要走了。”
英昭一顿，面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什么？你要走了？”
明冽点头：“守煦在凡间查出了点线索。”
英昭瞥他一眼，似是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
待明冽快走出他视线时，他急忙大喊：“我和你一起走。”
“我去凡间不是去玩的。”
“本灵官自然晓得！”
明冽有些意外：“不同那些小辈踢毽子了？”
英昭将下巴抬得高高的，一本正经道：“你自然是没有踢毽子重要的，但谁叫你同我天帝侄儿在冰夷谷当过几年发小呢，本世叔怜爱你孑然一身，与你去凡间走一两遭，权当尽尽长辈的情谊了。”
明冽皮笑肉不笑，一字一顿地问：“世叔？长辈？”
英昭一时有些怂，见上神目光这样阴冷，也不敢贸贸然应下，便轻咳一声：“喂，我也与归元子有仇，我替自个儿报仇如何使不得？再说了，若你再在凡间遇到什么死状凄厉的恶鬼，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渡个亡啊——你身边，还有谁唱歌比我好听？谁？！”
明冽沉思不语。
英昭紧张地望着他。
明冽每思忖一分，英昭便紧张一分，手心绞手心，足尖碰足尖，看上去十分担忧。
良久，明冽思考毕，拂袖一笑：“这倒也是，想来凡间这一行还要仰仗灵官的歌喉驱退恶鬼的。”
英昭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乐颠颠地跟着明冽上了山，可转念一想，他的歌喉如何能驱退恶鬼，他的渡亡曲分明是作渡亡之用啊。
“明——冽！”灵官大喊一声，山鸟尽飞，“你又损我！”
山上，抱朴正带着几个弟子堆雪人，见英昭气鼓鼓地来了，笑问：“是何人敢损灵官啊？”
英昭没好气地朝明冽努了一下下巴：“他！”
明冽环顾一周，倒是没有发现穹途的身影，眼神询问抱朴。
抱朴一边堆雪人一边道：“那孩子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刚刚好转一点，便与师弟们做伏妖清静阵了。”
明冽晓得，那阵极繁琐，需一个诚心的弟子将经文以灵识抄录在符篆之上，共要抄录九九八十一张，不可出任何纰漏。御敌之时，以灵驭符，以阵困敌，使其在经阵中被感化，从而向善。
明冽便召出花明，让她去找穹途。
“去吧，也该同穹途告个别。”抱朴眼皮未抬道。
明冽疑惑：“你知我要走？”
抱朴但笑不语，一手捧着花果托盘，似是在思考该用何物来点缀雪人的五官。
思忖片刻，一根橙黄颜色的胡萝卜恰如其分地缀进雪人的脸上，充作鼻子，抱朴又在雪人的两靥贴上了粉红色蔷薇花，让那雪人看上去倒是有些别致的可爱。
“嗯，我知道的。”抱朴悠悠道：“每次相见都会离别，而离别也正是为了更好地相见。”
明冽一时无话，又听抱朴道：“昨日我在酒窖里埋下两坛碧芳酒，待你成亲以后再取吧。”
“成亲？”明冽一僵，眼神瞬间变得不自然了起来：“我成哪门子亲？”
抱朴只是笑笑，放下托盘，转过身，望向远山，眸光有些空茫。
半晌，听他沉声说：“明冽，你出发罢。”
明冽望了抱朴一眼，对着他的背影长长一拜：“待诸事了，我定来找你痛饮，届时再不醉不归。”
抱朴摆摆手，自始至终也没有回头：“好，好。”
直到风息之中再无明冽的气息，抱朴召来了立心。
“师尊，您找我？”
抱朴轻摇拂尘，“备阵，传令天下，召弟子归。”
立心一怔，纵有疑问，却还是照做。
便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抱朴忽而叫住了他。
“立心。”
立心站定山崖间，猛然回头，对上了抱朴的温和的笑容。
便如同千余年前初见时一般，抱朴一身蓝袍，在崖间清风之中猎猎摇曳。他伸出手，轻轻擦净自己满是血污的小脸，宽声道：“以后你便跟着我罢。”
“……得给你起个名儿才好，起个什么名儿好呢？”
“……不如就叫立心罢。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立心心头猛然涌起一阵悲怆，声音里夹杂着素来未有过的颤抖，“师尊……”
“小立心哭鼻子啦？”抱朴在指尖沾上了点儿丹砂，在雪人空缺的嘴唇处勾出了一抹笑容，“你瞧，雪人都在笑话你。”
立心急忙抬头，望着天不言语。
抱朴微笑着说：“这一世同你们做师徒是我的荣幸，别哭，别哭啊。”
立心缓缓低头，凝望着抱朴，不敢眨眼，亦不敢出声。
半晌，他低低说：“亦是立心的荣幸。”
话音刚落，便已化为一阵惊鸿，掠过浮玉群山，倏尔便见召弟子令萦绕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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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国。月亮观。
守煦的眸光难得多了几分冷沉：“少主请看。”
明冽一顿，只见守煦指尖凝法，轻轻一挥，一抹淡青色浮于窗棂之上。
“这是何物？”
“少主，这是冰夷灵蜂的尸体。”
话音刚落，守煦袖袍一挥，淡青色便化为齑粉，消散于空中。
明冽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冷肃：“你是说归元子来过这儿？”
守煦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非但这里，目之所及的每一处月亮观都有灵蜂流连的痕迹。”
“他为何要故意露出破绽？”
守煦默而不语。
忽而听得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两人相望一眼，立刻跑出观外。
昏暝的天空中，骤亮出蓝色的烟火，风息之中，尽是不散的檀香。
两人面色大变，明冽心头一紧：“是浮玉山出变故了？”
这信号，分明是浮玉山的信号！
明冽二话不说便往浮玉山赶。
浮玉山三面临水，独立于仙洲之上，欲去此处，唯有乘仙船而往。
然仙海之上，全然是密密麻麻的蓝色身影，那蓝色深浅不一，却都是浮玉山的门徒。
一见明冽，众人连礼都忘了行，围上来时俱是眼眶通红隐忍的模样。
明冽深吸一口气，负手问道：“怎么了？”
“上神……”弟子们声音颤抖：“刚刚听说的消息，穹途再开杀戒，涅槃玄火灼烧了大半个藏雪峰，师尊同几位真人悉数殒落了！”
只听轰然一声霹雳，劈开了晦暗的夕暮，谁再说什么，好似浑然听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参商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