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长夜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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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金光缭乱，耳畔埙声幽幽。
一时间冰气大盛，本来炎热的石室倏尔转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也渐趋平静。
灵戈迅速出剑，应接不暇，数道剑芒朝着穹途逼近，看似只是轻轻掠过，实则如网如丝，密不透风地将他团团围住了。
剑阵之下，埙曲之中，穹途的甚至暂且得了半缕清明，他血红的眸子微微闪动，一瞬间就将长耀用力推了出去。
众人这才暂松了一口气，凤王也扶着石壁暗自喘息。
他的目光紧盯着长耀，用神识感知着长耀的体脉，发现长耀受了禁制那一击以后，体内灵气四处涌散，连忙从袖中掏出了一瓶药，递与锦芳。
锦芳很快便会意，朝水池走去。
长耀却没有接。
他如今状态不好，体内除游窜的灵力外，颈间也被穹途划出了一片血痕，浸到衣服里，红衣的颜色又重了几分，看上去甚是骇人。
前方诸位长老一见锦芳便知是凤王来了，纷纷回头，正见到景序缓缓朝他们走来。
景序拄着手杖，步子不疾不徐，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大限将至的垂暮老人。说来也奇，他笑时眼含春光，看上去慈睦温蔼，可是若不笑，狭目薄唇一派冷意，端的是十分的族主威仪。
众人纷纷给他让出一道来。
只见景序手杖轻轻点地，朝水池伸出手来，轻轻道：“耀儿，过来。”
本在剑阵中呆得好好的穹途却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一刹那便失控了，凤羽拼命扑打着金光剑阵，原已燃熄的眸子再度翻涌起了血红的波浪。
长耀急忙道：“穹途，你怎么了？”
穹途却未搭理他，羽翼扑腾，流光溢彩，每根赤色凤翎都彷如尖刀，与剑阵相抗时锋锐切割，激起火花阵阵。
埙音低吟如泣，剑光不绝，明冽灵戈互看一眼，两人眼里都溢满了担心。
明冽的埙声更悲，灵戈的剑气更锐，俱是担心对方撑不住，想要自己来承担这场玄火劫。
忽听剑阵之中的凤凰哀鸣一声，一道响雷陡然砸落，好似含着无穷的悲怒。
紧接着便见减震中的赤色羽翼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冰霜，挥羽一扑，万千玄火球从顶上砸下，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同时席卷来的风雪迷蒙了双眼。
穹途一鸣，刹那间电闪雷鸣，众人足下凝结起了百尺寒冰。
几位长老心下大骇，忙转头望向明冽。
英昭面色也白了，问守煦：“这是冰夷的神术啊……他如何会的？”
长耀也难以置信地望着穹途。
是啊，他怎么会？
风雪渐盛。
灵戈迅速挡在了明冽面前，飞剑作阵，凌空一划，迎面袭来的坚冰一刹那便化成了蒙蒙细雨。灵戈覆手凝火，巴掌大的莲火绽开莲瓣，四散而去将水意一烫，便无声地化解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雪。
穹途的翅羽被剑阵划得鲜血淋漓，可他犹在拼命挣扎着，犹如一只困兽。
忽听一声清脆剑鸣，便见到大长老手持长剑从人群中飞移而出，足尖轻点池水，剑尖平直朝着穹途胸膛刺去。
见到寒芒一闪，长耀想都不想就展开双臂挡下这一剑。
大长老眉心一凛，手腕一斜，猛然扭转了剑势，急忙收回了攻势，恨声开口：“长耀，你……”
长耀一动不动，双臂展得直直地护住剑阵后的那人，一字一顿道：“我说过，要杀杀我。”
景序怒斥道：“耀儿！休得胡闹！”
“我没有胡闹。”
“你还要护这孽障护到几时？”
“护到我死！”
景序抬手便将手杖狠狠朝他掷去：“荒唐！”
长耀不避不闪，任那支手杖砸到自己的膝盖，一只腿有一瞬间的弯曲，可他的背却挺得更直了。
“护到我死。”双臂展得更开，他咬着牙道。
许是被外界刺激到了，穹途的眸色彻底沦为一阵血红，翅羽如刀，狠狠割裂着剑阵。灵戈的心神全系在那剑阵之上，长生不安分地在空中绕着圈子，狠狠地插在了地上。
穹途哀鸣着呼风唤雪，刹那间飞雪漫天，剑阵之中，一只身负皑皑雪色的凤凰展翅欲飞。
天上绯红一片，一时竟不知降下的是血还是雪了。
金剑光影转瞬即破，众人面色一变。
只见穹途绕着石顶盘桓而飞，一声比一声凄厉，像是蒙受了天大的委屈。石壁破裂，飞石下坠，众人凝力相阻，眼睁睁地看着穹途飞出天际。
明冽催动心脉用埙声与之共鸣，冰夷涤魂曲一声悲怆过一声，终是将穹途给引了回来了一些。
景序略一点头，只见三位长老飞剑入天，三剑交缠，剑锋直直刺向穹途。穹途挥翅相挡，震落几片凤羽，洋洋洒洒飘下来时又化作了滔天的绯红雪片。
众人一愣。
……这并不仅仅是冰夷神术。
穹途的身上甚至有了几分龙相……
只见三把剑从空中落下，剑身俱蒙了一层雪白的电光。
明冽越是以埙音感念他的心神，这埙音便越是悲怆，与穹途共鸣时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巨大怨怒，和一丝绝望。
明冽的心忽就有些疼，何至于此呢？
明冽沾上那风雪，只感到一股浩然的灵力传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久违了的灵力流窜在他的体内。
明冽忽然领悟穹途降下这雪是为什么了。
他是在将他身上多出来的东西还给自己——
可他拼尽一身修为降下这场雪，等他力竭声嘶坠落之际，岂不是会……
明冽急忙吹埙，拼命将高飞的穹途又给引回来了些。
不仅是明冽，几乎场上众人都感知到了这场飞雪带着并不属于穹途的气息。
那是——
大长老一怔：“这孽障体内有上神的内丹！”
众人哗然。
“果然就是孽障啊，竟连上神的内丹都敢觊觎！”
“那上神的死会不会是他所为？”
“果真就是个白眼狼，少主待他好，他火烧丹穴，上神待他好，他杀了上神……”
“……”
“不是！穹途不是那种人！”长耀高仰着头拼命解释：“上神身殒之际穹途已被我带回丹穴，绝不可能是穹途所为，这其中必定有误会！”
飞雪之中，忽见一只雪凤凰猛然俯冲而下，却是匍匐在明冽的面前。
明冽埙声未停，只见穹途的人身与凤相在埙声来回交替，显出狰狞痛苦的模样。
悲怆的埙声里带着两分柔和的慈悲，一声一声抚平他的委屈。
半晌，穹途的眸子终于定成了墨色。
他跪在了明冽的身边，似乎在与心中的另一个自己较着劲，勉强抬起了头，只听他低哑而艰难地恳求道：“上神……请您杀了我……杀了我，趁现在……”
“这是……我的愿望。”
“……是您欠我的愿望。”
不。
你不该这样死去。
埙声空灵柔美，如二月的玉剪，破冰裁枝，剪出一阵料峭下的春意。
穹途闭上了眸子，沉沉睡去，与此同时埙声戛然而止。
无穷的悲意排山倒海般朝明冽袭来，明冽的指尖仿佛凝了一层玄冰，然而滚烫。
灵戈攥紧了明冽的手，他的掌心凝聚着一团莲火，却又很凉。
“上神，杀了这孽障吧！”
“就是啊，这孽障既得了您的内丹，那只怕与您身殒也脱不了干系！”
“上神，杀了他吧！”
“……”
众长老纷纷规劝着明冽。长耀抱紧了鲜血淋漓的穹途，红着一双眼，一寸也不肯让，只道：“若要杀他，便先杀我。我是他的少主，我便该替他担着。”
景序狠狠蹙眉，用手捶壁，只叹：“荒唐！荒唐啊！”
明冽方才吹埙耗尽了心力，此时也无心与众人辩驳，只觉有些喧闹，扶着石壁才堪堪站定。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明冽背对着他们，心神不免有些恍惚。
灵戈见状，阴冷地扫过一边众人。
气氛森寒，石壁凝霜，一道响雷陡然间在天边炸开，本已凝了冰的池水霎时绽放火莲。
众人一惊，这才望向久久不语的小龙王。
此时他浑身杀气，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散了开来，众人心头巨震，竟不知灵戈的修为何时变得如此精湛。
明冽扯扯他的手，心音道：“别乱发脾气，我没事。”
“我有数。”灵戈的手温柔地攀上着明冽的背，指腹隔着薄薄的衣裳抚摸着他背上的块块脊骨。微亮的金光游走于明冽的大脉之中，明冽方才骤然得了那么些灵力，只怕他一时间会撑不住。
待灵戈安顿好了明冽体内的灵力，移开了眼，却是换了副面容，倨傲地睨着喋喋不休的众人：“都闭嘴。你们吵到他了。”
一道响雷再次炸开，几位长老战战兢兢地低下头。
明冽摇头，苍白的唇张合道：“别……”
“我知道你的意思。”灵戈扶住明冽，朝他一笑：“放心，都交给我。”
他指着地上的穹途问：“这人是谁来处置？”
众人皆道：“这孽障体内既有上神的内丹……自是交给上神处置。”
“既是给明冽处置，你们便不得插手。”灵戈冷声道：“备仙船。”
众人一顿：“备仙船作甚？”
“去浮玉山。”灵戈道：“抱朴神君自有离丹之法。”
长耀一瞬转喜，立即打横抱起了昏迷不醒的穹途。
若是求助他们的授业恩师抱朴神君，那穹途便有望恢复了。
众长老只道今日这孽障是难除了，纷纷回转目光请示景序。
景序长长一叹，阖上了双目。
几位长老仍不死心地问明冽：“上神，您当真要放过这孽障？”
明冽淡道：“灵戈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灵戈一怔，眼睛一弯，耳尖冒红，望着明冽，久久忘记了言语。
待瞥到身旁有人用眼神请示他，他才别过头去轻咳了一声，拿出了十足的龙王威严：“嗯。那事不宜迟，启程吧。”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长夜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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