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长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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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们正身处于幽室之中，淡淡的桐叶清香充斥在身旁，抬眼望去，微光之中隐可见房中轮廓。这间房空旷，布置得雅致，不远处的木几上横放着一把桐木琴。琴前，垂下一幅珠帘，定睛一看，根根翎羽串着珠子，风一动，尾羽与细珠便跟着轻轻摇曳。
灵戈一挥手，屋内羊角琉璃灯齐亮，室内灯火通明，明冽微微偏头，视线透过未关合的窗户投向窗外。
窗外，夜浓得像一滴化不开的墨，浸染在浩渺的天地之中，白雾渐笼，经久不散。
他说，“我们在长夜结界之中。”
明冽听守煦说过，这处结界还是他自己设下的，当时他逆转乾坤，遮天蔽日，以护凤族周全。
他方从一场旧梦之中醒来，思绪总是断断续续，难以相继。灵戈便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守煦他们呢？”
一听明冽醒来先问守煦他们，灵戈的脸一下便垮了下来，皱眉说：“他们都好着呢，都是神仙，横竖是死不了。”
几间房之隔的守煦声音嘹亮地打了一个喷嚏。
“那归元子呢？”
“他掉下山崖便不知所踪了，不周倾颓，山崩地裂，只怕是难寻。”
明冽记起来了，不周山断崖处，他亲眼看见归元子被承着灵戈三千光影的剑被劈下悬崖。
然而现在归元子生死未卜，有些惑却无法解开了。
归元子指使章愈炼化千妖，如今他俩一个身死，一个下落不明，可那最要紧的千妖丹又在何处呢？归元子原是想用那千妖丹做什么？
再者，穹途在栖梧镇和不周山出现，为归元子琴音所驱使，时常显露妖异之相又是为何？
若浮落在了不周山，说明明冽曾在不周与归元子战过一场……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呢？是在冰夷灵脉被他所毁之前还是之后？又是因为什么？归元子和冰夷又有何关系？
……
明冽一时无言，头疼欲裂。灵戈连忙抱住他，自他灵台之中缓缓地渡入灵力，轻道：“明冽，明冽，我在这儿……”
良久，明冽镇定下来，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对灵戈道：“我好像看到了好多过去的事，可一晃眼，便什么也捞不着了。”
灵戈目光深深，攥紧了明冽的手：“过去了的捞不着就捞不着，左右我就在你身边，我哪儿都不去。”
明冽一笑，又听灵戈可怜巴巴地开口：“你也不许赶我走。”
明冽的心好似被刺了一下。
羊角灯将屋内每一个角落都照得分明，自然，也就映亮了灵戈的眸。
灯影之下，灵戈晶莹的眸子起了层淡淡的水雾，水雾里只朦胧地含着个人影儿，不消说也该知道是谁。
这感觉太过熟悉，好似经年以前，他便常用这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将自己望着，要糖，要抱，要亲，不给就要闹。
而如今，却只是要自己，不要赶他走。
心中隐约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他的宝贝不该被这么对待。
那声音如风一般喧嚣，如刀一般锋锐，直直切割，避无所避。
明冽叹了口气，想到之前灵戈与归元子一战受了重伤，尤其当胸那一道水弦更是带着蛮不讲理的戾气，此刻他好端端的在这儿，那灵戈呢？
“你的伤……还好吗？”
灵戈眼睛一亮，可算等到这句话了。先前听明冽净问起些不相关的人，暗暗生了好一会儿气呢。可明冽一看向他，一和他说话，他便阴霾尽扫，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
“咳……我不好……”灵戈立刻瘫软在明冽的床上，低声掩咳道：“我一点儿也不好……你怎么现在才来关心我呀？”
明冽慌了，“你不是神仙吗？”
“那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奶龙罢了。”灵戈大言不惭道：“也就二百二十二岁，我好柔弱啊。”
明冽见灵戈气若游丝，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忙问：“那你上过药吗？我马上去找人给你治伤！”
说着，便见明冽离开了床边，走向门口
灵戈急得马上坐了起来，一把将他拉住：“别去！”
“不上药怎么行？”
“我这里有药，你帮我上。”
说着，灵戈从袖中掏出了几个药瓶，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戏过了。
明冽：“……”
灵戈：“……”
明冽悠悠地扫了他一眼，只道是自己方才关心则乱了，偌大一个凤族还照顾不好小龙王吗？
可他却不忍责怪，心中竟还有些酸涩，半晌，他低道：“脱衣。”
灵戈满怀着期待，眼睛比窗外的星子还要亮，除衣的术法已经凝在指尖了，想了想，却还是收了下去。只见他坐直了身体，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巴巴地望着明冽说：“可我没有力气。”
一时间气氛旖旎，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虽知这小子是在骗自己，可明冽却怎么也无法与他置气，伸手轻轻解开了灵戈的衣服。
灵戈一脸乖顺，像只被摸毛的小猫，目不转睛地盯着明冽手上的动作。
待缓缓解开灵戈上身的衣物时，明冽呼吸一滞。
他竟不知灵戈身上有那么多旧伤痕，斑驳交错，创口不一，新伤累着旧患，各式各样的伤痕不满了灵戈瓷玉一样的身体。
他肤白，这些伤看起来便更显触目惊心。
要命的是灵戈左胸膛还有一道暗褐色的刀伤，一指半长，看上去极其狰狞。
明冽怔住了，握着药瓶的手不住颤抖，心里像被什么尖锐的利器扎破了，泄了气。
灵戈虽想享受明冽为他疗伤擦药，可一见明冽这神情，便觉自己可能闹过了，心头也在隐隐作痛。他忙低头穿衣，不想再惹明冽不怏。
手刚碰到腹间堆叠的衣物，腕子便被明冽扣住了。
灵戈一顿，抬头望向明冽。
明冽眼眸微垂，哽咽低声：“别动。”
一时间灵戈又开始雀跃了，面上的酒靥若隐若现。
他轻轻说：“这些伤都是我小时候顽皮弄的，其实早就不痛啦。”
明冽不语，手上抹了一点清凉的药膏，指腹划到了他的肌肤上。
不知是否因为明冽的指尖搽的药膏太凉，他的手与灵戈肌肤一碰时，犹如划过一块凝脂的寒凉宝玉。这宝玉不知摔在了哪里，蒙了尘，裂开了，捡到时爬上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待抚到灵戈胸前的狰狞疤痕时，灵戈一激，身体发抖，难以置信地望着明冽。明冽喉间一哽，很快便又沾了点清凉药膏，往归元子所致的那道水弦伤痕上搽去。
归元子下手太狠，那一道水弦几乎横切灵戈的胸膛，所幸伤口不算太深，又有灵戈的灵力相持，若这伤落到自己身上，只怕早就命丧九泉了。
伤口上隐隐可见一团青绿的药痕，看得出来曾被人草草地处理过。
至于是谁，除了灵戈，不作他想。
他不喜旁人近身，想来当时应该是自己胡乱地抹过药，他身上留了这么多道疤，一痕压着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想来他身上那么多伤口都不曾被好好处理过，如水弦伤一样潦草敷衍。
如若不是自己及时发现，又不知道这伤还要被荒置多久。
“这两百年来，你到底是怎么过的？”
灵戈喉结轻轻滚动，眼眶瞬间就红了。
明冽不知其缘，指尖发着颤，唇间的凉风却吹得愈发大了。
凉风吹进了灵戈心头，倒是吹热了一泓春池，半晌，灵戈哑声问：“明冽，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明冽不语，兀自给他搽着药。
灵戈得不到明冽的回应越想越不对，不免有些慌张——
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不高兴了？
莫非他不馋我身子了？
他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该白的白，该红的红，很好看啊！明冽怎么能不动心呢？
蓦地，他一顿，大意了。
——身上还有这么多伤痕呢。
他握住了明冽的手，“你是不是介意。”
“介意什么？”
“我的伤，太丑了。”灵戈咬着唇，望向一边。
明冽忽然想到之前灵戈也是这样忽然就闹起了别扭，他说，一只角的龙太丑了。
明冽的心不免有些泛酸，认真答他：“不丑。”
“真的？”
“嗯。”
灵戈松开了明冽的手，欣喜得耳根都红透了，只听他小声问：“那你喜欢我的身体吗？”
明冽：“……”
待他小心翼翼地给灵戈搽完了药，将灵戈的衣服一点一点穿好，点头轻道：“是。”
灵戈一滞，几乎难以相信地开口：“你说什么？”
“心疼。”
“哦，你说这个啊。”灵戈看起来有些失望，可转瞬一想：“你说什么？！”
他的耳尖泛出了红意。
明冽却已起身，掀开珠帘，走到了桐木琴旁，随意拨弄了两弦。
余音不绝，绕梁三日。
是静心的弦曲，可这心啊，却是各有各的热闹。
好半天，灵戈也下了床，隔着一道珠帘，定定地望着明冽。
手停，弦顿，曲止，明冽亦隔着这道珠帘静静地瞧着灵戈。
灯火通明的幽室，黑暗无所遁形，只余下一点儿朦胧的旖旎在梁间绕啊绕。
明冽道：“梦中，我想起了一点从前的事来。”
灵戈忙道：“什么事？”
“我欠你的那个愿望，后来你许了吗？”
灵戈睁大了眼睛。
笃笃笃——
屋外，门被敲响了。
来人掩声道：“上神，小龙王，凤王有请。”
“嗯。”明冽的声音很难听出情绪，可其中却夹杂着几分遗憾，“来了。”
不知在遗憾什么。
明冽起身，拨开了帘子，与灵戈一并出了门。
过去的事，不知这凤王又知道多少？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长夜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