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长夜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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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山这一行，明冽伤筋动骨，涤灵曲吹了许多遍，竟唤出了一两分他从前的记忆来了。
神识在袅袅茶香中飘荡，这飘啊飘的，就好像回到了两百多年以前。
那时明冽雪衣落拓，身量颀长，正在屋中与一位年岁比他稍长些的神君饮一壶清茶。
似有心事一般，明冽的眉心轻蹙，放下了手中的杯盏，轻道：“抱朴，你不必相劝，我去意已决。”
名唤抱朴的神君着一身黛蓝色衣裳，无纹无饰，只在腰间挂着一枚翠玉。闻言他也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对明冽道：“不过是区区一只晴女妖罢了，怎值你出手？”
“他才只有十七岁，我不放心。”
“你啊你……”抱朴失笑摇头：“都快把我这浮玉山的规矩都破光了，从没听说过哪个小辈下凡镇个妖，仙长还要千里迢迢跟过去……”
明冽紧握杯盏，定定地望着杯中茶烟，低道：“便这一次，以后他下山镇妖我都不跟了——若还有以后的话。”
“一言为定。”抱朴道：“不过若不到紧急关头，你不许出手——毕竟这趟，是孩子们的试炼。”
明冽与碰了一下杯盏，便算是定下了这道约。
抱朴见明冽的眉头缓缓舒展，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你不觉得你对灵戈那孩子太过上心了吗？”
明冽望着抱朴，眼神略有些茫然：“上心，不好么？”
“你觉得好便好。”呷了口茶，抱朴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他偏头望向吵闹喧嚷的窗外，看见几个孩子正朝这边走来，道：“我酿了两坛碧芳酒，等你回来后同饮。”
明冽点头起身，与他拱手作别。
推开门，见到廊中正站着十几个身着湖蓝的青葱少年，是来与抱朴辞别的。
抱朴道：“明冽上神与你们同去。”
众人一下便欢呼了起来，纷纷围拢到明冽身边：“真的吗？上神可是要与我们同去？”
灵戈自然也是开心，他比现在稍矮了些，看起来也更加稚嫩。但此时的他眼底一丝阴霾也没有，连唇角上翘的弧度都比两百年后高了许多。看见有人围着明冽，他心生浮躁，隐隐有些不悦，忙跑到人群中间，将他们一个两个都往外扒拉。
待走到人群中央，来到明冽面前时，却又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了，轻轻问：“你和我们同去吗？”
明冽点头。
他隐约觉得那个晴女在此时出没，搅得动凡间大旱，定然不是寻常之物。这是灵戈第一次下界，他总得格外小心，务必要护他周全。
长耀不解了：“可是司业真人说晴女是下等小妖，不值一提啊。”
灵戈满脸堆笑地抬肘杠了长耀胸膛一下，后者不明所以：“你打我做什么？”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灵戈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丝锋芒，算作警告。
我是诚心的。我就打你话多。
“好了。”屋里的抱朴自斟了一口茶，缓缓道：“你们且去吧，明冽上神带你们，是天大的荣幸。”
廊中这一群皆是四海八荒的小贵胄，仰慕明冽的战神威名已久，自从明冽搬来浮玉山，总想着向他讨教。只是明冽素来深居简出，很难接近。灵戈也小气得紧，明明与明冽同吃同住，却将明冽藏得严严实实，连他们串个门子都不许。难得这次有机会明冽愿意带他们一同去凡界镇妖，大家自然高兴得手舞足蹈，一时间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明冽虽有些不适应众人在他耳畔吵闹喧哗，却也难得地不排斥。
只是他素来表情寡淡，高兴与不高兴，旁人都瞧得不太真切。众人见他一语不发，唯恐惹他不悦，特意捏着嗓子说着悄悄话，眼角眉梢却还是止不住雀跃。
一行人便这样浩浩荡荡地下了山，行到浮玉山外的仙海时，明冽便去唤仙船。刚刚凝法，却见到一个水蓝色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在林间冒出了头。
他轻轻蹙眉，指尖一划，那人便从林间滚了出来，扑到了地上，尘土飞扬。
“你是何人？”明冽冷声问道。
虽是发问，可在这人抬起了脑袋，明冽见到他的衣着时，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浮玉山纳仙门百族，为区分开品阶，衣着从浅到深俱是不同。
像是抱朴神君那些授业的师长，着黛蓝色。像是灵戈长耀那些天之骄子，着湖蓝色。像是眼前这孩子这种入不了内殿的弟子，则是着水蓝色。
这孩子一语不发地跪在地上，背挺得直直的，人却像一个锯嘴的葫芦一般，什么话也不肯说。
“穹途？你怎么来了？”未待来人开口，长耀便从人群里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挡在了这人的面前，对明冽道：“上神，这是误会！”
“这是我的伴读，名唤穹途，他从小就仰仗您的威名，今日听说您要带我们下山，便想着来看上一看……”只见长耀长长一拜，诚恳道：“上神，您就带带他吧！”
“带什么带啊？我们这可是仙船，船上的可都是四海八荒的贵胄，哪里容得下这么个小结巴？”
说话的是玄武族的小少主祁宿，他素来与长耀不大对付，总觉得他盛气凌人的样子十分可恨，眼下便算找着机会落井下石了。
长耀素来护短，一见有人骂他的伴读，立刻反唇相讥：“谁小结巴了？死乌龟！”
众贵胄屏息，这就有点涉及到人身攻击了，这可是……族骂啊！
一个个的眼观鼻鼻观心，两只耳朵竖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灵戈拉过长耀的手臂，不愿他与别人斗气惹明冽不快，想着然而长耀却将此番羞辱当成奇耻大辱。
结巴？谁准的他骂穹途结巴的？
欺负他的人只能是本少主。
“你你……”祁宿气得面色铁青，指着他好半天才骂出口道：“你这只臭鸟烂鸟没毛鸟！”
长耀睨他一眼，言简意赅地怼了回去：“王八。”
眼见着两个小少族捞起衣袖准备打架了，明冽走到了穹途面前：“你想随我们下山？”
到底是上神威严，明冽一说话，大家就噤声了。
明冽面前这孩子瘦瘦小小的，因生了一双鹿眼，又大又圆，还湿漉漉的，看起来颇有几分男生女相。
他点头如捣蒜，声音极小：“上神，我想的。”
虽小，却坚定。
明冽什么话都没说，便转过了身去。
仙海风大，只见他白衣墨发随风飘扬，远远一观，一派出尘之意。
仙船驶来，众人见明冽上船后，也都争先恐后地冲了上去，一时间岸上唯剩下跪着的穹途和站在他身旁的长耀。
两人巴巴地望着仙船，有些不知所措。
穹途道：“少主，你还是上去吧，不必管我。”
长耀轻轻抬起足尖踢了他身侧一下，插着腰问：“本少主不管你谁管你？你可是本少主从丹穴挑的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可是代表的本少主代表的全凤族！你说你那么鬼鬼祟祟干嘛啊？想去为什么不提前和本少主说？”
穹途越听越歉疚，小声道：“对不起啊，少主。穹途真的知道错了。”
灵戈见那两个榆木脑袋还不上船，只好专程下船去岸上支会了一声：“上去。”
穹途眼睛亮亮：“可、可以吗……”
灵戈心底叹了口气，谁叫明冽最是心软呢，早在仙船召来的时候就默许他们一同上去了，不然这船早该动了。
明冽既不喜言，那他愿意当明冽的唇，替他开口。
“先说好啊。”灵戈望着穹途感动得泪花闪闪的眼睛，眉心一皱：“你可不许哭啊——不许在明冽面前哭！”
长耀问：“为什么啊？”
灵戈睨了他们一眼，理直气壮地说：“因为只有我才能在明冽面前哭。”
长耀不是没见过小霸王灵戈在明冽面前哭得弱柳扶风那样儿，娘儿们唧唧的，光是想想就寒毛直竖。要不是知道灵戈人后还有一副面孔，又凶又狠还打不过，定是连忍都忍不了的。
穹途一抹眼泪，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谢谢小龙王，我不会哭的！”
人都上了船，明冽刚要催动术法，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等一等啊——”
一个朱红衣裳的少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生了一双微挑的丹凤眼，长辫插着凤翎，看起来活泼又俏丽。
“阿姐？”长耀一顿：“你如何出来了？爹爹肯你出来？”
明冽也是一愣，面前这少女名唤暮意，是凤族的长公主，马上五百岁涅槃在即了，按理应留在丹穴山以抗天劫了。
“嘘嘘嘘！”暮意朝他们眨了眨眼睛：“可别被我爹听见了，我是偷偷跑来的。”
长耀凝眉：“阿姐，这怕是不妥吧……”
“你可别唠叨我啊，别和爹爹一样，这不给做那不给做！”暮意往众人中间一挤，挤到明冽身边坐下，娇滴滴道：“上神，你就让我和你们同去吧，丹穴山快把我闷死啦！”
灵戈眼见明冽和自己生生被暮意隔开，心中有些不悦，狠狠地剜了长耀一眼。
长耀不明所以地挠挠头，不知好友为何忽然眼含杀机。他见灵戈一会儿看明冽一会儿看自己，忽然一拍大腿，悟了。
只见长耀二话不说，挤到了明冽的身边坐下了。
好兄弟。
舍己为人让座位实在是太感人了。
灵戈看得怄火，抬脚在仙船中重重跺了一下，撅着嘴巴坐到了地上。
明冽闻得声响，怔了一怔，低道：“灵戈。”
灵戈虽不抬头，却竖起了耳朵，仔仔细细地听着。
“过来。”明冽从他和长耀身边给他腾出了一点位置。
这下灵戈可什么气都没有了，顺杆就往下爬。
一旁的穹途望着几人的变幻莫测的座位掩唇低笑，被灵戈不留痕迹挤到地上的长耀瞥了他一眼，走了过去：“喂！你在笑什么？”
“没、没有啊……”
“你敢笑话本少主？”
“不是的……”
“哼，谅你也不敢，别忘了你妹妹的小命还攥在本少主的手里，本少主要是一个不开心……”
穹途心下一震，忙道：“少主……我错了……”
“这还差不多。”长耀望着他顺从的样子，下巴微抬，像是心情极好似的，一把将他拉到外头：“走，随我划桨去！”
仙船载着一群吵吵闹闹的小贵胄驶向凡界，一群人都新奇地探出脑袋往仙船外望去。
其实山不过是他们见惯了的仙山，水也是他们戏过的仙海，只因第一次去往凡间，心潮澎湃，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唯有灵戈对外物倒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明冽看。他的视线代替着指尖触摸着明冽的深邃的眸，英挺的鼻，最后顿在了明冽那一点朱唇上，很快，他的面上便浮起来了不自然的神色，很轻很轻地咳了一声。
明冽的视线缓缓转向他：“怎么？”
灵戈如梦初醒般开口：“没有！”
明冽道：“此番我下山，与抱朴神君有约在先，只在危难之际出手。”
“那你千万别出手！”灵戈凑近了些，问道：“晴女要是被我给收服了，你给不给我奖励？”
小贵胄们一听，来了精神，也不看风景了，纷纷挨了过来：“什么奖励？还有奖励？”
明冽想了想，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要你。”灵戈顿了顿，笑靥浮动：“一个愿望。”
“可。”明冽点头。
“哇！”众人欢呼了起来。
已经开始遐想向明冽讨什么愿望了。
暮意便问了：“要是你们收服了晴女，会向上神讨什么愿望？”
一人曰：“我要一把趁手的兵刃！要、要像灵戈的长生那么好！”
灵戈摸摸长生剑鞘，瞥他一眼：“美得你。”
一人曰：“我要上神当我的打手！帮我教训教训眼高于顶的建卯君！”
灵戈皱眉说：“不像话。”
一人曰：“我要向上神许愿再许三个愿望，每个愿望都能再许三个愿望，这样愿望就用不完啦！”
众人哈哈大笑。
灵戈一郁：“贪心鬼！”
暮意便望向灵戈了：“那小龙王想要什么愿望呢？你就那么笃定能收服得了晴女？”
“就是啊！”贵胄们怏怏不乐，只觉灵戈不过仗着天资好些，与上神亲近些，便眼高于顶。
要知道，场上这些可都是有着三四百年修为的贵胄，而灵戈……
呵，不过十七罢了。
灵戈轻轻哼了一声，志在必得道：“我就是笃定。明冽的愿望是我的，他就是我的。”
众人一副不感兴趣地招招手，拉着老长的声音道：“切——”
不远处的长耀听着灵戈口出狂言只觉好笑。然他与那些贵胄们不同，他是晓得灵戈的——虽说年岁不大，可与明冽有关的一切他都志在必得。
长耀捏着袖子扇着风，方才划了两下桨，他现在没什么气力了，便蹲在仙船上，将下巴搁到舷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凉爽的清风。
风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水汽，闭上眼睛略一感受，触感微凉，很是舒服。
穹途在他身边努力划桨，长耀不说停，他便不敢松开手。
忽听长耀闭着眼睛问：“喂，你要什么愿望啊？”
穹途被问得一哑，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穹途没有想过。上神肯带穹途下山已是天大的恩惠了，穹途不敢再奢求其他。”
长耀眼睛一睁，甩着袖子轻轻轻轻拍他的手背，齿间蹦出两个字：“无聊。”
穹途把头埋得低低的：“少主所言甚是。”
“……”长耀便不喜他这一副软趴趴任人拿捏的模样，忽然凑到他身边：“你怎么不问问我啊？”
穹途便从善如流：“少主想向上神讨什么愿望啊？”
长耀缓缓抬眸，望着穹途，他刚要启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见他伸手推了穹途一把，将他推开：“本少主的愿望为何要告诉你？边儿呆着去吧！”
穹途知趣地点点头。
暮意看见这一幕，忙道：“长耀！不许欺负小穹途！”
长耀对别人蛮横，却极听姐姐话，拉长了声音道了一句“哦”，便伸头去看风景了。
碧海之上，薄纱轻拢，只见一尾仙船幽幽掠过粼粼海面，日影温柔，浮光跃金。
不多时，这仙船便平稳来到了凡界。
甫一进越国领土，众人只觉天气极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妖气。
看样子，确实有一只修为深厚的晴女。
晴女是旱妖，每每入世，凡间必然大旱，想要捉到她，便得以水相逼。
小贵胄们合力布下水网阵，很快，便见到一只三人高的二头妖物现身了。
“是晴女！”一人大喊。
众人纷纷在水网阵中凝聚自己的灵力，以水做网，将晴女团团围住。
只听“轰隆”一声，空中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响声。
俄顷之间，阴风怒号，席卷天地，一道闪电划亮整片天际。
明冽眸光一沉。
这是劫雷。
一旁的暮意脸色苍白，浑身虚软地扶着树：“上神……我……”
明冽暗道不好，定是暮意的涅槃天劫到了，因她人不在忘世境里，所以这九九八十一道劫雷便追她来凡世了。
见状，明冽立刻道：“长耀——”
长耀急急跑来：“上神，现在该如何是好？”
“送暮意回忘世境。”
“明白！”长耀点头，却有些迟疑地望着天空：“那劫雷呢……”
明冽望着滚滚劫雷如沸水鼓泡一般在厚重的云层中此起彼伏地显现，沉声道：“你且去，这里有我。”
得了明冽这句话，长耀也顾不上其他，转头便带着暮意飞回丹穴山。
水网阵是凝众人心神所结成的，众人与晴女皆系在这细细的水网之中，此术法极耗心神，结阵时会将外物隔绝得干净，明冽在其顶上加固了一道结界，让少年们安心历练。
于是这响彻苍穹的天雷，于他们而言其实根本听不太真切。
穹途看见长耀飞走，忙喊了一声：“少主——”
长耀将自己的朱辞剑掷给他：“你给我顶着！”
穹途得了这句命令，只好投入水网阵中，与众人一同降伏晴女。
百姓们久旱，听见天雷还以为要降雨，纷纷跑了出来。明冽眼见着一道天雷将将砸到凡人身上，连忙冲上天抬剑相阻。
若雷劫砸在忘世境中还有阵法相抵，可它一旦来到凡世，便需切切实实地劈到人的身上才肯罢休。
明冽眉心一凛，手负扶光，登时便将九天的雷悉数引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每一道天雷劈在他背上的时候，他的足下都会有一道莲花绽开，绽到第三十朵的时候，水网阵上掉下了几个小贵胄。
水网阵一旦结好，除非阵破，或者角力时被击落，不然是出不去的。
阵中，晴女反其道而行之，化水网阵为己用。这道水网阵凝了它的术法，也开始为它所驱使。
场上的贵胄们到底是经验浅薄，没见过这般狡诈的妖物，一时不敌，被借力打力，很快便又有几个被晴女攻出阵外了。
水网阵渐渐破裂，明冽足下的莲花绽到第四十八朵。
掉下来的贵胄们定睛一看，见到天上的雷劫全数劈在了明冽身上，一时心急，急忙喊道：“上神！！”
“无事。”明冽平静开口。
众人的心都随他提了起来，怎么会没事呢？
那可是天雷啊。
一个个掉了下来，心都揪到了一处去了。
第六十四朵莲花绽开时，水网阵里只剩下两人。
灵戈和穹途因在阵中耗费极大心神，两人的唇间都溢出了鲜血。但他俩都十分执着，谁也不让，勉力维系着这道阵术，晴女一时之间竟也伤不了他们。
水网阵虽隔离外物，却可听见人声。灵戈听见底下源源不断的嘈杂人声，说的话好像还和明冽有关，心头一紧，忙冲底下问：“明冽如何？明冽如何了？”
贵胄们刚要如实说出，便被明冽抢白道：“我无事。”
天雷越来越狠，打在背上犹如一把利鞭，劈得明冽皮开肉绽。
六十八。六十九。七十。
一时间灵戈有些心慌。然而此等需凝心神的术阵，越是心急，便越容易露出破绽，给对手以可乘之机。
二首的晴女狞笑一声，凝力于掌，瞬间伸出手来朝它的左右二人击去。
穹途灵戈不约而同地抽剑相挡，剑气横斜，直直刺进晴女掌心。
明冽吐出一口血，偏头望着一旁的水网阵，面上终于浮起一丝欣慰的笑。
“干得漂亮。灵戈。”
得了明冽的表扬，灵戈整颗心都欢呼雀跃了起来，恨不得马上破阵，快点见到明冽。望见旁边还有穹途在支撑，他道：“你先下去。”
穹途摇头，一字一顿道：“少主，要我顶着，我就得，顶着……”
想要出去见明冽，唯有斩破此阵。
“既如此，”灵戈握紧了长生，“凝火。”
穹途连忙点头。
朱辞剑锋三簇烈焰。
长生剑上覆满寒冰。
两人各自汇力，冰火之力一绽，晴女一边身体如坠冰窟，一边身体犹入火海。它的心神一下便紊乱了起来，可它本性狡黠，自己将水网阵打破，竟是要逃。
灵戈穹途立刻反应过来，以灵力御剑，长生与朱辞一交，金红光束交相辉映，晴女便被二人所凝的剑阵打落在地。
与此同时，明冽足下绽齐九九八十一朵莲花，他立刻收了剑，朝灵戈走去。
灵戈有些迟疑，见明冽身形稳重，不像受伤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奇怪，不知方才底下鬼哭狼嚎些什么。
他弯着眼睛笑出了一对酒靥，立刻往明冽怀里撞。
一旁的穹途看见明冽满是血痕的后背时心中一咯噔，明冽微微扫他一眼，他一瞬间就捂住了嘴。
下一刻，便见到明冽身后的伤口迅速愈合，连染血的白衣都仿佛被清水洗过一遭似的。
小贵胄们眼见灵戈将手环到明冽颈间撒娇，提着一颗心，唯恐他触到明冽伤处。
可即使是碰到了，明冽也是微微皱着眉头强忍。
灵戈问：“你皱眉头干嘛？刚刚不是夸我漂亮？”
“是干得漂亮。”
“那也是漂亮，比漂亮更漂亮！”
明冽嗔他一眼，眼中却无半分责怪：“多大人了还撒娇。”
灵戈心情很好地收了剑，“多大的人也是你的宝贝！”
明冽刚要说话，忽见地上奄奄一息的晴女凝出一道烈焰直攻向灵戈的后背。他想都不想，立刻化龙抱住灵戈，扶光随他心念绽出一缕银光，剑光锐利切割，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已回到鞘中。
明冽出剑，见血才回。
不过一招，那晴女便被镇服了。
只见一条白龙载着少年在空中穿梭，他们眺望着正值旱期的。
龙游之处，遍布水霖。
百姓们久旱逢甘露，连忙冲着天上磕头。
灵戈握着明冽雪白的龙角，紧贴在明冽身上，听着凡人的祷告，觉得与有荣焉。
贵胄们也十分骄傲，纷纷指着天上的白龙道：“那是我们的明冽上神！明冽上神！记住了吗？”
嗓门极大，就差敲锣打鼓与天同庆了。
明冽的龙角被灵戈摸得有些痒，轻道：“和你说过的，别抓龙角，忘了？”
灵戈摸着掌心的微绒触感，却不肯松手，胡搅蛮缠道：“好不容易有机会看到你龙形，就借我抓一抓嘛，抓不到我会哭的。我哭的时候，心里想着下雨，凡间就会下起倾盆大雨，到时候水漫了金山，大水冲了龙王庙可怎么办呀。”
……什么时候学会拿哭威胁人的？
明冽只得忍下不适，任由灵戈握着他的龙角，带着他从空中绕了好大一圈，最后回到了原地，复作了人身。
穹途见明冽和灵戈踏云而下，心中艳羡，“我、我也想像上神一样厉害！”
明冽看了他一眼，只道他天资过人，想来凤族这一辈人才济济。明冽抬指一点，一点灵光隐入了穹途的灵台，穹途睁大了双眼，连连道谢。
“不必谢我。”明冽低低一咳，复又说道：“阵是你们俩破的，依约我该允你们愿望，你们想要什么？”
穹途抱着朱辞，小声说：“我……我要把愿望留给少主。”
明冽望向灵戈：“你呢？”
灵戈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朝明冽招了招手，示意他低头。
明冽微微低头，灵戈倾身在他耳畔耳语道：“我想……”
他的背上虽勉强隐匿了伤口，可痛感却还是在的。温热的气流自灵戈唇间扑簌在他耳周，使他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那一颤，身体都发酥，连背上的伤口都好似没那么疼了。
明冽凝神等啊等，却听不见灵戈说话。
“明冽——”
“明冽——”
似乎有谁在喊他，一声促过一声，将明冽的神识从许久以前唤回到了现世。
他像一只渴极的鱼，张着嘴巴，急速呼吸着。
一睁开眼，灵戈坐在他的床边，眸色微沉，正唤他醒来。
明冽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哑声问：“这是哪……”
“这是丹穴山。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叫都不醒……”灵戈紧紧抱着明冽，在他的耳畔沉沉地开口。
他抱人的力道很大，说话的声音却很轻。
明冽的耳垂微微有些发烫，一颗心颤啊颤，背上大汗淋漓。
“明冽，我还以为差一点又要失去你了。”
他听见灵戈带着哭腔说。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长夜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