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不周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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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外。
“你们拉我出来干什么啊？”英昭来回揉着自己发痛的手臂怒瞪着两人：“灵戈方才用龙血灵脉支撑结界，承受着天蟒幻术和若浮噬力，刚刚他那个样子已有些元神不稳了，你们难道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了又如何？”
“既看出来了，就应——”
“他就不知道自己元神不稳吗？”顾逢打断英昭的话，冷冷睨他一眼：“还是说你能帮他守固元神？”
英昭一噎，被堵得什么话也说不上来，在原地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守煦回头望着山洞方向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顾逢皱着眉头说：“灵戈那人，在上神面前向来是三分疼夸大成五分痛，五分痛夸大成要死了。可若是十分疼，他便只顾打破牙齿和血吞，默默忍下，提也不提了。”
守煦深以为然：“正是。”
英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眯起眼睛打量起了顾逢：“你是如何知道的？听你所言，怎么感觉和灵戈小龙王那么熟悉？难不成你们从前就认识吗？”
顾逢正要说话，忽见绵邈的天际浮出了一道熟悉的火光，于晦暗的群峰之中，飞出一只凤凰来。炫丽的火红色毛羽流着灿灿金光，只见它徐徐展翅，挥翅时道道火风朝着几人席卷而来。
几人旋身闪躲，一时间山巅琴声再起。
他们一听这琴声便知大事不好了。
顾逢面色一凝，连忙飞至空中。
“红红你当心！”
英昭话音刚落，便看见顾逢的肩胛处伸展出硕大金翅，再一晃眼，空中两凤缠斗，清音互鸣，声如钟鼓。
——那只尾翎生出金辉的凤凰，不是凤族少主长耀又是谁？
守煦拔剑出鞘，连忙上天帮忙。
英昭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这里所有人都互相认识啊。
他瞪大了眼睛，这才认清这个事实。
怔愣之时明冽和灵戈已出了山洞。望着天上激烈的战况，明冽指着其中一只赤红色尾羽的凤凰道：“那是……”
灵戈沉声说：“那就是穹途。”
话音刚落，玄火四坠，两人缠斗时跃起的金红色的流光如烟火一般绽放在天幕。穹途的神力远在顾逢之上，玄火也比顾逢运用得更为娴熟，又受琴音所控，他平张着羽翅狠狠朝顾逢掠去，火光四溅，那是最不要命的打法。羽翅带动火风，掠起一道赤红的火光，顾逢被他逼得只能连连退让。
守煦在只能在外围虚虚绕着两只凤凰飞，两只玄火中涅槃的凤凰在空中搏斗着，灼烫的风浪滚滚而窜，外人根本就近身不得。
穹途乘胜追击，再次欺身搅风，顾逢一退再退，身体被重重撞向山岩坚壁。
山岩被那股冲力击得掉落了几块，穹途在空中僵了一瞬，然而也仅仅只有一瞬间，弄琴人划过数弦，琴音逐渐急厉，便见到穹途扇翅的幅度更大，速度更快，一道又一道火风，锐不可当地朝顾逢飞了过去。
灵戈见状，立刻飞去山间，长生将火风劈落，他带着顾逢往旁边撤。
穹途哪容他们撤退，赤羽一挥，四面八风全是炽热的风，阻断了两人的去路。
守煦和英昭为了掩护二人，纷纷上天，举剑挥鞭，剑影和鞭影交错，将穹途团团围住。
顾逢回头望见穹途被守煦的剑阵困住了，那流火剑的剑锋蕴着冰气，将火风微微挡住，穹途急鸣一声，看上去有些焦躁，顾逢忙嘱咐道：“你们别伤他。”
话音刚落，穹途长翅一振，熔冰破阵，立时便将守煦和英昭从空中击落。
明冽跑去扶起英昭，英昭气得冲着天上大喊：“谁伤害谁啊！你这朋友到底什么来路？”
天上的人缓缓一笑，进复之间，琴声里满是肃杀之音。
穹途浑身一颤，眸子红得似要滴出血来，赤红的翅羽和尾翎用力摆动，竟从胸腹之间凝出了一道灼灼烈火，抬爪一扔，烈火分为数道光影，用力砸向群山。
群山被这样的神火猛然一袭，瞬间开裂，天地之间轰鸣阵阵，犹如悲泣。
唯有巨剑一般的不周安稳屹立，缺口处，隐约得见玄衣人抱琴而立，天际那道琴声潺潺而下，犹似在笑。
四周的山脉纷纷震荡，穹途被琴声搅得发了狂，振翅流火，游翔于天地之间，群山着起了不灭的大火，火势连成一片，甚为壮观。
从空中俯瞰，不周巨剑狠插于地，团团火海将其包围，仿佛是一个阵坛。
灵戈立刻纵身化龙，倏尔便引四海之水，浇灌于群山之间。
水流还没有落到群山，伴随着一声凤鸣指引，竟然在空中凝结成了冰，远远一观，一道贯穿了半边天的水柱如冰龙一般虚浮在远山之上，迟迟落不下来。
而群山的火越烧越盛。
长耀眉心狠狠一拧，这不是凤族的法术。
守煦望着这悬浮的冰龙，喃喃开口：“他不是凤族吗，为何会龙族的驭冰术？”
明冽的丹田与那冰气遥遥相映，通身竟游贯出了几分浅而稀薄的灵力。
灵戈见引流不成，指上捏诀，一点红色的莲形灵焰自他指尖飞出，从尾飞到了头，冻成冰龙的海水瞬间就化开，将燃着烈火的环山兜头给浇熄了。
天上琴音未绝，灵戈立刻变作人身，御剑山巅，破归元子的飞弦阵。
英昭看呆了，喃喃道：“他不是龙族吗，为何能控那样玄妙的神火？”
这神火倒是与凤族的玄火很是不同。
自古凤族的玄火便被称为神火之绝，能驭玄火的凤凰皆非等闲之辈，唯有在忘世境中撑过四十九天涅槃的脱胎换骨，才配承载这无上妙火。凤族的玄火杀伐之气太盛，烈焰莽莽，瞬息千里，顷刻便能燎原。
而灵戈手上的火焰似乎蕴藏着盎然生机，不过小小一簇，便可使百丈冰龙瞬间融化，漫山遍野萌出春意。
山火被灭，穹途眸光一闪，直直朝着飞弦阵中的灵戈飞去。守煦和顾逢连忙挡在他的面前，吸引他的火力。
穹途前后皆被阻拦，心生躁意，一挥羽翅便震碎了一座山的山峰，立刻便有无数石头往下掉落。
英昭急得大喊：“你们小心啊！”
火凤凰已被这琴音催出一身杀气，显然已经失去了神智，伤人伤己。
顾逢替他遮挡漫天坠落的山石，声音焦急中带着一丝沙哑：“穹途，你给我清醒过来！”
穹途已是杀红了眼不管不顾了，无论顾逢与他说什么，他的反应都极剧烈。
血红的眸子里淌着无尽的杀意，生生灼伤了一颗倨傲的心。
然而顾逢的朱辞剑始终都是虚虚环着穹途飞，他沉声说：“别再闹了。”
穹途眼中火光更盛，翎羽绽出颗颗火球，登时便朝顾逢砸了过去。
顾逢被天上落下的一颗巨石砸中了肩膀，身形一偏，一时有些无力闪躲，眼见着那些火球就要扑向他，情急之中，明冽忙吹起了若浮。
他的身上流窜着一股极其细微的神力，那是完全来自于他的神力。若浮得了主人神力，埙声里似充斥着鲜活而又饱满的力量。
穹途的火球在砸到顾逢的胸膛时堪堪熄灭，顾逢眼前一亮，低头望着那缕轻烟，伸手一捞，烟雾便轻轻散去了，他什么也得不到。
他看起来灰头土脸的，生平第一次这样狼狈，眸光一震，望着穹途，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只听他哑哑道：“喂……”
面前那只赤红的凤凰，淌出了一滴血泪。
顾逢心尖一颤，愣住了。
穹途被明冽的埙声吹回了半点神识，只听他哀鸣了一声，转头便飞向天际。
然而天上那人却不愿放过底下的蝼蚁，玄色披风遮盖住的双眼里露出一片阴鸷，他抚琴的指法更加急促，一时间同过操控穹途与底下的埙声相抗。
偏头一看，不知何时，布下的飞弦阵破了，一柄金剑直直朝他胸膛飞来，他抱琴一转，足尖一蹬，踢开了长生，而手中指法却丝毫未受影响。
天光乍现，玄衣人轻轻抬眼，嘶哑着声音问：“你便是灵戈？”
灵戈手中金剑锋芒毕露：“正是。”
“你不好奇我是谁？”
“归元子。”
弄琴人笑了一声，眸光锐利，“是我，却又不是我。”
灵戈却没有心思与他猜哑谜，长剑平直朝他刺去，一道金光划亮了那张阴鸷的面孔。归元子长袍一甩，虚晃着身形不慌不忙地弹着琴，唇间缓缓绽出了一抹笑意。
急飞回天的凤凰陡然间闻见琴音，一时间神识来回翩飞，顾不上思考，他便从空中直直坠了下去。顾逢连真身都为来得及幻，便飞上天，紧紧地接住穹途。
火凤羽翼炽热，可顾逢却牢牢抱稳了他，丝毫不肯放松。
明冽见自己的埙声能唤醒穹途一两分神志，便凝神继续吹奏。涤灵曲低沉和缓，将穹途的血红的眸子逐渐洗得清透。穹途复作人身，他的模样与顾逢一般大小，看上去一副清瘦的模样，额上一道竖长的黑色印记与明冽的相类，一双眼睛犹如小鹿般又圆又大，眼眶里布满了血丝。
神识甫回，便见他跌跌撞撞跑到明冽的面前，直直跪了下去：“上神……我……”
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等待着长辈的责罚。
明冽朝他点了点头，然而他额心的印记再次染黑，周身缠绕着幽黑的邪气。
守煦担心若浮的噬力，出声劝阻：“少主……”
明冽合眸摇头，唇角溢出了一点鲜血，缓缓往下淌着，却死抓着若浮不肯松。
天音更急，才恢复片刻神识的穹途被控制得慢慢站了起来，而穹途却兀自与其较劲，强撑着身体往下沉，四肢百骸都好像被割裂一般疼。他的眸子再次染上血色，可他却紧握着双拳，掌心一片血痕，肩胛骨中绽出的凤羽有些不安地扇动着。
他已是竭力隐忍了，琴声湍急时，只见他羽翅一扑，一阵火风立时便朝明冽席卷而来。
守煦见状，挥剑横削，剑意如冰，堪堪凝固住了那道火风。
穹途眸光黑红交错，他咬牙覆手，生生收回了那道火风，守煦的剑意便毫无阻拦地朝他扑去，他一下便被击飞数丈之远。
天音不断，埙声不绝，明冽生生将自己心底翻涌的血气咽了下去。
——不能停。
穹途爬了起来，他看起来极难受，眸光血黑交错着，受琴声和埙声相控，身体犹如被两股力量拉扯着。
明冽也极艰难，此刻周身幽气全黑，通体冰凉，握埙的手骨微微颤动，血液经脉如遇阻塞，流转不开。
然而这却不仅仅是埙声和琴声的角力。
山巅。
漫天剑意一派金黄，玄衣人连拨数弦，每一道弦便如一条长鞭朝着灵戈抽去。
灵戈招式虚虚实实，抬剑相挡，然而利弦的幻影却透过他，直直往下垂落，狠狠切进了穹途的脊背。
听到地上的一记闷哼，归元子极为享受地抬起了脸，露出了一抹嗜血的微笑：“你若向我俯首认输，为我驱使，我便饶恕他们。”
灵戈眉头紧锁，剑势不停。
“不肯认？”归元子一哂，穹途的背上立刻被接连狠抽了三鞭，皮开肉绽。
穹途死命隐忍，咬着牙说不出话来了，却对着明冽轻轻点头，眼里闪过坚定的光。
尽管他没有说出口，可明冽好像听到了。
他在说，别停。
顾逢心急如焚，立刻展出凤凰真身，巨大的羽翼遮盖住了穹途的后背，每一道弦抽来的时候他都咬着牙，隐忍着一声不吭。
渐渐地，明冽已显出了不支之相，他的指尖迸出了鲜血，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埙声有些断断续续。埙声一弱，穹途的眸色便越染越红，身上凤相也隐隐露出。
守煦和英昭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逢眼见穹途的神志正来回摇摆着，立刻收拢翅羽死死箍住了他：“别——你想想皎皎！皎皎定然不希望——”
那个名字如同他的命脉，一瞬间他被激得化成了赤凤，狠狠地撞开了顾逢。漫山遍野都能听见他声嘶的哀鸣：“你怎配提她？你怎配提她？！”
顾逢一怔，硬着声音道：“我为何提不得？我堂堂凤族少主，提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丫头还有错了？”
哀厉的凤鸣响彻漫山遍野，明冽借以埙声共鸣，能感受到穹途内心极大的悲痛。那悲痛排遣不开驱不散，唯有将埙音放缓放柔才能在他心尖泛起层层涟漪。
穹途的心很软，埙音一碰，便如嫩芽般瑟缩了起来。
归元子笑底下困兽犹斗，两指夹住灵戈攻来的剑锋，兀自一笑，声音喑哑道：“还不肯认输？”
长生一寸一寸往前递，剑尖直指归元子一点殷红的眉心。
归元子沉眉冷目，唇上悄无声息地绽开一抹残忍的笑意：“那他们，统统都得死。”
灵戈旋剑一转，归元子弹开剑刃，薄刃轻轻划开他的指腹，流出一滴鲜红的血。
归元子止了笑，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怒意，只见他双手一拨，血滴弦上，数道弦风夹着血色势如破竹般扑向地底。
预料到的挣扎呻|吟并未听见，他一顿，透过云雾一看，数道弦线被地上那只赤红的凤凰紧紧握住了。
穹途黑眸如墨，坚定地望向天际，却逐渐挺直了腰背。
归元子一顿，倒是觉得甚有意思。
他犹爱看人垂死前的挣扎。
然而地上的埙声一起，穹途竟生拔下自己背上一条羽翎作为长箭，用力挽着那股弦线当做筋丝，瞬息之间箭羽凝出玄火，直直飞入山巅。
玄火破风，朝着归元子的方向狠狠掠去。
趁着归元子晃神之际，灵戈举起长剑，用力一劈，立刻便将他的琴木劈得粉碎。
萦绕回荡在漫天的琴音陡然便止住了。
众人大喜，仰头望见灵戈的剑光绽放在漆黑的天幕，灿若星辰。
“我，永远不会认输。”金剑三千剑影，每一道剑影里都含着明冽的一颦一笑，带着坚定的信念直直朝归元子刺去。
“这是他第一天教我用剑时，对我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不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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