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不周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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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明冽就拿到了那只古埙。
确切地说，应该是他摸索到山洞深处时，古埙主动地飞到了他的手中。
这古埙呈蓝灰色，拳头大小，一共有六个音孔，埙上隐约浮动着白龙与云纹。明冽用手掂了掂，那落在手中的分量太过熟悉，让他一瞬间有些晃神，甚至觉得这只古埙从前就被他吹奏过无数次一样。
未及细想，只听洞外一声巨响，应是天蟒心神被扰乱后发起了狂。
明冽赶忙跑到山洞口，打坐入定，吹起了古埙。
英昭他们的渡亡曲甫停，便听见一声古朴淳厚的埙声悠悠地传到了洞外。
古埙之上的云纹随着音浪舒舒卷卷，灵戈回望着明冽手中的埙略有些失神，还未言语，便见狂性大发的天蟒将长尾一甩，尾分三千金剑，狠狠地切割着结界，一时间，结界再次浮现破碎之相。灵戈只好转头，凝神蓄力，以自身血气来弥补结界。
守煦望着明冽手中的古埙也有些怔忡，喃喃道：“这是……若浮神埙……”
英昭不解：“何为若浮？”
“冰夷共三样圣物，天命戈，温风尺，若浮埙。”守煦解释道：“昔年冰夷覆灭后，天命戈便不知所踪，只余下其他两件圣物。少主将温风尺给了别寒傍身，自己留下了若浮埙。神埙吹出的仙乐有静心抚灵之效，吹埙人法力越强，这洗心涤秽的功力也就越厉害。只是两百多年前，少主闭关幽冥渊后，我便再也未见到这宝物，未料它竟落到此处了。想来还是冰夷祖先在冥冥之中在庇佑着我们。”
洞内低沉的埙声与天上淌下的急骤的琴声一撞，天蟒一时不知该听谁的，模仿着长生的剑芒胡乱翩飞，它也在洞外来回翻滚。
见明冽的埙声有效，守煦大喜，忙道：“少主，你还记得吹冰夷涤灵曲吗？”
明冽露出迷茫的神色。
未及守煦说话，便听前方的灵戈轻轻哼了起来。
像是早春的风吹融的第一泓山涧的雪水，缓缓地淌过山野聚于溪中，清澈的水中带着几分未消透的冰意，自灵戈口中哼出，竟添了几分花开时的温柔。
约莫哼了几句，灵戈不哼了，薄薄的耳朵隐隐泛着一丝红，只见别过头去，别扭地问明冽：“想起来了吗？”
明冽点了点头，这曲子他确实觉得熟悉。
英昭问：“这是什么曲子啊？怪好听的。”
守煦笑着说：“这便是冰夷涤灵曲了，少主从前可没少吹这个曲子哄小龙王入睡！”
“他以前就是吹这个哄灵戈睡觉的？”
“当然是真的！每晚小龙王都被这曲子哄得不要不要的……我和你说……”
听到明冽轻咳一声，守煦立刻正色，小声对英昭道：“下次说，下次再说……”
英昭想了想，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神情一下变得古怪了起来。
明冽瞥他一眼，疑惑地望着他：“想说什么便说罢。”
“是你让我说的啊。”英昭终是忍不住了，绞了绞手指，十分为难地启齿道：“我仔细想了想，我虽看不惯你们这些有龙阳之癖的人，可就在刚刚我忽然醒悟了，你是断袖于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明冽：“？”
“若青汝知道你是断袖，还吃了自己栽培的窝边草，那她肯定会对你失望得不行。这时笔笔直直的一个我往她身旁一站，在她面前唾弃唾弃你，再将我的肩头借与她枕上一枕，那她可不就知道世上谁对她最好了。”英昭为自己的奇思妙想鼓起了掌来，深以为妙绝：“你们二位只管断袖，断得轰轰烈烈云翻雨覆最好！我允了！我允了！哈哈哈哈！”
明冽：“……”
这都什么跟什么？
便趁着这空当，天上的琴音有如雷霆霹雳一般骤然落下，天蟒再度被其所蛊惑，甩着长尾朝着结界飞速进攻，扁而坚硬的脑袋也冲着岩石猛凿。
这一次，外面的声势更大，山洞里立时便有岩石松动脱落——天蟒竟是想要捣毁山洞活埋他们。
众人神色一凛，明冽立刻吹奏起了灵戈先前哼唱的曲子。
这是冰夷涤灵曲，曲调空灵幽婉，静静一听，犹如温风拂面，涤荡污秽，果真有心旷神怡之感。
涤灵曲与琴音相织，完美地融到了一起。雷霆霹雳的肆虐之下是温和的清风，携来枝头第一朵芳香，幽幽地，直往人心头里钻。
洞外的天蟒逐渐安静了下来，眼中的精光也渐渐消失，长长的身体一圈一圈地盘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几人面上隐隐露出了喜色，待灵戈修补完结界，回到明冽身边时，却觉不对劲。
——明冽额上的印记红中透着黑气，灵戈伸手一探，触及到明冽冰冷的身体，和背脊上细密的冷汗。
“停下……”灵戈一下就慌了，攥住了明冽的手腕：“你别吹了。”
“大意了！”守煦心道糟糕，“少主体内并无神力相支，强行吹涤灵曲，只怕会遭到反噬啊！”
几人面色煞白，可这节骨眼上明冽却停不下来。
二音相缠，谁先停，谁便输。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明冽一分神，吹岔了一个音，琴声盖住了埙声，使得天蟒本耷拉下去的头部渐渐抬了起来，眼中锋芒毕露。
天蟒逐渐浮躁了起来，吐着信子发出了“哒哒”的声音，重新朝着山体撞去。
顶上的岩石一下就被震落了下来，灵戈眼疾手快带着明冽旋身躲过，触及明冽僵硬而冰冷的身体时，他的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手掌，顿时鲜血直冒。
鲜血滴落在地上，龙气溢满了山洞，结界一下金光大盛。
灵戈便在这里结下了血印，以镇山洞，以守结界，以抗天蟒。
顾逢一怔：“灵戈，你——”
“闭嘴。”灵戈加速催动着灵血结阵。
余下几人围坐在明冽身边，凝出一道光盾，替明冽分担噬力。
明冽这下更加不敢松懈，集中全力吹奏着若浮。若浮的噬力太过强悍，他提着心神吹奏，犹坠百尺寒冰，四肢百骸都觉得寒冷无比。
然而涤灵之曲却涤不净他心中翻腾的恶念，一时间他恶气上涌，额上印记变得越来越黑。
不能停——
明冽咬着牙，从腹腔带着一股坚韧的气流，继续吹着涤灵曲。
忽而，一阵含着莲香的清明微风贯于他的额间，明冽抬眼一望，见到挡在他身前的灵戈一边维系着结界，一边将自己的灵力渡给自己。
明冽蹙眉，心尖一颤。
灵戈已将全副身家性命压在这处结界上，哪里还能调来余力支撑他吹埙？
天蟒腾然而起，在山洞口覆下一道粗壮的阴影，它尖牙裸露，看起来格外吓人。在它的背后旋绕着三千金剑，剑锋直指洞内。
明冽以心传音：“不必管我。”
灵戈抵着罡风，咬着牙哑声道：“我不。”
一瞬间，明冽灵台被灵戈的灵识轻轻抚摸，犹如呢喃亲吻般温柔，明冽身上的噬力一下就被灵戈分走了。
明冽心头一紧，望着疯狂破阵的天蟒，吹奏起最后一阶音符，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悲壮。
便在此时，洞外的金剑齐齐飞来，大有破界之相，埙声将落之时，竟又迂回折转绕了回去。
三千剑影直指天蟒，天蟒冷不防被那光影一照，怔愣在原地，灼毁了双目。
灵戈手起剑落，三千剑影将天蟒切得粉碎。
没人看见灵戈何时出的剑。
他的剑实在是太快了。
英昭还未及感叹，便看见物换星移，天色黑沉，已到晚上了。
“幻境破了！”他大喊道。
明冽虚弱地笑了笑，收起了若浮，指尖凝了一层霜。
顾逢以玄火为他调息，守煦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道：“少主，若浮不可再用。”
明冽苍白地应了一声。抬眼望去，见灵戈背对着他们站在洞口一动不动，雪白披风正随风招摇。
为何还不过来？
明冽暗自皱了眉头。
灵戈运息毕，强压下四涌的血气和涣散的元神，这才转过身来，走到明冽身旁。
他蹲了下来，撑着脸歪着头问明冽：“我干得好吗？”
酒靥绽开，眉宇之间神采奕奕。
明冽紧盯着灵戈的面颊，死在分辨着什么，见他神色如常，脑袋才点了一下，又一下。
灵戈这才展露了少年该有的活力，得意地抬高了下巴，“我早说过了，我很强的嘛。”
明冽看着他，不说话。
灵戈凑近了些，小声撒娇：“怎么了嘛，你都不夸夸我。”
“你的伤——”
“已经好啦！”灵戈摊开了双手，伸到明冽眼前，“你看！”
明冽仔细看了一遍，见掌心里一道划痕也没有，他有些疑惑地望向灵戈。
灵戈晃了晃手，笑着说：“我是神仙嘛，受再重的伤也没事儿啊。”
英昭蹙眉，想要反驳，却被身旁的顾逢抬肘轻轻撞了一下。
他望着顾逢，满脸不解。
顾逢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走：“琴声停了，不知归元子在何处。随我出去看看。”
英昭纳罕：“为什么是我啊？喂——”
守煦知趣地说：“我和你们同去！”
“谁要同去了？我好累啊我不想去，我就要留在洞里！外面好黑好可怕啊！啊——”
顾逢和守煦也不管他哔哔赖赖什么，相视一看，默契地一人扯着英昭一臂，生拉硬拽地将他给带走了。
一瞬间，这山洞便只剩下了明冽与灵戈二人。
明冽刚想跟出去，却被灵戈一把擒住了手腕，“你别走，我好疼啊。”
“刚刚不是没伤吗？”明冽心中咯噔一声，双手轻拍着灵戈手臂胸膛腰际，一路往下，找寻着他的伤口：“哪儿疼啊？哪儿疼啊？”
灵戈极享受明冽的触碰，眯着眼睛像只餍足的猫，他低低道：“哪儿哪儿都疼。”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啊？”明冽心中一下便紧张了起来，想叫外头的人进来帮忙：“守——”
灵戈一捏明冽手腕，示意他不要叫人进来。
明冽疑惑：“为何？”
灵戈倒在了明冽肩头，娇弱却十分理直气壮道：“因为男人不可以在别人面前喊疼。”
“想不到你自尊心还很重。”
“超重的！有一句老话说男人不可以在喜欢的人面前哼哼唧唧，但我没做到。”
“谁说的老话，我怎么没听过？”
灵戈渐渐勾起了唇，眼里星光摇曳：“谁说的老话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好疼啊，我可不可以稍微在你面前哼哼唧唧一下啊？”
“……可以。”
灵戈顺杆往上爬，笑靥深深陷下：“那你这是默许我喜欢你啦？拉钩！”
明冽还没有反应过来，小指便被灵戈的小指勾住了。紧接着便见到灵戈盖章一般，飞快地将大拇指印在了明冽的大拇指上。
明冽瞠目结舌，这是怎么被套牢的？
不容明冽反悔，灵戈凑近了些，弱柳扶风地轻咳一声道：“我好疼哦。”
明冽便心软了：“你哪里疼？”
灵戈眨眨眼：“我心疼。”
明冽连忙扶起了他，以为刚刚修补结界耗费了他的心力，问：“那如何才能好？”
“你摸摸。”
“啊？”
灵戈十分真诚地望着明冽，低低道：“真的，快疼死我了。”
明冽伸出了手，在空中微微一蜷，似在思考着什么，见灵戈满脸期待地瞧着自己，只好缓缓地移到了灵戈的胸膛。
如一块石头跌进了深沉古潭，潭面一下便泛起了层层涟漪。灵戈眸光微闪，眼波粼粼，目不转睛地瞧着明冽。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明冽只是瞧上一眼，心便再硬不起来了，只觉心疼难当。
半晌，灵戈嗫嚅道：“别摘下我的护心鳞，不然我疼死给你看。”
明冽的心像被什么碾过一样。
见明冽不言语，灵戈只好解下了自己的锦囊，递给了明冽。
“这是什么？”
“你打开。”
明冽依言照做，打开了锦囊，看见里面的齑粉流窜着银色微光，总有几分熟悉之感，心一下便揪了起来。
“这是……何物？”
“这是你的护心鳞。”
“你是说……”
明冽噤了声，脑子里好像有什么炸开了。
“是的，早在两百多年前，你就把你的护心鳞给我了。”灵戈望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轻轻道：“而现在，我的心在你这里。”
明冽深吸一口气，心中密密麻麻泛起了酸意，有点儿痒，又有些疼。
“那它，是如何碎掉的？”
护心鳞乃龙族最坚硬的鳞甲，闻说可以辟邪祟，挡灾祸，破杀气。之前破他石之界时，明冽与白龙命连一脉，他握剑捅穿了白龙的心脏，于护心鳞上也不过是多了一道划痕罢了。
那究竟是什么，能够让护着灵戈的护心鳞碎成齑粉？
那两百年灵戈究竟吃过怎样的苦，受过怎样的伤？
刚要问出口，便听山洞外一声嘈杂声响，一道熊熊火光灼亮了大半边天。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两人连忙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不周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