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劫》苍穹独步

19、第 19 章

　　襄阳王换了身便装，带了诸葛钟元准备出门。门外已经备好了马车，赶车的人是襄阳王的贴身护卫洛宇。洛宇也穿了身便装，还特意装扮的像个车夫。
　　展昭走出房间，看到襄阳王正准备上车，上前施礼：“参见王爷。王爷要出门？”
　　襄阳王回头：“嗯，本王要去拜访一个人。对了，不如你陪本王走一趟？”
　　展昭略吃惊：“王爷要展昭相陪？”
　　襄阳王看着他，问：“你不愿意？”
　　展昭摇头：“并非展昭不愿意，只是以展昭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在开封城内行走。若有人看到我在王爷身边，也会对王爷不利。”
　　襄阳王似乎胸有成竹的笑了一下：“不用担心那么多，本王都不怕，你又何必为本王担心。”
　　展昭点头：“既然如此，展昭听命就是。”
　　襄阳王与诸葛钟元坐在车内，展昭与洛宇并肩而坐，因为是微服出行，襄阳王尽量低调。
　　马车从桐雨阁出来，穿过偏僻的巷道，准备上一条通向官道的小路，就在马车要出巷口时，巷口处闪出几条黑影拦住去路，洛宇停下车不再前行，展昭跳下车，提宝剑站在车前，观察那几个人。
　　襄阳王在车内问：“什么事？”
　　洛宇回头：“回王爷，有人拦路。”
　　襄阳王挑起车帘下了车，诸葛钟元陪同下车。
　　展昭对洛宇轻声交代：“保护王爷。”然后迎上去，抱拳当胸问：“各位，不知拦阻去路有何用意？”
　　来人也不说话，领头那人身材瘦高，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冰冷而轻蔑，展昭忽然觉得那眼神好熟悉，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人向身后的几人轻挥了下手，他身后的黑衣人一拥而上，将襄阳王等人连同马车一起围了。洛宇拔出长刀站到襄阳王身旁，随时准备阻止那些攻击王爷的人。
　　带头的蒙面人则直接攻向展昭，展昭出剑相迎，对方用的也是剑，剑锋交接，展昭又注意到，对方的剑也似曾相识，几个照面之后，展昭确定，确与眼前之人交过手。展昭剑招加快，步步紧逼，他想摘掉对方的面巾，但对方防守的密不透风，他尝试几次都没有成功，对方却一直想将他的剑招压制下去，这样的过招方式也让展昭觉得曾经历过，在两人的剑纠缠在一起的瞬间，展昭有机会与对手靠近，他闻到对方身上有淡淡的草药香，他瞬间明了白来者是何人，抽剑防守，不再主动进攻，同时回头观察了一下洛宇的战况，洛宇一个人同时对付十来个人明显不敌，襄阳王和诸葛钟元被他护在身后却显得都很淡定。
　　蒙面人剑走偏锋向展昭脖颈划过来，展昭避过剑锋，发丝在剑锋之上飘过，他故意没有接招，却飞身到了襄阳王身边，自半空中旋转而下，同时一剑挡开了围攻王爷的一群人，蒙面人的剑没有停下，追至襄阳王身边，再次向展昭前胸刺过来，展昭举剑挡开，同时大喊一声：“住手！”
　　蒙面人住手，盯着他，其他人也都看着他，展昭轻轻摇头，转回身看向襄阳王，他的眼神让襄阳王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展昭抱拳：“王爷，既然您如此不相信展某，展某留在您身边也无意义。展某就此告辞，请王爷多保重吧。”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蒙面人上前一步持剑拦阻，展昭看他，这次换他的眼神轻蔑了，他冷冷的说：“詹教主，你又何必藏头露尾的呢？展某与你不是第一次过招，展某认得出你。”
　　詹玉威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快速飘了襄阳王一眼，用冰冷的没有人味的声音说：“你以为你离开，我就没办法让你回来？”
　　展昭淡然：“既然展某的命掌握在你们手中，又何须试探展昭？王爷需要展某做什么，直言就是。”
　　襄阳王说话：“展昭，你误会了。”
　　展昭回头：“是展某误会吗？王爷与詹教主合演这场戏难道不是为了试探展某的忠诚？”
　　诸葛钟元说话：“展大侠，你确实误会了，王爷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想看看你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展昭看他一眼，目光又回到襄阳王身上：“王爷是不相信展某的能力，还是不相信展某的为人？”
　　襄阳王掩去他被识穿的尴尬，摆出王者霸气：“本王相信你的能力，但是本王更希望你是真心为本王效力，只有那样，本王才会真正拥有你这样的人才。”
　　展昭不想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就给了襄阳王一个台阶下，说：“只要王爷是为天下百姓谋福，展某自然心甘情愿为王爷效力。”
　　襄阳王点头：“好，现在陪本王去趟兵部侍郎府。”
　　展昭抱拳点头：“是。”心里却在怀疑此行的目的。
　　襄阳王上车，洛宇赶车，展昭随行，没等诸葛钟元。
　　诸葛钟元只好带着詹玉威等人先回去了。
　　来到兵部侍郎叶森府上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开封城内华灯初上。马车并没在正门停下，而是转去了后门。
　　洛宇拿了襄阳王名帖给了门卫，门卫立刻进去通报了。
　　展昭问襄阳王：“王爷，要在下陪您进去吗？”
　　襄阳王点头。说话间，叶森亲自出门迎接，对襄阳王施礼道：“不知王爷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见谅。”
　　襄阳王还礼：“叶大人客气，是本王不请自来，还请叶大人海涵。”
　　叶森惶恐道：“岂敢，岂敢，王爷请！”说着目光注意到襄阳王身后的展昭，不禁吃了一惊：“展护卫？”
　　展昭抱拳：“叶大人。”
　　叶森本来有很多疑问，但此刻又不便多问，只好先请襄阳王及随行人员进去。
　　进到叶府，分宾主落座，有仆人奉茶。
　　叶森先开口：“日前闻听王爷已经返回襄阳，不知今晚何以光临寒舍？”
　　襄阳王话中有话：“本王是无事不蹬三宝殿，此次前来，就是想知道，本王曾经找你谈的事情，叶大人考虑的怎么样了？”
　　叶森犹豫了一下：“王爷，这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下官一时还无法决定，请王爷容下官三思。”
　　襄阳王语气有点硬：“只要叶大人同意，就在这上面签个字，本王相信，一年内，你就会升为兵部尚书。”襄阳王说着看了洛宇一眼。
　　洛宇上前，自怀中拿出一本册子，摆到叶森面前，叶森看了看，又看向襄阳王，说：“有些事情下官还想跟王爷细谈，希望王爷有这份耐心。”叶森说着，目光扫过洛宇，又扫过展昭。
　　展昭立刻明白，接下来要谈的话是不想他听到，也不想洛宇听到，但他已经明白襄阳王此行的目的，虽然他没能看到那本册子上写了什么，也能猜到八、九分，襄阳王是要联络叶森加盟，为他将来启事做准备。
　　襄阳王点头：“正好本王今晚无事，可以和叶大人手谈一局。”
　　洛宇很识相，施礼说：“王爷，我去看看马匹，今晚我们还要赶回去。”
　　襄阳王点头。
　　展昭也明白，只要自己在场，他们也谈不了什么事情，就对襄阳王施礼说：“王爷，属下想去买些需要的东西，可否先失陪一下？”
　　襄阳王也知道，展昭是故意避开他们谈重要事情，看他如此善解人意，很是欣慰，点头同意了。
　　有下人来摆棋盘，展昭就退出了房间。
　　出了后门，见洛宇正在给马喂草，洛宇看到他，没什么感情的问了一句：“展大侠要去哪里？”
　　展昭依然是说：“去买点东西。”
　　洛宇知道襄阳王并没完全信任他，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展昭回头，明知道他是想监视自己，又不能直接拒绝，就说：“你还是留下来保护王爷吧，现在王爷身边只有你，万一叶大人不可信......”他没继续说下去，洛宇也明白了，监视展昭跟保护王爷相比，当然是后者更重要。便点头说：“那好，展大侠请便。”
　　展昭微笑：“我一会儿回来接王爷。”

　　走在开封的大街上，晚风袭来，展昭忽然有种孤寂的感觉，开封府，襄阳王别院，官场，江湖，多年来他似乎一直站在此岸，遥望彼岸，此岸是他要守护的家国百姓，正义青天，彼岸是他向往的逍遥自由，快意恩仇，如今此岸是他要追查的真相，彼岸是他视为亲人的师长，知交好友。看着城内万家灯火辉煌，百姓安居乐业，他似乎释然，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忧伤的浅笑。
　　开封府的书房亮着灯光，隔着窗能看到包大人和公孙策伏案处理公务。展昭走进书房，轻唤一声：“大人。”
　　包大人抬头，满眼惊喜：“展护卫？你回来了？”他立刻站起来。
　　公孙策也站起来。
　　展昭点头施礼：“我回来了。”
　　包大人问：“你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展昭再次施礼：“多谢大人挂心，展昭已经没事了。”
　　公孙策上前，抓过他的手说：“来，展护卫请坐，我帮你看看。”
　　展昭被他按在椅子上。公孙策开始把脉，过了片刻，公孙策收回手，说：“你又受伤了？”
　　展昭微笑：“已经没有大碍了。”
　　公孙策点头：“是无大碍，只是有点亏气血，你曾经失血过多。”
　　展昭点头：“公孙先生果然高明。”
　　公孙策回到桌案前，提笔开始写药方，边写边说：“这样吧，我给你开个药方，你按方吃药，很快就会好了。”写完，药方递过来。
　　展昭接过药方，看着上面的几味补药，笑着摇头：“公孙先生，你当我是大病初愈啊？”
　　公孙策严肃：“你现在需要这个。”
　　展昭只好点头：“多谢。”然后把药方收起。
　　公孙策提醒：“你别不在意啊，一定要吃。”他知道，展昭只要一忙，就会忽略自己的身体。
　　展昭回礼：“知道了，多谢先生关心。”
　　包大人一直看着展昭，眼神中是不易察觉的疼惜，他知道，他忽然回来一定有重要的事。
　　展昭回头：“大人。”
　　包大人问：“展护卫忽然回来可是有重要的事？”
　　展昭点头，问：“大人近日可查到什么？”
　　包大人：“根据你留书的提示，本府派人查了彩蝶轩的房契归属，属于一个叫赵洪的人，此人原是襄阳王府副总管。”
　　展昭：“大人，属下已经查出，那处房产，就是襄阳王的，为了拉拢苗疆的万灵教为他效力，襄阳王把那里送给了万灵教的教主。”
　　包大人问：“你是说那里的老板黑蝴蝶是万灵教的教主？”
　　展昭： “她不是，她只是万灵教的一个分舵主。那个教主一直跟在襄阳王身边，属下还查到，他与皇上中毒案和年轻男子失踪案都有关。”
　　包大人略吃惊：“这两件互不相干的案子都与他一个人有关？”
　　展昭点头：“是的。”他停顿了一下，说：“大人，属下现在也在襄阳王身边。”
　　包大人略吃惊：“你也在襄阳王身边？你还查到什么？”
　　展昭禀报：“属下已经知道，给皇上下毒的人是受了襄阳王的指使，那个人就是万灵教的教主詹玉威，他是冒充属下进的皇宫。只是属下现在还没有查到他们下毒的具体证据。另外年轻男子失踪案也是他所为，詹玉威成名于三十年前，人称玉面飞猫，那时候他就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他消声灭迹三十几年，又在江湖中出现，按年龄，他应该年近七十岁了，可是他看起来三十岁不到的样子，那是因为他修炼了苗疆邪术长生术。”
　　公孙策吃惊：“什么？真的有人修炼这种邪术？”
　　展昭略吃惊：“莫非公孙先生也知道这种邪术？”
　　公孙策：“我当年漂泊游历的时候，曾看到过一本关于苗疆长生术的书，据里面记载，修炼这种邪术，最少要牺牲一千九百九十九个年轻人的性命，这也只是在修炼的过程中，等邪术练成，要永久保持不变的容颜和体质，还是要每隔半年时间，就要牺牲掉一个年轻人，这完全就是一种借他人精气血来保持自己身体永不衰竭的方法。”
　　展昭若有所悟道：“原来如此。”
　　公孙策感叹：“当年看了那本书也没太在意，据书中记载，此方法失传已久，当今天下没有人再会用如此残忍的方法修炼，没想到，还真的有人知道这修炼方法。”
　　包大人愤怒：“这世上竟有如此狠毒之人，为了一己之私去残害如此之多的无辜生命！”
　　展昭虽然也生气，但还是劝道：“大人息怒。属下发现，詹玉威命令黑蝴蝶和周林在各地为他搜寻练功所需的年轻人，那些离奇死亡，并且面容衰老的年轻人就是被他们所杀。”
　　公孙策点头：“明白了，李瑞潇之所以变成那个样子，是被吸干了精气血。验尸的时候我也曾怀疑过，只是被那个毒蝴蝶的伤口误导了。”
　　包大人问：“彩蝶轩就是利用开门做生意的机会为詹玉威猎取练功所需的年轻人？这周林又是何人？”
　　展昭：“周林是詹玉威的徒弟，也是万灵教的一个分舵主。”
　　包大人沉默，展昭和公孙策在等待。
　　包大人忽然抬头看向展昭，问：“展护卫现在的处境如何？”
　　展昭抱拳：“多谢大人关心，属下只要万事小心，暂时处境没有危险。属下也不能久留，此次是陪襄阳王来拜访兵部侍郎叶森的，这就得回去接他。”
　　包大人敏锐的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问：“拜访叶森？”
　　展昭回道：“据属下推测，襄阳王是要拉拢兵部为其所用。”
　　包大人手捻须髯，面色越来越凝重。
　　展昭再次抱拳：“大人，为了不引起怀疑，属下该回去了。”
　　包大人看向他，点了点头说：“展护卫，万事小心。”
　　展昭点头，转身欲走，公孙策又说了一句：“展护卫，记得吃药。”
　　展昭点头，转身离开。
　　包大人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回头吩咐公孙策：“公孙先生，明天找几位去过彩蝶轩的人前来问话。”然后大声：“张龙、赵虎，明天带兵查封彩蝶轩，王朝、马汉，明天陪本府去叶大人府上走一趟。”
　　四大校尉就在书房门外，齐声：“是！”
　　展昭正要走出开封府，后面忽然有人追出来，大叫：“展大哥，展大哥，你等一下。”
　　展昭回头，原来是艾虎，他把手指放在唇上说：“嘘，不要吵，你怕没人知道我回来过？”
　　艾虎才不管他说什么，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你回来了都不告诉我，这么快又要走了，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你上次受伤，吓死我们了，怎么样，你没事了吧？”
　　展昭等她把一连串的话说完，看了看她抓着自己手臂的手，说：“你再不放手，我就有事了。”
　　艾虎吓一跳，赶紧松开手，惊慌道：“怎么了，你又受伤了？”
　　展昭向周围看了看，还好已经入夜，开封府内并没有几个官兵衙役路过，他再次：“嘘！跟我来。”
　　开封府的侧墙处，种了很多高大的梧桐，枝叶茂盛的遮住了半面墙，也遮住了一角厢房的屋顶，展昭飞身上了屋顶。艾虎紧跟着也飞上去。
　　展昭坐下来，让自己隐藏在树的阴影里，艾虎也跟着坐下来，她终于学会压低声音：“展大哥，你真的又受伤了？”
　　展昭看了看左臂，说：“已经没事了。”
　　艾虎看向他没多少血色的面容，说：“我一直以为南侠展昭是天下无敌的，没有人能打得过你，没有人能伤害的了你，可是上次，我真的被你吓死了，从来没看到过你被人害成那个样子。”她现在说的仍心有余悸。
　　展昭浅笑：“南侠展昭也是人，怎么可能天下无敌？好了，别说这个，我有话跟你说。”
　　艾虎立刻来了精神：“什么事？”
　　展昭：“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包大人的安全就靠你了。”
　　艾虎拍胸脯：“这个放心，包在我身上。”
　　展昭继续说：“有一个地方，有必要的时候可能需要你去那里取一些消息。”
　　“取消息？”
　　展昭：“有助于大人查案的消息，我现在在那里，可是分身乏术，很多消息无法送回来，所以需要你经常到那一带去转转，找机会把消息带回来。”
　　艾虎：“明白了。”
　　展昭又给她画了怎样去桐雨阁的路线图，定好了联系方法，他从屋顶上站起来说：“好了，你回去吧，我也该走了。”说完飞身行下了厢房。

　　展昭回到叶森府上的时候，手上拿了个包袱，像是刚买了东西回来。洛宇一个人坐在马车上，无聊的玩着马鞭，看到展昭，轻描淡写的问：“展大侠回来了，不知买了些什么东西？”
　　展昭随意的把包袱扔在马车上，说：“也没什么，只是一些换洗的衣物。”他又很随意的靠在车辕上，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然升起的残月，问：“王爷还没谈完？”
　　洛宇看他如此悠闲的样子，打消了些许对他的怀疑，说：“还没有，也差不多该谈完了。”
　　两人正说着，只见襄阳王走出叶府后门，但脸色不太好，叶森在后面满脸堆笑的陪送，边送边说：“王爷慢走，再给下官一些时间，下官会给王爷一个满意答复。”
　　襄阳王没回头，只说：“叶大人留步，本王告辞。”
　　展昭和洛宇赶紧迎接襄阳王，扶他上马车。
　　洛宇调转马车，准备回桐雨阁，襄阳王在马车上小声嘀咕了一句：“叶森这只老狐狸。”
　　洛宇没说话，他的职责是保护王爷安全，不该他问的，不会多问。展昭刚到襄阳王身边不久，也不便多问，一直沉默。
　　襄阳王发完牢骚，抬头饶有兴致的看向展昭坐在马车前的背影，问：“展大侠，不想知道本王找叶大人谈什么事？”
　　展昭也没回头，说：“王爷想让展昭知道的，自然会告诉展昭，王爷不想说的，展昭不会多问。”
　　襄阳王点头：“好，不愧是在皇宫当过差的，识大体。”
　　一路无话，回了桐雨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