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亦如是》梢尾倾城

14、山北山南 三

　　花大娘连做了好几样大菜，鱼鸡鸭肉应有尽有，
　　花感言夹了几块肉给小和尚，
　　“吃啊，特别好吃~”
　　花大娘一巴掌把他筷子打掉，大骂，
　　“不忧小师父是出家人，不能吃肉，兔崽子你不知道啊！”
　　大娘又把肉一个一个夹出来，双手合十对小孩说了两声罪过罪过。
　　花感言把筷子一根一根捡起来，委屈地说：
　　“我就想看看他意志坚不坚定嘛，你这个小光头原来叫不忧啊。”
　　“贫僧法号不忧，承蒙两位施主关照。”
　　花大娘看见小不忧如此知礼数，真是可爱地想亲亲他的小脸蛋，咯咯直笑，
　　“哪里哪里，不忧小师父你能来此地游行，是我们整个石潭村的荣幸。”
　　“娘，其实儿子此次回家只是稍作停留，几日后我又要往南行了，”
　　花大娘又是给不忧擦嘴，又是给他夹斋菜，全然没听到花感言说了什么，
　　“你说啥？哦，你要走啦，走呗。”
　　“……”
　　花感言看见亲娘如此对自己，再看看怎么对不忧，顿时难以下咽，气愤地摔碗夺门而出。
　　“女施主，其实你无意说此言吧。”花大娘停下她的动作重新坐回了位子上，胡乱夹了一筷子菜往嘴里塞，
　　“这孩子命苦的很，性子又随我，火爆不听人言，”说着说着一颗一颗豆大的泪滴掉在饭碗里，又还在强忍哭腔，
　　“他此次被军营里的人赶出来，定是因为和其他人合不来，闹了矛盾。若我再留他，不让他磨磨这个锐气，将来指不定做出什么劫财害命的事，”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忧感叹道，
　　花感言跑到山上的一个小潭上，往水里丢石子散心。花感言看见不忧站在他身后，吓了一跳，
　　“你这个小和尚怎么神出鬼没的，”
　　“你母亲同我说你在这。”
　　“她不是不关心我这个儿子吗。”
　　“你知道她是最关心你的，”
　　花感言当然知道，这些年她一个人把自己拉扯到这么大有多辛苦他哪里会不知道，只是自己一时意气用事罢了。
　　“花施主你说要走，是要到何处去？”不忧问，
　　“小鬼，你知道战神吗？”
　　“战神甘将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连五岁孩童也知此人，果然没错，”花感言低声嘀咕，
　　“施主你要去寻他，”不忧问。
　　“你个小屁孩知道这么多干什么，玩你的石头泥巴去，”
　　花感言说到泥巴，突然玩心大发，脸色转阴为晴，一脸坏笑对不忧说道：“小光头，我们去捏泥巴小人玩呗，”
　　“……”
　　“看到没，下一代战神花将军所向披靡，无坚不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花感言给自己捏了个歪鼻子歪脸的等身泥巴，又拿了一块红布给泥巴披上，
　　“小的给花将军加冕受旗，噔噔噔，”
　　“……”到底谁才是小孩，不忧无奈看着眼前这个玩泥巴的大人，
　　“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了。”迎面走来一个和花感言差不多大的少年人，二话不说一脚把泥巴踢烂，
　　“什么花将军，不就是个逃兵！”
　　这人是花感言的同乡，本来一个住在西边，一个住在东边，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的两人，但就花感言的尿性而言，没有什么人他是不敢惹的。
　　花感言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揍，把他一击摁倒在地后死死揪住头发，眼神里爆出血丝，狠狠锤着他的头嘴里怒吼道：
　　“去你妈的逃兵！老子才不是逃兵！”
　　那人也不甘示弱，抓住他的衣服，把他反扑在地上，爬起来又用脚往他的胸口使劲一踹，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住手！”不忧使力把两人强行分开，
　　两人全都鼻青脸肿，口吐鲜血，一身狼狈，
　　“花感言，你就是只只会咬人的疯狗！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自封战神？！你连甘将军的九牛一毛也不及！呸！”
　　花感言被吐的满脸的唾沫，把那人的头抓来就往石头上磕，
　　不忧见状不妙，施法让两人都晕了过去，一手一个各自拎回了家，
　　半夜三更，不忧熬了醒神汤，却发现花感言已经不在床上。不忧赶紧去寻，终于在原来那片泥巴地上找到了他。
　　不忧远远的看了一眼，发现他还在那儿堆土。
　　花感言把原来给自己做的泥巴像推倒，重新堆了一个新的，新做的这个比原来的大了一倍不止，捏的脸庞却并不贴近花感言自己的脸。
　　月光下的泥土有些泛着光，还有他眼角这一块也是。
　　整个晚上花感言都没有停过手，第二天直接躺在土像下睡着了。
　　“原来那个战神是方丈自己堆的啊。”无过惊讶道，
　　“是按照他心里战神的形象堆的。”不忧又补充解释了一番。
　　无过匆匆看了一眼那个土堆像，冠胄带剑，身披三属之甲，威武霸气，一看就是骁勇善战之猛士。要是自己心里住了个战神，想来其英明神武也不过如此。
　　睡醒睁眼的花感言看见自己昨晚堆的土像，叹了一口气，又坐了起来，一阵脑壳疼，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又站了起来，回家去了。
　　一脚踹开自家大门，大叫：
　　“小和尚，我们来比一场！”
　　花大娘一听到自己这么大个的儿子要和五岁娃娃比赛，随即大笑道：“哎呦呦，你也好意思跟这么小的娃娃比赛啊？羞不羞啊你。”
　　花感言不听这些话，把小不忧一手拎到一片竹林里，对他宣战：
　　“小鬼头，你之前不是说观察一块石头已经半月有余了吗，”
　　“那又如何？”
　　“既然如此，我来跟你比比耐性！”
　　“如何比？”
　　“这里有两处干草围成的小圈，我在上面铺了一层尖锐石头，你我二人坐在这石圈上，看谁坚持的时辰更长。”
　　不忧全然不知道花感言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想想自己已经是尝过地狱无数次轮回之苦之人，这点隔人的小石子又算的了什么，随即摇摇头拒绝，走人。
　　花感言看见小和尚扭头要走，又把他强行抱回来，放在石圈上，
　　“今日你不比也得比。”
　　说着自顾自的坐在石圈上，
　　“如果你赢了我，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不忧拿他没办法，只好盘坐在石头上。
　　坐着坐着，不忧突然感觉底下的石头尖锐了许多，
　　石头它自己变换了形状？！
　　不仅是不忧，肯定花感言那边也是如此。
　　不忧此次游行就听说石潭村的石头灵性最大，相比于其他地方的石块的变换速度是几万倍，看来果真如此，才不过两个时辰就化块为刺了。那之前为何要达到半月之久，不忧又想起自己虽是五岁孩童之躯，但体内佛气未减，这底下的石头定是接触到了自己的佛气，变换速度才又增长了万倍。
　　不忧虽并无疼痛感，但毕竟自己现在的躯体嫩皮嫩肉，折腾不起。想就此作罢干脆认输，想来他花感言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不会拿他这个小孩做甚。
　　抬眼看见对面之人，一副极其难以忍耐之表情，屁股下的石块生生被染成血块，也依然一动不动。不忧被眼前这副模样给触动了，花大娘所言甚对，花感言易怒易生事，他既然今天想跟我比这个赛，必是有心改过，我何不度一度他，于是闭上眼又继续打坐。
　　“师父，最后定是你赢了吧。”无过好奇问道，
　　不忧笑笑，
　　“对，为师胜了。小花虽然时常一脸怒像，但其实最怕褐色软虫，竹林里恰好一条大竹虫掉落在他身上。”
　　“哈哈哈哈哈，方丈竟然怕虫？哈哈哈哈哈。”无过不禁捧腹大笑。
　　“啊啊啊啊啊啊好大条虫子啊！！！！！”花感言一下子从石圈里蹦了出来，又跳又甩把他身上的虫子弄开，看见小不忧还在石圈内，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
　　不忧起身，花感言依然势气不减，对他说：
　　“小鬼，我输了！”
　　“施主你既然输了，为何却一脸春风洋溢，毫无挫败感？”
　　花感言抱起不忧大笑，
　　“哈哈哈哈都是命数啊，今日我连你一个五岁孩童都赢不过，还谈什么战神，谈什么将军。我不去找那个什么甘鹄了！我要留在这儿，只做村子里的英雄！”
　　不忧突然想起花大娘在饭桌上对自己说的话，
　　“其实施主你还年轻，出去闯荡不是更好？”
　　“我出也出去了，闯也闯荡了，如今落了个什么回来？那个茶亭的老人家说得对，我得先改一改我的性子，把自己磨练一番，把那些憎恶我的人弄得服服帖帖，得像个将军的样子！”
　　花大娘想要让花感言领略大千世界，磨锐气，消怒像，但这一村之人都尚且不服他，又谈何让他人服帖？这个花感言似乎明白了其中奥秘，与其继续江湖飘荡，还不如先稳稳当当把根给扎好，懂得与人相处，懂得收放品性。
　　“南无阿弥陀佛，施主，你得大无量智慧了。”
　　“哈哈哈哈，小和尚，什么大智慧小智慧的，说吧，你要我满足你什么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