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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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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辞别了刘元和同事们,
独自踏上了返乡归家的路。
她像是衣锦还乡的游子,归心似箭,恨不能腋生双翅足踏祥云飞回老家,飞到父母身边。
她在城里采购了很多东西,有吃的穿的用的玩儿的,统统装进了一个大尼龙袋子里打好包随
身而行,这些东西全部都是给父母哥哥带回去的。
她知道,他们一定天天想她天天盼她,大城市的繁华与喜气丝毫没有拴住她的心。
她要赶快回家,把自己的幸福快乐带给他们,把挣的钱也给他们,让他们不再受贫穷的
欺压,让村民们不再瞧不起他们家,也让哥哥结束单身汉的历史!
家乡的县城到了,这不起眼的小县城啊,让她感到多么亲切!虽然眼前的都是陌生人,
但这也是家乡人啊。
她的脚已经踩上了朝思暮想的家乡的土地,悬着的心也踏实了,转而又激动了,兴奋了。她
包租了一辆小型货车,朝大山飞奔而去。连绵起伏的群山,一点儿也没有改变昔日的模样,
依然雄伟壮观沉静恬淡。
这儿的风似乎都是温暖的,鸟雀声也是那么悦耳动听。
来到镇上,哦,还是那破破烂烂的小镇,古老而又熟悉的小镇!街上的行人都是大山人的装
束大山人的秉性操着大山人浓厚的乡土音。
有一种久违了的感动,落叶归根,漂泊的心回到故乡这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
请了一个山里壮实的汉子作挑夫,为她把东西挑回老家去。她给了那位挑夫两百元作为
报酬,挑夫简直感激涕零,想不到会在这儿遇到一位大城市里来的好心人,美丽而慷慨,全
不像那打工些回乡的人那么吝啬。因此,他挑着对他来说并不算重的东西健步如飞。
走在这十分熟悉而崎岖的山路上,格外开心轻松,对这儿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感情似的。虽然离开了大山这么久,但山里长大的姑娘天生就有一副好脚力,爬起山来一点儿也不觉得
吃力。反倒是那挑夫觉得惊讶,奇怪这城里来的大小姐何故没有一丝娇气,竟能紧随他身后而面不改色。
“我不是城里人,也是山里娃呢。”
挑夫惊讶地看了英子两眼,他浓眉大眼,高大健硕,黝黑的皮肤涔出了粒粒汗珠,步伐很
稳实。爬过了一段长长的云梯似的山路,他停了下来,解开了棉袄,呼出的热气像雾一样浓,
瞬间又散去。
英子也停下脚步,解下围巾,四顾山色。白雪皑皑,层层叠叠,点缀着山间斑斑驳驳的苍绿。
凛冽而清纯的空气,碧天薄云,阳光分外灿烂分外温暖,积雪似乎也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松树梢上荡着秋千,一颤一颤的可爱。
山路上的积雪因行人的踩踏,显出一条曲曲折折的红色的血脉来,绵延不绝。
欣赏着大山的美景,从没如此动情地欣赏过。大山的美四时而不同,城市里什么都好,独缺
这一片纯净而自然的美景,缺这样儿宁静、淡泊而有玉树琼花的冬天!
“你很喜欢冬天吗?”挑夫问。
“是啊!”挑夫不解地望望这一片雪景,说:“山里的冬天特冷,什么活儿都干不了,有什么好?”
“也许吧。”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无论什么东西都这样,拥有了,就不觉得有多好;
失去了,才真切地知道当初的拥有是多么的幸福。这,就是所谓的距离产生美感吧?离了大
山,大山的一切都是美的;没去过大城市,大城市里的一切就像天堂里的一样!“你去看过
山外面的世界吗?”
挑夫红着脸摇摇头,挑起东西又开始往山上爬。
挑夫是不会明白她此刻的心情的。她没去管挑夫,一边走,一边又采了些奇奇怪怪晶莹
剔透的冰凌在手中慢慢欣赏,看它们在手中一点一滴地融化。只有这样儿,她才觉得自己的
心和它们的美那般贴近,才足以表达自己的欣喜与快乐,并把这种心情渗入那一片冰水
之中。她又拾了一大捧路边枯草上的积雪,挤揉成雪球,向那远远的沉甸甸的树梢掷去,兴
奋地看着那沙沙的如银屑珠粉般的雪纷纷而落,她的开心便注入了这所有的美丽之中。
家就在眼前了!那曾漆黑的茅草屋顶此刻被晶莹如玉屑的雪覆盖着,宛如童话里的雪屋;
霭霭的轻烟就在那屋顶自由地飘绕,像在对她欢舞一般;茅草尖儿上的冰凌,在阳光下熠熠
发光,像钻石般耀眼。
绕过挑夫,向家里飞奔而去,边跑边兴奋地大喊:“爸爸,妈妈,哥哥,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全家人听到喊声,都涌出屋子来迎接。站在他们面前的英子,已不是出门前那个梳着俩
小辫儿的山里姑娘,她完全是一个城里人的打扮,长发披肩,美丽而不妖娆,亭亭玉立楚楚
可人。父亲的脸上挂满笑容,林贵福拉着妹妹的手说:“我们天天都在盼着你回来哩!”
母亲高兴极了,说:“你呀,也不打个信儿回来,我好让你哥来接你呀。”
“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吗?”
英子开心极了,和父母哥哥往屋里走去。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桌子凳子也都洗得一尘不染。
英子刚坐下,母亲便为她端来一杯热茶。英子接过茶,说: “妈妈,你歇着,我自己来!”
母亲乐呵呵地笑道:“走了那么远的路,把你累坏了吧?他爸,快把火烧旺些,我为丫头煮几个荷包蛋!”
英子忙阻止道:“不忙不忙。妈妈,爸爸,你们都歇着,咱们好好儿说说话儿。而且,我还不饿呢。”
又见哥哥笑盈盈地站着,说:“哥,站着干嘛?快坐呀!”全家人便坐在了一处。
这时,挑夫把东西挑进了屋,放了下来。大家便又站起来,英子对挑夫说:“谢谢,你可以走了!”
母亲忙道:“等等,走了这半天儿了,歇歇脚,喝口水解解渴吧。”说完去为挑夫倒了碗开水。
林贵福忙为挑夫端来凳子,挑夫只是笑笑,坐下来,又接过热腾腾的茶,吹了吹,不多时便喝尽了,还了碗,转身走了。
母亲又道:“吃点儿东西再走吧?”
英子忙拉住母亲止道:“妈妈,让他走吧,人家还有事情呢。他是我请的挑夫,我已经给过他足够的脚力钱了。”
母亲恍然道:“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你的男朋友呢。”
“妈妈,我怎么会找这样的人作男朋友?”
父亲听了,敛了笑容,长着一张脸说:“丫头,别有了几个钱就瞧不起咱山里人,咱家也是茅草棚呢。”
“爸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没法儿和我的男朋友相比哩!”
母亲又纳罕道:“你说过要和他一块儿回来的,他怎么......?”
“他父母只他一个儿子,硬不让他走,要他陪他们过春节呢。所以我没勉强他。以后,
我另寻个机会带他回来见你们吧。”
父亲凝神想了想,问道:“你说他是干什么的?律师?”
“是的。他全市有名的大律师,这在市里已是家喻户晓的。”
“妹妹,律师是干嘛的?”
“哥,律师就是替人打官司的。他替康乐鞋业集团打赢了官司。这个,你们是不知道的
了。”说完,她又赶紧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照片,说:“这就是刘元。”全家人的脑袋都凑过来看那照片,皆十分满意。
“爸爸,妈妈,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全家人又围着那包东西,英子一一分给他
们道:“这套衣服是爸爸的,这套是妈妈的,这是给哥的。这是爸爸的烟酒,这是妈妈的补
品,这是哥哥的剃须刀。还有这些饼干儿糖果小吃,是我们过春节吃的;这两副烫金对联,
贴门框上;这两个折叠的大红灯笼,挂咱家堂屋门檐上.......”
“买这么多东西!”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一搂抱在怀里,说:“那得花多少钱呀!”
“花不了多少钱。这些羽绒服又轻巧又暖和,很适合咱山里人穿,因为这儿冬天实在太冷了。”
母亲看看英子,只系了一条透明的紫色纱巾,还是装饰性的,里穿一件红高领毛衣,外穿一件齐膝的麦色风衣;咖啡色休闲长靴,忙把手中的东西放里屋去,拿了件棉衣出来,披在英
子身上,说:“穿这么点儿,你不冷啊?”
英子取下棉衣,笑道: “妈妈,我一点儿也不冷。不信,你再摸摸我的手,很热呢。”
英子脱下黑色手套,握了握母亲粗糙的手。母亲见女儿没撒谎,高兴地点了点头。
“丫头,你在外边到底干啥工作哩,这么容易挣钱?”父亲高兴之余也不忘了打听翔实,
因为他从没见过村里还有谁出门儿不到一年就赚了这么多钱的,担心这钱来路不正。母亲放
下棉衣道:“她爸,我们边弄饭边听女儿说吧。贵福,你取块腊肉下来。”大家都忙活去了。
英子深知父亲的担心,便道:“我是做服务员儿的。我们的老板对每个人都很好,不单工资
高,奖金高,其他待遇都比别的好。”
父亲一边往灶膛里塞柴火一边吧嗒着旱烟,不紧不慢地说:“服务员儿到底是干啥的?”母
亲一边洗腊肉也一边问:“是啊,我也听村儿里其他人说过,做服务员儿,挣的钱还不够自
己花销,你也往家里寄了不少钱了,你怎么过的?”
林贵福洗了手,坐在妹妹身边,带着钦羡的目光打量着她。
英子,微笑道:“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咱家若来了亲戚朋友,我就为他们倒茶递烟,或
端来糖果之类。我们的任务就是带客人找空位子坐下,给他们送去酒啊茶啊饮料等等。当然,
他们得给我们钱的,多少不论,这也是我们那儿的规矩。”
父亲不信,取下嘴里的烟杆儿,问道:“就做这些?你们老板付你们高工资是不是吃饱了撑
的?你们老板男的女的?很有钱吗?”
英子点点头,说:“我们老板是个女的,又年轻又漂亮。她有茶楼、歌舞厅、高级餐厅、宾
馆儿等等,一幢十几层楼的大厦都是她一个人的,当然有钱了!我们所有服务员都住在四楼,
她住在五楼。无论我们谁有什么个事儿,她都会尽力帮我们,对我们可好了。可是一旦我们
违反了她定的规矩,她会毫不留情地不要我们。”
父亲听了,沉默了半晌,略略点了点头。母亲笑道:“这样儿的老板倒还真是个好人。”英子道:“那当然了。她才貌出众,还是我们牛市长大学里的同班同学呢!”
父亲茫然道:“牛市长是谁?”
英子摇摇头笑道:“嗐,我第一次说这话的时候,还被同寝室的朋友们笑话呢。牛市长管着
咱们的县长镇长,咱们这一片大好河山都由他管着呢。有一次牛市长来找我们老板,还是我
去接的送的呢!”
母亲笑道:“丫头,你可真为咱林家挣脸呢!”
“那还用说!”说罢又掏出一大叠钞票,有几千元,递给母亲,说:“ 妈妈,这些钱是我
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拿去把咱这破房子好好儿修一修。”
母亲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钱说:“你还是自个儿留着花吧,大城市里花钱不比咱这
山旮旯里。以往你寄的钱都存着没动呢,就是来修房子的。”
英子摇摇头,看看山明说:“妈妈,我们吃住都不花钱的,除了买衣服用些,余下的没
处用。家里用钱用得紧,就拿着,除了修房子,还添置些家具电器吧。而且,哥哥要说了亲,还得花钱呢。别心疼钱妈妈,用完了再挣就是!”
母亲有些哽咽道:“英子,只苦了你了!”
“妈妈,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就最开心,也不觉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