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浮萍》杨世成

19、第19章

　　客厅里，灯还亮着，刘元知道，那是母亲在等他。

　　他蹑手蹑脚进了屋，并没有见到母亲，遂向母亲的书房走去。

　　果然，母亲还没有休息。刘元没有言语，轻轻走上前，为母亲按摩起双肩来，说：“妈妈，

　　该休息了！”

　　母亲正在写着什么，笑道：“回来啦。夜猫子，我以为你忘记了回家的路哩。”

　　刘元搂着母亲的脖子笑道： “哪能呢。有没有什么要我效劳的？有没有作业要我帮你改？”

　　母亲放下笔，侧着脸笑道：“你不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上次作业你给我胡改一通，学生都

　　以为我老眼昏花了呢。”

　　刘元又为母亲揉捏起双肩来，笑道：“他们敢！”

　　“要是你呀，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哦对了，你不是说官司已经结束了吗？又跑哪去

　　了？今儿融融来了，等到深更半夜了才回去。我一个老太婆，也不好送她，只任她独自去了。

　　你......”她忽然发现身后已没了人影儿，不禁自个儿笑了笑，摇摇头又写起她的东西来。

　　“妈妈！”刘元冷不丁地从背后钻出来，依旧搂着她的脖子，只是她眼前多了一面镜。

　　她闭眼叹了口气，嗔道：“你是不是要把你妈的心脏病给吓出来才甘心啊？还像小时候一样

　　顽皮，你呀。”

　　“让我妈吓着了，罪过罪过！”忽而又笑道：“妈妈，你仔细看看镜子？”她笑道：“都老太婆了，还照什么镜子！”

　　“你就知道自谦，你不觉得戴上眼镜，气质修养使你光芒四射吗？就你这头短卷发影响了你的形象！”

　　母亲横了他一眼，嗔道： “你甜言蜜语些什么呀？你以为你妈才十八岁呀？还光芒四射呢！”

　　“就是呢，你若把头发烫直了，少说也要年轻十岁，嘿，大街上的回头率呀，百分之百呢！”

　　母亲拍了一下儿子的头：“又没正经了，拿你妈穷开心啊？我都什么年纪了，还与年轻人比么？真要像你说的，人家要骂我老怪物了，唾沫星子都够淹死我的。”

　　“你看那街心花园扭秧歌打腰鼓的，谁年纪不比你大？个个描眉画唇的，没见着谁用唾沫星

　　子把她们淹死的？她们多逍遥多自在。就你，朴素得有些些古板了，还总委屈自己。”

　　母亲暗自叹了口气，道：“你妈是人民教师啊，那就得像个教师的样子，就得端庄得体，要

　　是成天涂脂抹粉的，成什么了？又不教唱戏画脸谱。我知道你的心，等我闲了退休了，我也

　　参加腰鼓队去，你妈不比别人差呢。明儿的赛课材料我已经准备就绪了，你去休息吧。”

　　“我饿了，先做点吃的。过桥米线，妈妈，要不要吃点儿？”

　　母亲道：“好吧。你再去看看奶奶醒着没有，问她要不要吃些。”

　　刘元答应着就要走，母亲又道：“你可轻些。”

　　“知道。 ”刘元悄悄推开奶奶的房门，见奶奶安详地睡着了，才返身去了厨房。

　　很快，刘元的过桥米线做好了，母亲也弄好了资料。

　　母子俩边吃边聊。

　　“妈妈，你都教了几十年的书了，一次赛课就那么紧张吗？准备到这会儿。”

　　“你知道啥，来评课的都是些特级教师，大腕儿级别。学校领导看重我，不期望好评，我至少也不能太丢脸呀。”

　　“真要器重你，那为什么每次优秀教师的评选没有你？重担来了，都推你身上，害你累到这会儿，我心疼呢。”

　　“傻孩子，什么优秀教师，那不过是个虚名，做人就得干好自己的本份工作，难道不给

　　我评优秀教师，我就不好好干工作了吗！做教师就是要把学生教好，这不比什么优秀教师的虚名重要吗？”

　　刘元直摇头，换了话题说：“爸爸知道吗？”

　　母亲叹了口气道：“我跟他说了。只是你知道的，你爸爸以铁路局为家，一年也难得回来几

　　次的。春节又是客运旺季，得等到春运过后才能回来的了。”

　　“这个家就靠你一个人撑着，还要照顾奶奶......妈妈，真是苦了你了。”

　　母亲心里一热，也颇感欣慰，笑道：“到了这把年纪，其实妈妈我也不求什么了，只求你好

　　了。妈妈还希望，你跟融融一切都顺利......”

　　“妈妈，别说她，说了我没有胃口！”

　　母亲惊讶地说：“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 吵架？犯不上。”

　　母亲道：“我看着姑娘不错，虽然是有一点儿高傲。但她终究是女孩子嘛，你

　　就将就她些了。而且，你们俩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也算青梅竹马。我真不懂你们......那你今

　　儿去哪儿了？”

　　“夜总会。”

　　母亲奇怪道：“你去那儿干嘛？以前也是吧？”

　　刘元点点头。

　　母亲诧异道：“你不会是爱上了另外一位姑娘了吧？”

　　“没有。只是那里有个姑娘唱歌儿很好听，我去听歌而已。”

　　母亲严肃地说：“你骗不了我，我还不了解你吗？跟妈妈说实话。”

　　“真的没有。那个女孩儿很特别，我想帮她。”

　　母亲还是不信，道：“你有多大能耐？能帮得了她吗？”

　　“我相信，我会慢慢影响她的。”母亲无言，只是暗自叹气。

　　本来春节就快到了，没有想到节日期间照样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而且接连不断，

　　虽不是什么大案，也得去费神费力的。因此，他去看望英子的时间就很少了，有时候去得很

　　晚，只说上几句话他就走了。

　　英子只独自在孤苦寂闷中翘首期盼着刘元的出现。也许是夜总会里养成的小心谨慎的习惯，

　　她并没有把她和刘元相爱的事儿和盘托出，大家知道的就是那么一点点，而朋友们也牢记“三

　　不”，虽然知道英子有了意中人，她不愿意说大家也是不敢多问的。故而朋友们都心照不宣地照顾着她。

　　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了，英子一直等待着机会向刘元说，让他和她一块儿回趟老家，看刘元总是来去匆匆，让她非常难过。

　　终于，刘元再度出现，见了面坐下来第一句话就说：“英子，离开夜总会好吗？”

　　英子一惊，呆了半晌，才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她也深知，夜总会并不是一块真正的太平天

　　地，确是乃一个五毒俱全的地方，他怕她经不起这灯红酒绿尤其是金钱的诱惑而有朝一日失

　　去自我。于是她说：“我们的工作制度是非常严的；再说，金总心疼我们每一个人，我也与

　　这儿的大多数服务员成了好朋友。换个环境，我能适应吗？我没有高学历，又没有其他的谋

　　生本领，除了唱歌儿，我还能干什么？唱歌很轻松，收入也丰厚，我到哪里再去找一份儿这么好的工作？”

　　“英子，这是个高消费的地方，很容易使人堕落。纵然她们都好，我还是很担心你！换

　　一份儿工作，如果想她们了，你也可以经常回来看她们的。学历并不是难事，你可以一

　　边工作一边读书，我也可以帮你；只要你不这样黑白颠倒的过日子......”话还没说完，便被

　　英子打断了，她说：“刘元，我知道你有能力，但你也在创业阶段，不容易，我可不愿拖后

　　腿儿，成为你的累赘......我既然有能力凭自己的本事挣钱养活自己，又何必给你平添麻烦呢？

　　还有......”她本想说她已经没了读大学去深造的志向了，又怕他曲解，转而改口道：“还有，

　　换一份儿工作，老板会有金总对我那么好吗？我又能分出时间和精力来学习吗？”

　　刘元想了想，坚持己见说：“在夜总会工作，终究是靠青春吃饭，那是很短暂的！我既然让

　　你离开这儿，我会承担起所有的责任，而不是你所说的 ‘添麻烦’。读大学是为将来的

　　发展打基础，因为你不可能在这儿唱一辈子歌。我希望你的眼光放长远一些，眼前的利益固

　　然可观，十年二十年后呢？难道要等你不再唱歌之后才去读书吗？那时恐怕就迟了！听

　　我的，英子，离开夜总会！”
　　“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放心，有你在，我永远都是清白之身！”

　　刘元无可奈何地说：“我相信你的话，你也考虑考虑我的话吧！”

　　这次相会不欢而散，英子坚持，刘元也坚持，彼此都很失望。

　　刘元觉得英子鼠目寸光，无法真正明白他的一番苦心用意。之后，英子也担心刘元生她气了，

　　便去电话，说她正在考虑他的话，春节后给他答复。电话里听不出刘元的表情和心理，只觉

　　得他仍然很随和，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

　　英子要求他跟她回家过春节，他委婉地说出他要陪伴父母无暇分身，推辞了。

　　英子心一凉，痛极了，像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一样。她忍着伤心，请他给她一张照片好带回去给父母看看，他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给了她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