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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 炎月政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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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历2019年炎月,王城内新党起义,攻入王宫,称“炎月政变”。
军队总帅单膝跪地,低着头禀报:“陛下,十分抱歉。他们攻进宫门了。”
仍着盛装端坐于王座上的女王端起酒杯啜饮一口,笑道:“哦?让他们进来,你们全部撤进内殿就好。”
“可——”他猛地抬头。她已经走下王座凑近他的耳边,声音轻软惑人如海妖塞壬:“嘘。阿利斯会相信我的对吧?”
的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薇奥莱特的智慧与野心。她的决策总有原因,至今还没犯过任何错。但这不代表他就不会担心。
“是……陛下。”
阿利斯还是按她的旨意转身离去,执行她离奇的命令。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薇奥莱特一抿唇,有点轻微的不悦。
“为什么……不喊我薇奥拉啊。”
她轻声的询问消散在内殿,无人听闻自然无人回应,殿中静寂无声。这一瞬她心里无论掀起多大的波浪,都只表现出微微涟漪,无人可知。
薇奥莱特回到王座上,抚着手边雕刻的精细花纹。她随手端了一盏高脚杯,对着灯光举起,看酒液在光下变幻的色泽,然后倾倒酒杯一饮而尽。
“胆子不小啊,那群蠢货。”
酒杯被放回桌上。她自语着又像对谁诉说着。
就算这个世界以魔力构成,人们也拥有其他的才能。王族没有魔力,却以另一种方式受到神的祝福。无魔力却能利用法师间的矛盾,登上王座受万民景仰的王,必须有足够的器量,必须有在法师与凡人间制衡的权术与智谋。这世界不只是强者为尊,以暴力夺来的权力终有一日会被暴力夺走。兼具王的特质与法师的强大魔力之人,则执掌几方圣殿,将自己敬献给神。王是特别的,他们弱小却强大,手握世俗的权力,各自统辖一方疆域。
法师们可能加入圣殿,可能独身游历,可能选择一位王侍奉。王会给他们荣誉与地位,也会在需要时让他们战死。平民没有那么多选择,要么凭借智慧或力量爬上高位,要么在战争来临时被充作兵员游离于权力之外。荷普国的下议会也接受平民,朱尔国的黑曜白晶两党更不拒绝。在奈特国除外:王国权力统归女王一人所有,她能放手也能随时收回。
薇奥莱特是王族亦是赌徒。她会以自己的命和整个国家的未来作为赌注。
“快冲!”
女王从窗边望去。下面喊杀着的,有开启殿外法阵让叛党不费一兵一卒攻进的守卫,有野心太过的皇家法师,有想要报仇的大臣。倒也不是坏事。这样一来,她轻轻松松便能分辨出谁不忠。
“哎呀,那老家伙当年可是发过誓的……”她的表情介于有趣和无聊之间,旧臣的背叛没给她带来任何情绪。
“那老家伙”指的是在叶月暴动中失去独子的某位大臣。他的独子正是瓦尔城被分尸的执政官。让他举起反旗的不只是儿子,还有孙子。那不满五岁的幼童是被吃掉的。虽然并不是事实,但他将怒火全转移到了不及时进攻反而下令围城的女王身上。
老人不会像年轻人那样拼命,但如果是作为父亲与祖父——
他绝不能接受自己如此无能,绝不会在他们惨死后仍然跪伏在那女人脚边。
薇奥莱特的行事如何他很清楚。她不是昏君,却是暴君。她踩着人的枯骨登上王座,她在倾盆血雨中笑靥如花。她没继承先王的仁爱之心,只是以仁爱之名伪装自己的野心。他们先忠于先王,然后才是她。换言之,他们并不是真心拥护她,只是认可她协调的能力以及王室血脉带给他们的利益。她干掉自己的兄弟姐妹,根本没依靠他们的力量。
被野兽吃了的达德利(Dudley)。
被废为庶民的厄休拉(Ursula)。
被终身监禁的雷金纳德(Reginald)。
有些事,只留在经历过的人的记忆里。虽然每件事背后都有她的影子,但能推出真相的人必然不会傻到去找死。何况她有着能将敌国间谍都收为己用的能力,在她面前,众人屈膝。
先王所谓的仁政,也不过是收买人心的另一种方式。薇奥莱特从前还做做那些表面工夫,现在已经肆无忌惮了。战争还会持续很久,仁政起不到什么作用,不如直接专制独裁。历史由胜利者书写,最后活下来的才是英雄。谁会歌颂自己战胜的敌人?顶多筑起高冢炫耀战功。
作为薇奥拉也好,作为薇奥莱特一世也好,她并不在意自己死后的评价。她手里握着现在,对未来绝无期待。为了保护自己,才活成现在的样子。只有权力不会背叛。还是公主的时候,她看着人们痛苦挣扎,没有乐趣只有恐惧。她不要成为弱者,不要成为牺牲。
——直到她遇见“爱”。
薇奥莱特不应该爱人的。爱是虚伪又不定的情感,爱人的永远处于弱势一方,开局前就被排到失败者之列。王必须时刻冷静孤高,爱只会干扰判断。她确认过无数次,可他还是存在。
为什么?大概因为他是给聪明人又是个笨蛋。他知晓她的一切之后,仍然将她当作信仰。她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都撕裂开给他看了,他却仍然义无反顾地保护着她。
他是她的骑士,她最坚固的城堡,防下所有明枪暗箭,护她一夕安眠。
究竟哪年哪月哪日动了心已经不清楚了。好像自然而然地相爱了。她会向他抱怨,她的任性会被他包容。她逐渐找回了自己身为人类该有的感情。后来她开始用阿利斯称呼他,也让他喊自己薇奥拉,好像这样一来,他们就不是女王与总帅,而是世间渺小而平凡的恋人。
想到这里薇奥莱特坐回王座,食指点上一颗宝石。
“陛下,所有人已退回内殿。”阿利斯泰尔回到王座厅内,向她汇报。
话音刚落,她便按下了那颗宝石。殿外有什么炸裂了,炫目的光吞噬了一切。一泻千里的光之洪流席卷而过后,再无任何生命的喧哗声。
王宫的防御体系中也有攻击系统。那是能无差别灭杀内殿以外宫门以内一切生物的灭光。正是因为它的攻击是无差别的,她才叮嘱他们退回内殿。宫门外还剩下一些杂兵,就交给埋伏好的王军处理。
被掠夺去的生命,会填充至王座内供养王。这种杀招一段时间内不能再开了。她从自己的底牌中翻开一张,既是震慑国内也是敬告敌国。而她手里还有多少张牌,是否有从未使用过却能扭转战局的魔法,就连阿利斯泰尔都不清楚。
他无条件地信任着她,执行她的所有命令,相信她隐瞒也有原因。而她对他的信任是另一种,只有他能让她放下防备安然入睡。比如炎月政变还未平息的现在,她就已经在王座上睡熟。
她确实过于劳累。这一年比以往都麻烦,越是想改革越发现积弊之多,荷普国又攻打过来,国内还常常叛乱,新党杀都杀不完。此外还有另一件,她不打算让他知道的事。
阿利斯泰尔将她抱回寝殿,自己去处理其他事宜。炎月政变就此平息,新党纷纷逃出国外。
“准备拿什么换你的命?”
新党残部的首领被带到荷普国议长面前。他听到这个问题立刻垂死挣扎道:
“灭光的使用条件!要消耗王的寿命,而且一年间只能用一次!”
“拿什么来证明?”当年建造王宫防御体系的法师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被法术封口,应该不会剩下。
他以飞快的语速说着:“当年属于我家族的的法师留下了记忆残片,您现在让人鉴定一下——”
默里打断了他的话:“动手。”
一名法师上前念起咒文。地上跪着那人还想说什么,听着这咒文与自己所知的不同心下一惊,试图起身却被身侧守卫按倒在地!他的头部被透明无形的剑刃分开,没有任何液体渗出,闪光的片状物却从脑中升起,落到念着咒文的法师手中,自动播放起了影像。这时血液与组织液才喷涌出来,溅了最近的守卫一身。
确认了这人话的真伪,默里立刻修正了计划。一年内,攻下奈特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