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喜欢你的鱼》暗扣笔记

9、我可以等你

　　希望总是一点一滴地积累下来的，而失去希望只是顷刻间的事情。

　　从饭店出来，余鲸告诉邓羽粲不要送了，她想回家了，让他也早点回去休息。邓羽粲一脸抱歉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余鲸走远。余鲸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邓羽粲，清晨的微风，和煦的阳光，白色的校服，少年皱着眉头但是又微笑的样子，这些伴随着淡淡的芹菜香气，在她头也不回的步伐中，渐渐远去。
　　她漫无目的在城市的人行道上游荡，被拒绝了应该有些难受，而余鲸心里更多的是空落落，原来以前觉得学长对她的那些温柔的举动，那些温暖的感觉都是错觉。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没有长期出差的爸爸的陪伴，妈妈总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似乎要睡着。余鲸打了声招呼便去洗漱，她倒了一盆热水，把脚泡进去，坐在床上发着呆。
　　手机发出滴滴声，她拿起来看看，是邓羽粲的□□消息。

　　——到家了吗？
　　余鲸心里想：既然都拒绝了，为什么还要关心到没到家，真让人不适。
　　她点击了邓羽粲的头像，屏幕显示“确定删除好友吗？”，按下了确认后，她的眼睛里突然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滴了下来，落在了洗脚水里，一滴接着一滴。

　　新的学期，文科班依旧是自由之风遍地。上课的时候一片沉寂，老师眼皮下的前排都在抬着头听课，中间后面的一些人昏昏欲睡，一些人发呆想着宇宙上的其他事情，一些人则进行着自己的兴趣阅读，尽管班主任的桌子上堆满了被没收的课外书，但他们还是乐此不疲地看着杂志、漫画、小说。余鲸呢？她想要慢慢开始找到一个目标了，思考一下月考之前的复习计划，思考一下想去哪里读大学。
　　下课去祁林锦座位旁边找她聊天，突然听到同学叫祁林锦，

　　——祁林锦，有人找。

　　余鲸转过身望向门口，是邓羽粲，她立马转过头来，撑起手遮住额头。祁林锦看了一眼余鲸，然后起身去门口，回来的时候冲着余鲸打了个响指。

　　——诶，邓羽粲已经走了，别遮着了，你以为你的手大到遮天蔽日了？只是你看不到他，他还是能看到你啊。
　　——他找你干嘛？
　　——我还想问你呢，你遮遮掩掩的干嘛，上次密室逃脱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表白，被拒了，然后悲剧了。
　　——哈啊？没想到陆鎏一刺激你真表白了！
　　——我只是想搞清楚他怎么想的。你还没说，他找你干嘛。
　　——今早陆拾感冒请假了，让他转告我中午不要在食堂等他吃饭了。其实他昨晚跟我发短信说过了，不知道为啥邓羽粲又来说一遍。
　　——怕你忘了呗，给你报平安呗，恩爱又秀了一脸。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女人味好浓！
　　——我也没喷香水啊。
　　——我的意思是你以前是个男人，谈恋爱使你变性！哈哈。

　　祁林锦瞪了一眼余鲸又笑了笑，余鲸回到座位后发起了呆，刚才转移话题只是不想继续跟祁林锦聊起邓羽粲，之前那段日子屏蔽这个人好不容易心里平静了一些，而刚才看到门口的他，虽然只是一眼，心里又烧着了一颗滚烫的火球。

　　现在余鲸课间操也不会为了看一眼邓羽粲绕道而行了，她甚至怕碰到邓羽粲而选择留在班里，帮值日生打扫卫生不下课间操。有时候在远处看到邓羽粲，余鲸就会改变路线或者转身回去，不知道邓羽粲有没有看到她，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不论线上线下。晚上夜跑的时候也会留意尽量不要碰到邓羽粲，有一次看到友谊园那边又有人在给树浇水，虽然从身形上看不像是邓羽粲，但是自那次以后就不再夜跑了，她开始更早起一些去晨跑。
　　但是校园就那么大点，兜兜转转总会碰到。
　　余鲸值日那天，她们楼层的水房维修，于是她跑上楼去洗拖把，提着湿淋淋的拖把下楼的路上一抬头看到了陆拾和邓羽粲正在上楼梯，楼梯上这会儿也没有别人，往下走会迎面撞见，往回跑也会被发现，余鲸心里开始下冰雹，根本没法佯装淡定，所以她选择快速跑下去，没想到这一跑脚一滑从楼梯上蹭下去，双手支着拖把双脚向前撇开，呱唧一下，动作变成了骑着拖把的少女，无比滑稽。
　　陆拾有些诧异地笑着说，
　　——你悠着点。

　　余鲸的余光瞥到了邓羽粲的表情，看起来在憋笑又有些无奈的样子，可明明窘迫的是余鲸啊，她恨不得用拖把把自己遮起来。停顿了两秒以后，她赶紧跑回班里，摸了摸脸，有些微烫，窘迫的余温尚在。

　　高二的第一次月考时间也是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时间，成绩出来以后，余鲸虽然是第十二名，但是这个排名要比分科前高很多，她点点头心想还是有希望的，分科时的选择没错。正在盯着试卷看的时候，祁林锦走过来，笑着对余鲸说。

　　——你知道高三这次的年级第一是谁吗？
　　——模拟考？看你表情，莫不是你家陆拾？
　　——bingo，答对啦。

　　祁林锦摊了一下手又继续说。

　　——陆拾高中以来第一次超过邓羽粲，他一开始以为邓羽粲的分数算错了呢，这次邓羽粲一掉都掉到班里第七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考试睡着了，毕竟模拟考试还是挺重要的，他们自主招生主要看前三次模拟考试。
　　——嗯，这下你可高兴了，之前你不是说怕你家里发现你谈恋爱，但是如果是个学霸可能还有迂回的地步吗，现在都年级第一了，你也得努力跟上步伐。
　　——我也很努力好吗！我也想跟陆拾考同一个学校。
　　——他想去哪？
　　——当然中央大啦。

　　中央大学是全国综合实力第一的大学，也是陆拾一直以来的目标，余鲸想，邓羽粲应该也要去中央大吧。很快，这次模拟考试的失利就在学校里传开了，听说高三年级主任还找邓羽粲谈话，老师们也比较意外，作为去中央大学的种子选手，作为万年第一的邓羽粲在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就走下了神位。

　　周一早上到学校，祁林锦打算去给陆拾送她周日亲手烤的爱心面包，说是为了奖励陆拾在爱的鼓励下考到年级第一，余鲸摸摸腮帮子说要被他们两个酸死了，然后跟在祁林锦身后说陪她一起去他们班。她也想有一些些担心成绩下滑对邓羽粲的影响，想要看看他的样子，甚至想亲口跟他说一句加油。
　　在门口等陆拾出来的时候，余鲸看到邓羽粲和李果洛两个人有说有笑，背着书包从楼梯一起上来，余鲸心里又突突突像是机关枪在扫射，这两个人在一起了吗？之前他不是说不谈恋爱吗？余鲸一边心里想着一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他们二人快到教室门口时，邓羽粲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余鲸，但是他没有打招呼，余鲸假装视线望向教室里实则余光都在邓羽粲身上。李果洛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微笑着递给了邓羽粲。

　　——喏，你快过生日了吧，生日快乐，之前特意定制的马克杯，送给你。
　　——谢谢。

　　邓羽粲接过礼物的一瞬间，余鲸觉得自己脚上像是安装了一个瞬时加速器，她拔腿就跑开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只是觉得没有办法继续停留在那个场景中。祁林锦见景，把面包塞给走出来的陆拾，跑去追余鲸，一边跑一边喊。

　　——别跑了，跑什么啊？

　　祁林锦在楼梯上拉住了余鲸。余鲸眼眶红红的，她说，

　　——我本来觉得时间可以淡化这一切的，他拒绝我了，我应该忘了他，他现在怎么样也跟我没关系了。但是我就是做不到，我总是想起他对我笑的样子，碰到他还是无法控制我的心跳，看到他跟别人浓情蜜意，我也觉得心里很难过。

　　祁林锦走过去抱着带着哭腔的余鲸，用手轻轻拍了拍她。
　　是啊，如果真的很喜欢一个人了，时间有时候不是淡化的良药，而是一只很坚硬的笔，把一切都描的更黑，心的门打开了，自己关不上它，还要任由外界的寒风尽情地吹进来。

　　一整天都无精打采，晚上余鲸回到宿舍，看到静音的手机有一个未接电话，她一边打开柜子去取牙刷和漱口杯，一边回拨电话，电话通了，第一声出来，余鲸的拿漱口杯的手顿住了。

　　——喂，余鲸？

　　是邓羽粲，虽然认识一年了，两个人的线上联系只在□□上，没有存过他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

　　余鲸没有出声，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电话那头邓羽粲的声音很低。

　　——我之前……不该那样对你说。你，能不能……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

　　第一次听邓羽粲这样小心翼翼地说话，余鲸深吸一口气。

　　——嗯。

　　然后按掉了电话。她拿着漱口杯坐在学习间的椅子上，打开了□□，看到邓羽粲的好友申请。她盯着好一会儿，然后点下了同意。

　　——今天早上在校门口碰到了李果洛，就一起去班里了。她送的礼物我也没有收。

　　余鲸没有回复他，过了十分钟，他又发来，

　　——我们能不能像从前那样？

　　像从前那样？余鲸心想，表白然后被拒绝在邓羽粲眼里就像是一次小矛盾吗？小孩子吵过架以后还要和好如初那样，但是说出的话已经同时在两个人之间留下痕迹了，他怎么能表现出若无其事，还像从前那样。余鲸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情况，只是她的心情似乎比白天要平和一些了，睡前，她拿起手机打起字。

　　——给我一些时间吧。

　　邓羽粲立即回复了她。

　　——好，我可以等你。

　　这句话一说出来就很让人摇摆，不喜欢你但是又不想失去你，余鲸依旧搞不懂邓羽粲到底在想什么。让余鲸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因为没办法完全丢下对他喜欢的那份心情。重新加了好友之后，余鲸的紧张程度缓和了一些，不会去特别在意邓羽粲的行踪，或者要躲着他了，在学校里碰到了也是尽可能自然地打招呼，虽然还是像有一个用绸带打的死结一样，横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空气里。

　　后面两次月考，余鲸依旧是班里第十二名，名次上不进不退，实则其他科目都在前进，数学一直不及格分数越来越低拖着后腿。而邓羽粲自从第一次模拟考失去了年级第一名的宝座后，后两次考试也没有重振雄风，但即使退步也始终在尖子生行列。

　　一转眼期末结束又到寒假了，余鲸在家里坐不住，便在工作日去图书馆的小圆桌自习室学习，有时候会碰到学校的同学，有时候会约情侣档的陆拾和祁林锦，但是大多数时间自己一个人会更投入一些。
　　今天气温比较低，但阳光格外好，透过图书馆自习室的顶棚照在桌子上，使人感到慵懒的暖意。余鲸挠着脑袋望着数学试卷发呆，要是太阳一照，那些躲起来的答案都自己从试卷里跑出来就好了，她正想着，旁边有人拉凳子坐了下来。

　　——做不出来吗？

　　是邓羽粲，他把书包挂在椅子背上，漫不经心地问余鲸。

　　——我进来看到你对着桌子发呆。

　　说着，他把头凑过去看余鲸的数学试卷。余鲸下意识向后躲了一躲。

　　——你从哪冒出来的？
　　——怎么，我就不能来图书馆学习吗？上周去北京参加自主招生刚回来。
　　——自主招生？
　　——中央大的医学系。
　　——噢，你想学医吗？
　　——不是，医学系是提前批，考上概率更大些。而且我这几次模拟考不是很理想，参加王牌专业的自招不太安全。
　　——感觉怎么样？
　　——第二天结果就出来了，通过了啊。

　　说着他从笔袋里拿出了笔。

　　——你这样做等差数列的题好麻烦，我教你更简便的方法吧。嗯，我给你出道题，你先用你的方法做做看好吗？

　　他温柔地跟余鲸说，然后把用左手撑住下巴，右手在草稿纸上写了一道题递给了余鲸。

　　——你先做，我趴一会。

　　也许是太阳的暖意，也许是高三生永远睡不饱，他侧着头趴下，看起来很快就睡着了。
　　余鲸看着睡着的邓羽粲，就趴在自己的旁边，他的睫毛在阳光下跳跃着轻轻的褐色，那股淡淡的芹菜香气无比的熟悉，他们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相隔这么近的距离了，余鲸放在桌子上的手背甚至能感受到他睡着时呼出的气息。
　　她想到前阵子祁林锦跟她说，邓羽粲和班里的几个同学一起过生日玩游戏的时候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陆拾后来在学校追着问他，他没有说是谁，只是说现在不想向那个女孩子表明自己的心意，因为怕耽误她学习，怕这个时间段在一起会带给她困扰，因为他会先毕业。还说觉得那个女孩子纯真又天马行空，在心里建造了一个宏大而有趣的城堡。陆拾告诉祁林锦的时候，祁林锦猜测：这个女孩子就是余鲸。
　　余鲸一边看着身旁的邓羽粲，一边想着祁林锦告诉过她的话，这一次她不觉得心跳的很快，她的心从没有这样惬意过，好似被放在空中软绵绵的云朵之上，只是她的脸被太阳晒得发红发烫，就这样，她也面对着邓羽粲，趴着睡着了。

　　等到图书馆里的声响让她再次从浅浅甜甜的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她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右手被邓羽粲用左手握着，就像被头顶天空中的太阳握住了那样，很暖很暖。
　　邓羽粲也微微睁开了眼睛，余鲸立马闭起眼睛，偷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