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喜欢你的鱼》暗扣笔记

4、同一片星空

　　如果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那么下一次，当她重新遇到你，还是将你视为自己珍爱过的宝藏。这也许只是一场骗局，鱼的记忆从来都是恒久的，她记得暗淡星光下海上漂流的误会，记得火山爆发时鱼群聚集的逃逸，记得遇到你的深情是最美好的一次幻觉，她假装的失忆都只为唤醒你。

　　那天之后，邓羽粲和余鲸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余鲸依旧按照自己的计划每天打卡，在她心里，只要努力，总会有收获，但想要侥幸则一切都会是虚空，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如果不坚持，她会被退步的大流冲刷到哪里呢？
　　所有人都在努力，每节课下课都有同学追着老师问问题，余鲸不敢，她怕老师觉得她的问题太低廉，或者老师的回答她也听不懂。向朋友请教呢？祁林锦看起来对成绩的退步并不是很在意，陆鎏平常都是带着大家一起玩但学习起来效率又很高。余鲸望着黑板上满满的推导步骤，她只能抄写下来，回到宿舍以后再重新琢磨。
　　每天的“不懂”让她提不起对校园生活的兴致。只有晚上围着学校的那一圈，她感到四周空无一人而夜空伴随她奔跑的时候，她才是最快乐的。还有两周就要期末考试了，奶奶用一块废布在她的袖子里缝了一个小口袋，她把MP3塞在里面偷偷带到学校，每天跑步的时候听听歌，她下载了魏如萱的专辑，因为她的歌声像是可以穿破云层的光那样引人入胜。

　　今天从教室里出来的有点晚了，得加紧速度，以免回去宿舍门禁了来不及打开水。跑着跑着她停下了脚步，耳机里正在播放魏如萱翻唱的《鱼》，看到邓羽粲在不远处，因为那熟悉的“芹菜”香气又出现了，他双手插兜，脸上似乎有淡淡的笑意，歪着头向余鲸走来，

　　——我下楼的时候从窗户里看到你了，还在跑步啊。
　　——跑跑更健康。
　　——我上周去参加比赛了。

　　说着，手伸到背着的书包里，取出一张卡片。

　　——喏，爬山的时候买了几张纪念明信片。
　　——比赛怎么样？

　　余鲸接过邓羽粲手中的明信片，上面的图案是一片星空。

　　——大多数人都是为了保送而去的，我帮两个学长做实验，自己没参加，就当学校出资去旅游了一圈吧。
　　——所以去爬山了？
　　——嗯，山顶风景很美，这张图的夜空应该就是山顶拍的。

　　说着，他停下了脚步，抬起了头看着天空。他长长的睫毛在路灯的映射下微微眨动着，眼眸中像是被星光点缀着，又像一弯流动的清泉。这时候一架飞机从目及之处飞来，邓羽粲用手指着飞机，转过头看着余鲸说

　　——据说数过一百架飞机可以许一个愿，你信吗？我从不信这些瞎掰。
　　——那你告诉我，我是信还是不信？
　　——哈哈，但是我相信有一天，咱们都能乘上它抵达心之所向。

　　“咱们”已经第二次在他们的对话中出现了，余鲸也停下了脚步，看着飞机渐渐飞远，直到完全没有了踪迹。飞机的轨迹从此也被赋予了不同于往日的意义，或许数到了一百架飞机愿望真的会实现，并不是显灵，而是源于你的诚意。
　　余鲸回到宿舍，已经来不及去打热水了，她的心砰砰直跳。她告诫自己要清醒，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站在宿舍的窗前，取出耳机打开手机，望着窗外荒凉的夜景，单曲循环着魏如萱翻唱的这首《鱼》。有某种情绪正在胸口膨胀，并且在心房越发张扬。
　　睡前，余鲸发了一条动态。
　　“同一片星空下，我们都能乘上它抵达心之所向。”

　　隔天早上早自习下课，陆鎏走到余鲸座位前，一只手支着余鲸的桌子，挑起眉毛看着余鲸。

　　——邓羽粲给你的。

　　然后把东西放在余鲸桌子上，转身回座位了，坐下的时候踹了一脚同桌的桌子。一瓶鲜牛奶，余鲸摘下反贴在瓶身上的纸条，清晰的一段钢笔字，字体虽不是书法一般好看，但却十分的工整，看起来也十分适意。

　　——“不用谢，From微风习习。”

　　余鲸抬起头扫了一眼四周，应该没有人看到，她立即把纸条叠起来揣到口袋里。然后用双手挤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不自觉地笑了。

　　周五的下午总是不想听课，第一节课下课，余鲸又悄悄拿出那张字条，卷开一个字一个字看着，不，用，谢。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余鲸立刻把纸条塞进了桌洞里，是文艺委员胡子熙。

　　——音乐老师找你去下办公室。

　　余鲸去办公室，音乐老师说胡子熙告诉她之前写过歌舞剧，高二要举办第四届“我言我诗”朗诵会，下周五会在报告厅举办，届时从高中课本中选出十首诗歌然后请高二的老师和同学们朗诵，音乐老师问余鲸是否愿意为朗诵选择背景音乐，余鲸很乐意，毕竟在最近紧锣密鼓的学习进程中，她也需要一个借口让自己去做一些放松有趣的事。

　　老师把选好的诗歌节目单交给了余鲸，邓羽粲竟然也在名单上，他是和其他三位同学一起朗诵《雨巷》，余鲸觉得心情顿好，哼着小曲踩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教室。回到座位却发现桌洞里的纸条不见了，问了周围的人也不知道，祁林锦说有可能是掉在地上值日生扫掉了吧，余鲸跑去卫生角发现簸萁是空的，她叹了一口气，早知就放在口袋里，懊悔之余上课铃又响了。

　　周末回家告诉邓羽粲她会负责朗诵会的配乐，问他有没有什么意见，邓羽粲直言任她挑选，相信她可以完成这项任务。余鲸把每个节目的诗词粘贴在幻灯片里加上不同的背景，并在每一张上添加好配乐，花了一整天终于做好了，晚上发给了老师。周一音乐老师在和表演者确认，稍加修改后让余鲸保存在U盘里。
　　朗诵会开始了，由于是近期唯一的文娱活动，报告厅早就坐满了学生，文艺委员调整好了现场的音响设备和大屏幕。主持人在宣读了开场词后，第一位朗诵者背诵了李白的《蜀道难》，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余鲸做好的幻灯片，恢弘的背景音乐加之朗诵者的深情，表演效果很棒。到了第五个节目，邓羽粲该上场了，四个男生都穿着校服，邓羽粲里面穿了白衬衫打底，即便是穿着校服都无法遮盖那种少年气，那种完美诠释十七岁的少年气。
　　四个人站好后，背景音乐开始播放了，突然报告厅里扬起一阵笑声，因为音响里播放的是《聪明的一休哥》，后面的大屏幕也变成了一张图片，是余鲸丢失的那张纸条的照片。底下的人窃窃私语“谁是微风习习啊，哈哈好非啊！”余鲸立即跑到讲台后方的操作台，退出了幻灯片然后删掉了那一张的图片和音乐。音乐老师摇摇头，示意台上的同学继续演出。台上的四位同学准备充分，临危不乱，即便在没有背景和音乐的情况下也流畅地表演完了，台下响起了掌声和叫好声。
　　整场演出结束后，余鲸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余鲸解释不是自己的恶作剧，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失误，老师也没有指责她，但是从眼神里可以看出来，以后这样的活动应该不会再让余鲸参与了。

　　余鲸跑到操场坐在看台上抱着头哭了起来，她好想挖一个地洞，把自己藏进去永远不要再出来了，想想邓羽粲当时在台上哭笑不得的样子，她更是觉得太丢人了，丢到月球去了，会不会现在全校都知道清宁有个大傻子给《雨巷》配了一休哥，她哇哇地哭着也流不出眼泪，她想，邓羽粲肯定笑话死她了。
　　这时，她的腿被撞了一下，她闻到那个“芹菜”味，便不想抬起头来。

　　——喏，喝口水。

　　余鲸低着头伸出手接过邓羽粲递给她的饮料。一拧开，汽水的泡沫一下喷涌而出，手上和裤子上都喷到了，整个人又变成黏糊糊的了，余鲸撇撇嘴抬起头，委屈地望着邓羽粲。他噗嗤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这下一比一平局。

　　余鲸的眼泪咕嘟流了下来，她想伸手打邓羽粲一锤子，明明这么悲伤的时刻却还要开她玩笑，她拿起汽水大喝一口。邓羽粲穿着白色的衬衫，校服被脱下来搭在手臂上，他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你天天起早贪黑，现在还有时间坐着哭啊。
　　——我不想说话。
　　——这样，你等我十分钟。

　　邓羽粲跑开了，余鲸不再哭了，尽管她心里还是揪住的，尽管她还想钻进地缝，但是邓羽粲白衬衫的背影还是抓住了她的眼神，他的衬衫一尘不染像新的一样，平整的同时有一点宽松，可以看到肩膀的轮廓和略微隆起的大臂肌肉，只是略微，因为相比于那些健壮的男孩子，他显得有些清瘦。
　　过了十分钟的样子，他跑回来了，微微喘了两口气，他的鼻头渗出了几颗小小的汗滴，眼睛里像流动着一汪清泉那样波光粼粼。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余鲸，是很厚的一本黑色封皮笔记本，因承载了满满的墨迹而变得更加厚重，看起来应该用了很久，却没有一点点折角和褪色破裂的痕迹。

　　——喏，我高一的化学笔记，回去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