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羽》叶弥斯

22、第 22 章

　　原风家是虹国的信息技术尖端，在世家中地位也算中上，只是人丁并不兴旺，主家和旁系都比较凋零，全靠技术支持家族命脉。但据佑司所知，能住进原风主宅的外来人员几乎没有，而且他小时候因为不喜欢参加聚宴和古郢栗明坐在一起，像两个娃娃一样被参观恭维，所以总是偷偷溜到最偏僻的角落让所有人都找不到。虹国各世家主宅最偏僻的地方一般都藏着不能见光的秘密，那么雨儿和她的父母会是怎样的秘密？难道原风家是怕用东国人做技术核心人员被说江郎才尽么？还是…她的父亲手上有什么重要的成果是原风家所觊觎的，所以作为胁迫就把她们母女留在了主宅里？这事现在没有办法求证，当事人失联，他又不得自由无法打听，所以只好先放下不想。
　　脑中的这些念头让佑司更加心疼雨儿，小时候的事、现在的事，她总是那么无辜的被卷进去，自己的臆测还是先不要让她知道了，毕竟毫无根据，说出来只会让她更担心毫无音信的父母，既然多说无益，就不要增加她的烦恼，珍惜眼前两人难得的片刻安宁才最重要。“小时候被你用剑玉打的很疼呢！不行，得罚你好好的补偿我才行！”佑司刮了刮雨儿的鼻子，一把抱起她上楼，眼瞳也被她满面的红霞染成了火焰的色泽……
　　命里有的一定会出现，逃也逃不掉，缘中没的再怎么求也求不得，涟鹜关了监控影像熄了灯坐在办公室里，一片荒芜中只有雪茄的丁点橘光萤闪“既然如此，千成佑司，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声音和黑暗一样苍凉。
　　东国的新年前夕要打扫房屋和准备传统的食物，在特区食物是统一安排的，所以雨儿就拉着佑司打扫房子，再贴些窗花挂些小装饰，涟骛送来的装饰品东国和虹国的都有，佑司不情不愿的带着小围裙和帽子被雨儿指示做事，鼓着脸颊卖萌撒娇，身为世家少主，他哪里做过这些事情，从来都是有人照顾好一切的，而且特区的房子也一直都有专人打扫。不过雨儿觉得过年的氛围不能丢掉，也不知道她和佑司能一起过几个年……所以就决定尽量亲自动手把所有能做的都做到，以后可以用来回想也好……
　　“呼……”收拾停当，雨儿看着屋里有了细节的红艳年味儿，觉得心中满足，幸福的意义不应该只是长度，也许在生命的某一个点，一个爆发喷薄的区间，积蓄下来的幸福感也可以支撑一辈子的圆满吧！她虽然一直不去想如果佑司答应兑现婚约自己该怎么办，但随时随地的小事都忍不住联系到未来，去想最坏的结果，去想如何能让他更好……至于自己，或许内心深处她已有计较，只是还不敢打开那张沼泽般的纱幔去看它笼罩之下的红与黑。
　　一切都如血流的速度，或凝固或奔涌，我们没办法使其停留，只能看着时光静默流走。在佑司每天上冰下冰，滑下的痕迹被周而复始的填平中，除夕夜就这样来了，雨儿觉得这个年过完好像自己的人生就会枯萎了一般，她盼着盛放的日子，也害怕未来的孤单，命运对她是否残忍只有在齿轮的咬合缝隙里才能看得清楚，如今眼前只有茫然一片。这几天两人平静的日子简直如岁月中偷来的一般，蓝色的晴空，白色的雪，纯净的冰面，缥缈的人，爱情之下的笑脸和驱散阴霾的温柔，在这种绝望的美感里雨儿的精神偶尔会有一瞬的恍惚，会想把一切都留在这种感觉里，会想让自己除此之外再也感觉不到难过和绝望，就像当初她把脖颈撞向冷冽的刀锋一样……感受被放大时人心的脆弱真的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特区长，您想保护冼雨儿不该用这种方法，把我软禁起来并不高明。”古郢栗明穿着练功服，全身的线条流畅毫无一点瑕疵，她继续抬手压腿看着镜中绝美的自己，眼角的余光偶尔瞥一下门边的涟鹜。“我保护她做什么，一颗棋子而已，早晚也会成为一颗弃子～”他把玩着手里的军刀眼神里毫无波澜“古郢小姐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涟鹜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似乎转身想走，古郢栗明赶紧叫住他“特区长！把我送给方参谋不能给你谋得最大的利益，而且你不怕我是个定时炸弹么！帮我成为千成佑司的妻子，我定会让他说出千成家的秘密！”
　　涟鹜兴趣奄奄“这么自信？”他转身走到古郢栗明面前，捏住她的下巴，眼神犀利的凑过去，“漂亮的女人自信一点是应该的，但是自信到蠢就不可爱了～千成佑司那儿你完全没戏，至于卢方嘛～你大可以试试看他信你还是信我～”说完一甩她的下巴，连一眼都懒得看趴在地上的女人，转身便走“在这好好练舞！如果你还没蠢到家，或许我还会考虑保你一命。”古郢栗明咬着牙，不甘心自己摆脱不了成为礼物的命运，她捶了下地面，心里把涟鹜和雨儿都放进了怨恨的名单。
　　“姥姥，今天是大年夜要守岁，您先休息一会儿，晚上要过了午夜才能睡呢～”吃过午餐，雨儿扶着姥姥在走廊里散了会儿步，想着晚上要熬夜，就让她睡个午觉。等到姥姥睡着，雨儿和佑司牵手走了出去，踏碎地上化开又冻成一层的冰壳，看着对方即将再长一岁的容颜，嘴角都挂着彼此陪伴的完满。“佑司，我带你去以前我家老宅的位置看看好不好？”雨儿折下一枝冰挂递给佑司，冰晶覆满的枝条很像在冰面上凛冽畅快的他，好像所有玲珑剔透都会随之舞蹈，所有轻歌曼妙都不及他的一笑，就如此刻，他点头扬起唇角，让雨儿觉得万般美好。
　　“以前这里是我的卧室，那边有个小笼子，养过一对小兔子，可是后来不见了，姥姥说它们可能跑回山上去了……还有这棵树，它可是几百岁的古柏哦～小时候每到夏天傍晚，姥姥就会抱着我坐在树下乘凉讲故事，我在这听过很多虹国的传说呢……”雨儿像只小鸟一样拉着佑司到处看，到处介绍，虽然曾经的房子不在，她心中不免伤感，但是能回到故地看看，想起很多美好的回忆，也让她开心不已。佑司在旁一直眯着眼睛看她，嘴角衔笑，小时候那么凶的小猫现在居然这么软萌可爱，全然不见那时扔东西打人的影子。他抱住欢快的人儿，吻上她泛红的脸颊“雨儿，新年快乐！”莫名的一句话让怀中的人儿微张着唇，眼睛瞪的圆圆的。
　　佑司的笑靥更大，一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化成一个吻送到了雨儿殷红的唇上，相拥的感觉太好，让他对不敢想的未来越来越期待，也更加不敢用她的安危作为赌注，古郢栗明的事，看来必须要做其他的安排，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能用娶她来解决，感情是自私的，他心里容不下她，自然生活里也不能允许她的掺杂，尤其是还会威胁到他心爱之人的安全。
　　回到医院时姥姥已经醒了，听雨儿说她和佑司去了老宅古树那里，心里也十分惦记曾经的故居，虽然房子已经拆掉改建，但那个位置，那一片曾经生活过的土地和那棵老树都有无限的回忆，年纪越大，身体越差就格外的想回去看看，只是看看就好。雨儿瞧外面天色不错，今天的气度也不是很低，就和主治医打了个招呼，请一会儿假带姥姥去重游故地。
　　给老人家穿戴整齐确定保暖之后，雨儿就和佑司一左一右的搀着她出了门，外面的冰雪路面光滑耀眼，两人格外小心生怕姥姥滑倒。一路上呼着白气，姥姥讲着走过的地方以前是什么，雨儿小时候在那儿都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佑司认真的听，嘴角挂着满足的笑。直到古柏旁，姥姥的眼神充满了怀念的柔光，这里有外孙女长大的画面，也有女儿的童年歌谣，满满都是回忆。走了一圈姥姥有些咳嗽气喘，便在树边的长凳上坐下来休息，雨儿把出门时随手带的一个软垫放好，这是祖孙俩多年相依为命的习惯。
　　“姥姥，给雨儿讲讲您当年的事吧！是什么原因让您想学虹语的呢？而且为什么您从来都不让我知道也不教我呢？”雨儿蹲在姥姥面前，抬起头看着眼前仿佛透支尽生命力抚养她长大的人，心中五味杂陈，自己长大了，她却老的无能为力，老的只有期许而无力争求。“千成少主～”姥姥点点头，又转向佑司示意他也过来一起听，“姥姥，您直接叫我佑司就好~”他乖顺的靠在雨儿身旁，脸上带着郑重的神情，准备开始膜拜一个年代尘封的过往，那里有东虹的过去和老一辈人疼痛的旧梦。
　　“佑司，你见过战争么？”姥姥问到，佑司轻轻摇摇头，他并没有亲眼所见这场战争，因为一直在枫国训练，战争又来的猝不及防，刚开始的那段时间父母不许他回去，看着国外的月亮，每天听着不断改变的战局传进耳朵，他的心也跟着祖国沉浮，更无比担忧父母。半个月后虹国大半领土被占领，他的父母也跟着失联，他开始慌了，想尽一切办法去找父母的音信但都没有结果，后来和国内的主理事联系上，便开始远隔重洋做各种决定尽力保千成家不要动摇根基，但在东国的压制与政策的变革之下，他的努力几乎完全没有作用，只能被逼的节节后退。他想回国，但是主理事强烈反对，若此时他被东国带走囚禁，那么千成家群龙无首势必会彻底分崩离析，所以佑司忍着心被千虫噬咬的折磨，如此坚持了近一年的时间。直到被他父母的假消息骗回虹国，船还没靠岸就被对方毫不费力的抓住，连夜送回东国的临时关押地，在那煎熬了几个月之后才被送到了矜虹特区。所以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见过战争到底是什么样的，只记得那晚在船上看到夜空依旧宁静，天色原样秀美，只是日升月落，换了人间。
　　姥姥看向佑司“我要说的故事会让你很难受，但你是个好孩子，一定能明白我是对事不对人，确定要听么？”佑司眼中一丝犹疑，但只片刻就郑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