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少年》易水无岸

18、第 18 章

　　他俩买了几袋啤酒和烧烤，走到了“林水河”的河堤边，高考毕业后的那个暑假，他们俩晚上有空就约在这散步吹风。
　　林水河淌过整个林水市，河提的上游原本是南门口，晚上一片花花绿绿的小房子，浓妆艳抹的女人常坐在门外边，等着每天各色不一的客人，她们的青春就在这条巷子里等待着岁月的尽头，以及望眼欲穿的结局。
　　现在不知道被哪个开放商包了，在原址上建了一个古香古色的旅游景区。
　　任河岸两旁的物事斗转星移，林水河自顾自地淌着，淌过万丈红尘，兴衰岁月，俾睨天下。
　　此情此景，怪不得几千年前，张若虚会发出“人生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望相似”的感慨啊。
　　河提边上有个翻着的铁船，船底朝上扣着，林夏和秦默搀扶着上去，两人随意坐地上，
　　晚风吹着，河水泛着流光，风声凛凛，浪拍打着河岸，激起让人心静的声音，两人坐着，喝着啤酒，看着对岸灯火通明的夜市，静谧的时光像偷走了秘密，年轻的人未曾老去。
　　“夏夏，这些年你谈女朋友了吗？”
　　“噗……”林夏险些把嘴里的啤酒喷出来，“此情此景，不该问些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之类的追溯青春的话吗，你这是问的哪出呀？”
　　秦默轻笑一声，“我就是好奇。”
　　“我没呢，你呢？在国外有泡洋妞吗？”
　　“嗯，交过几个女朋友，但还是觉得没啥感觉，总觉得女生烦得很，要这样要那样，一会儿没有安全感，一会儿游戏重要还是我重要，在一起了就作地厉害，还不如和你呆一块来的舒服自在。”
　　“你这话说的，两根光棍儿杵着有啥意思！”林夏没察觉这话容易让人想偏，他纯粹觉得秦默就是爱自由没法在一个女人身上收心。
　　“挺自由的呀，哎，那你现在拍这个节目，今后不是可以常和我哥见面。”
　　“……嗯……”
　　“那个……”秦默纠结地想开口又不知怎么才能问得自然，“这些年你为什么换了联系方式，也不告诉告诉我呀……”
　　秦默喝着啤酒，看着远方，像是在自言自语，林夏看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事，两人无声。
　　秦默又犹豫开口，他怀疑过，但从不敢确认，“是不是……和我哥有关……”
　　林夏握着啤酒的手一抖，他害怕见秦楚懿，更害怕秦默问起他和秦楚懿的事，他想着如何解释不会让秦默怪他，这时手机恰如其分地响了，林夏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拿出手机，是莫文轩的电话。
　　“你们在哪儿呢？这边真要把我灌醉了，我借口要去医院照顾你逃出来了。”
　　“我俩在林水河这边，你要过来吗？我给你发定位。”
　　“嗯，我打个车……”
　　林夏还没开口，秦默一把抢过手机，大喊道，“你这孙子关键时候破坏我好事！你自个儿回酒店睡吧！”然后干脆地挂了手机。
　　林夏还是偷偷给莫文轩发了定位，还顺便让他带些酒过来。
　　秦默看了一眼林夏不自然的神色，不想逼他，随便拎了个话题讷讷开口，“你现在做节目编导啦？怎么不做新闻了，我记得你大学那会不是告诉我想做记者吗？”
　　刚才两人微妙的气氛一闪而过，都心照不宣地不提及之前的话题。
　　“干了几年，觉得和想象中的差别挺大，没啥意思，就没干了。”林夏喝了口酒，想想之前的新闻梦想有些郁郁寡欢。
　　“也是，理想和现实的差别挺大了！我出来工作了，也经常觉得人生挺操蛋的！天天看着公司那帮人摆出个人五人六的样子，人前装得牛逼的很，老子真的看不惯那副虚伪的样子！”秦默放下啤酒，双手撑着地上，身体朝后仰着，转过头看着林夏说，“骂出来了真轻松！夏夏，和你呆一块我真觉得什么都没变过。”
　　“是呀，我觉得你都没什么变化”林夏看着秦默说话还是心直口快爱憎分明的样子，也觉得熟悉无比，时光磨平了了很多外在内在的部分，但很多东西还依然保留着，像秦默的有一说一的直率。
　　“我没什么变化？难道我没有变帅吗？”秦默一挑眉，“不是我吹，追我的小妹子多得从林水河排到我们学校诶！”
　　“哈哈哈！真把你能的”林夏也伸直双腿，朝后仰着，“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呀？”
　　“我呀，之前毕业了在外国一家广告公司工作，也学到一些东西，国内有几家公司挖我，我在考虑，也想要不要今后自己开家广告公司，又觉得自己这种性格不太适合，可能开了不久就倒闭了，哈哈……”
　　“哈哈，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挺准的嘛，反正不急，还年轻，可以多积累点经验，我相信你可以的。”
　　“啧！我小弟怎么说话的语气这么老成了？”秦默眯了眯眼睛，像是在打量什么危险品，“你现在在莫文轩底下做事？他对你怎么样？”
　　“他呀，对我挺好的！不过他不像你以前在电话里和我说的那么……嗯……轻佻吧……他给我感觉还挺稳重的呀。”
　　“你们这是在工作，你哪有机会见到他私下那德性呀？”秦默看着林夏被蒙蔽的样子，可惜地摇摇头，“你是不是觉得他工作时特认真，还极度追求完美？”
　　林夏一脸真诚地点点头，“是啊，工作的时候确实认真的让人发指！但是吧，有时候私下聊天，就觉得他人还挺有意思的，挺能开玩笑的……”
　　“是这样，他这人精分，工作和私下，完全两面 ，以前写论文的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几夜不睡的。”
　　“这确是挺像他的作风的，感觉他平时生活极其自律！你知道吗？我们执行期间睡眠都是不够，他还能要求自己每天早上起来跑步，我真是服了……”对于林夏这种嗜睡如命的人来说，莫文轩这种行为已经严重打击到他的三观了，在这位优秀同志的对比下，自己像个荒废度日不求上进的渣渣，实乃让人汗颜。
　　“哈哈！他一直说，强健体魄，他这人挺好，除了私下感情生活有点复杂，和他住一起，也受了他不少照顾。”
　　“复杂？”林夏好奇地问，“我觉得你对他的态度……嗯……好像非常……随性。”
　　秦默难得露出点尴尬，弱弱地开口，“他是GAY你知道吗！他大学那会真的是风流成性……就是，那会儿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派对上认识，他竟然想泡我！”
　　林夏看着秦默一脸扭捏的样子，像是一个大老爷们被人挑着下巴问，你愿意做我的童养媳吗？
　　这幅违和的画面让林夏忍不住狂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更尴尬的是，后来合租室友成了他，你就知道我有多尴尬了！”
　　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层难以启齿的故事，难怪莫文轩这么容忍着秦默的出言无状。
　　“哈哈哈哈……”林夏仿佛被戳中了笑穴，脑补莫文轩和秦默站一起的样子，笑作一团。
　　心想：莫文轩，我可是知道你的秘密了。
　　“有这么好笑吗？真的，我告诉你，他那会撩的那些小男友，更新换代的速度那真是一个星期不带重样的，我也是没想通，一个个为了他死去活来的是看中了他什……慢着！”他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马上换上了郑重的语气说，“夏夏，我警告你，你要离他远一点，别被他给掰……带偏了。”
　　“噗……你想多了。”
　　莫文轩到的时候，那两人都有点微醺了，林夏直接闭眼平躺在上面了。
　　秦默看到莫文轩，“你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秦默纯属和莫文轩吵习惯了，一见面就控制不住地怼上两嘴，太熟了。
　　莫文轩晃了晃袋里的酒，“那我走了。”
　　“别走别走！我的好莫莫！”秦默一把扯住了莫文轩，变脸如翻书。
　　“秦默，这么些年，越来越没皮没脸了。”
　　林夏闻言起身，见莫文轩放下酒还站着，就知道他那讲究的毛病又犯了。
　　林夏把塑料袋铺地上，仰头对他说，“坐着吧，别把衣服弄脏了。”
　　莫文轩笑笑，想起了那晚林夏说他讲究的事，便有深意地说，“没事儿，我不讲究。”于是大大方方就坐在地上了。
　　林夏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欣慰地拍拍莫文轩的肩膀，“就喜欢爽快人”，然后又闭上眼躺地上了。
　　莫文轩看出林夏有点上头了，默默起身换了个位置，在林夏的左边坐下，用身子给他挡着风，怕他夜里着凉。
　　晚风习习，林夏躺着，莫文轩和秦默分别坐在他两侧，两人喝着酒，享受着片刻的宁静，秦默率先开口了。
　　“你知道我和夏夏怎么认识的吗？”
　　“不是同班同学吗？”
　　“废话，一个班五六十号人，那能都认识。”
　　“你继续。”
　　“你看到他右手小臂上的那块疤了吗？”
　　莫文轩一挑眉，“和你有关？”他忍住笑意，“林夏告诉我，那是他英雄救美留下的光辉遗迹？你别就是那美吧？”
　　“这小王八羔子！”秦默低眉，轻揉了一把林夏的头发，引发林夏迷迷糊糊一声不满的轻哼。
　　“那会儿，林夏是我们班里最小的，年纪小，有点不太合群，他聪明成绩好，他的作业们是我们全班传阅的“学习范本”，我除了平时经常吵他作业就没别的什么交集了。”
　　“当时，我不读书，就想当大哥，天天放学约别的班的打架，在班上夸夸其谈耀武扬威自己的战绩，觉得身上带点伤才算男人。”事过境迁，当年中二的世界观着实有点傻逼，秦默自顾自笑出了声，“有次我打群架，跟着我过来的几个孙子见对方人多势众，临阵跑了，老子一挑六，干趴了四个，觉得打不赢了，就跑，最后被堵到了巷子口。”
　　“我当时心里都做好住院的准备，结果，好巧不巧，林夏那会背着个书包回家刚好路过，看到我的惨样。”
　　“我当时就觉得我在班上英明神武的大哥形象，被这么撞见，特别丢脸。”
　　“要是碰到过个身强力壮的同学，也能叫人一帮忙，和对方有拼一把的搞头，可他跟个小豆芽一样，我不抱任何期望。”
　　“我就给他使眼色叫他快点走，他点点头，就走了，我心想这种好学生就是绣花枕头，除了学习好，胆子小的指头盖点大。”
　　“后来，敌不寡众，我被两人按在巷口打，眼睛半睁，我就看着林夏偷偷从两个人背后靠近，不知道从哪捡来了一根竹棍，拿着竹竿的手都在抖，明明怕的要死，嘴型还在说：别怕，我来救你了。你这不知道当时那场面有多搞笑。”秦默想起那会，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他轻笑，低头看了一眼林夏睡着的样子，帮他顺了下几缕发丝后继续说，“我当时就觉得他这人真是，不自量力又多管闲事。”
　　“看着他轻手轻脚地走近那两人，几棍子就上去，两人气急败坏，可能也是看着林夏个头小，像耍猴棍似的也是滑稽。”
　　“小屁孩，我劝你快点滚，要不然进医院了我是不负责。”
　　谁知道林夏人小骨气倒是不小，“小屁孩叫谁呢？小孩儿才以多欺少，有种单挑！”
　　我从没想过，解救良家妇女这种英雄戏码的英雄是林夏，被弄得哭笑不得。
　　“林夏哪会打架，那根竹竿三下两下就被对方拿到手了，我当时早就被打趴下了，我不知道林夏挡着我替我挨了多少下。”
　　“林夏护着我，那个竹竿被打裂了，开了口子，意外从林夏右手划出了10厘米的口子，当时血就飚出来了，都是半大点孩子，平常打架也不过破皮擦伤，那两人也没见过这么多血意识到犯事儿了给吓跑了。
　　“我当时也吓坏了，感觉问他有没有事，他痛的出不了声身子在不停地痉挛，我俩的校服上全沾了血。”
　　莫文轩闻言也看了眼林夏，想象出他疼的蜷缩成一团的样子，心尖上没由来的一抽，“后来呢？”
　　“我就搀着他，打个的去医院，他那个伤口缝了5针，这事我不敢和我爸妈说，就把我哥喊到医院了。”
　　“从此之后，我就在心里认了他这个人。”
　　明知自不量力还多管闲事的人，是真正的大勇无畏。
　　“我哥他从小就很优秀，爸妈，老师都很喜欢他，我呢，从小就是在他的阴影下成长，我也赶不上他，所以越发的叛逆，上了初中那会干脆放任自流自暴自弃，打架干啥也从没闯过什么大祸，那次把林夏送进医院后，我一下子像是开了窍，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段时间，天天伺候他，无微不至的服务就只差他尿尿的时候，帮他解裤子了。”
　　“林夏也能受得住你那暴脾气，也是他性格好。”
　　秦默摇头笑笑，“和他走近了发现他真的……嗯……怎么说呢，需要人保护吧，年纪太小，班里男生又总是欺软怕硬喜欢惹他，我一直被我哥保护着，在林夏面前，竟然有种自己当哥哥的感觉，就想着多照顾他一些。”
　　“本来想和他念一所大学的，他妈的，谁想到老子高考英语的答题卡填错了，没办法才出国留学。”
　　“……”没想到还有这么荒唐的事，一次粗枝大叶，改变一生。
　　“莫文轩，他在你手下，帮我多照顾点，他这人特别轴，有时候又傻，你可别让他受欺负了。”
　　莫文轩低头看了眼林夏的睡颜，想起这次这个“丢台本”的事件，一传到圈内可能会成为他职业生涯上的黑点，他也认了，叹了口气，“是挺傻。”
　　林夏睡得正熟，裤兜里手机的开始振动起来，他闭着眼接听电话，声音满是扰他清梦的不快。
　　“喂……”
　　“喂，哎，是林导吧？”
　　“我是，您好……”
　　“那东西我找到了，你看这边我是怎么给你方便呢？”
　　林夏才知道是谁的电话，一激灵，起身连忙连忙点头，转换恭敬的语气，“您顺丰寄我就行，我家地址我待会短信发您，麻烦您了，谢谢谢谢啊……”
　　他挂了电话，看着眼前的夜色，左右张望一懵，才想起他们仨在的这个地方。
　　莫文轩和秦默两人看着林夏傻乎乎的样子，回以父爱的微笑，搞得林夏嘴角一抽。
　　“什么东西呢？神神秘秘的？”秦默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好奇地问道。
　　林夏故作老成的一笑，“咳……少儿不宜的东西！小孩别好奇！”
　　秦默一把环紧林夏脖子，力量悬殊对比太过强大，林夏倒在他身上立刻缴械投降原地求饶。
　　秦默威胁地说，“这些年，胆子养肥了呀，还敢在大哥面前嘚瑟！说！什么东西，还少儿不宜？我怕你还没做过少儿不宜的事吧！”
　　林夏不停地挣扎，大声反驳，“谁说我没做过……”
　　莫文轩看着这抱成一团的两人，无奈的笑，一个25岁，一个27岁，跟几岁的小孩没啥区别。
　　这种亲密无间的不顾任何形象的自在，也只有从小一同长大的人之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