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交换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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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哪怕是站在凉风拂面的客栈顶楼上，卫宫遥太的焦躁也依然没有减去半点。
“——照单杀人？避免不了的纷争？这叫什么事啊——后悔死了，这一切我本来可以避免的，当初为什么要念那咒语！”噼里啪啦——卫宫遥太推倒了身旁的桌椅来撒气。
刚端着点心走到顶楼的迪卢木多被这夸张的噪音吓到了。
“Master，您脸色不太好，晚餐也没吃，身体不舒服吗？”他敏锐发现自家master极大可能是心情不好，于是停在了遥太身后一步处。
遥太无精打采地趴在木栏杆上，回头望了一眼端着点心的迪卢木多，火气莫名其妙消了不少。
『男子汉要独当一面啊。』
“别担心，我还好。”
谎言，master。迪卢木多知道，御主的感受通过链接准确传达给了他。“Master，我能体会到你的想法……作为普通人突然莫名其妙被卷进来，您肯定会感到恐惧、感到迷茫。”
卫宫遥太转过身来，静静看着迪卢木多。
他躬身行礼，一字一顿：“不过，您一定会对此做出选择。逃避也好迎战也罢——我以骑士的荣誉起誓，迪卢木多·奥迪那，会不惜一切献上您想要的结果。”
遥太的眼神软了下来。
“现在的我还不值得你如此付出。”
“不是的，master——”卫宫遥太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在没搞懂这种特殊主从关系之前，我没资格受你一声master。”遥太把双臂架在栏杆上，黑眼睛中倒映着星空，“迪卢木多，从者不是白当的。你想要什么回报吗？”
“不需要您给予我任何回报。不如说，正是因为从者和召唤者都有各自的愿望托与圣杯，才会联系到一起。”
“那你的愿望是？”
这次迪卢木多答得很快，“尽我生前不能尽之忠义。”
卫宫遥太默默记下。
顶楼这一处瞭望台气氛有点诡异。
“嗯、嗯！这点心做的不错，谢谢你啊迪卢木多，知道我饿还特地送吃的来。”
“您不必客气。”见遥太心情转好，迪卢木多也稍觉放松。
“说起来，我还没怎么读过你的生平呢。”遥太用另一只没沾油的爪子挠挠头发，一脸八卦的凑近迪卢木多，“你看你，温柔细心、绅士风度、骑士精神，还这么帅！生前追你的女孩子得排八条街吧？”
原本只是男孩间的休闲调笑，迪卢木多的眼神却迅速黯淡了下去。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遥太手忙脚乱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这回轮到受宠若惊的迪卢木多开始慌了。
“诶、诶？？！”
“是我没了解你的故事在先，可能提了你的伤心事，当然得道歉。”遥太大着胆子撸了一把迪卢木多的头发，绝妙的手感让他忍不住微笑。“时间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歌舞升平的热烈氛围和欢呼喝彩的嘈杂唤醒的遥太。他烦躁的睁开眼，瞬间睡意全无。
首先注意到的，是一群打扮古老的人。这样的服饰，遥太只在古代神话故事绘本里见过。他们每人手里几乎都拿着一只杯子，面前色彩暗淡的桌子上摆了造型怪异的水果——感谢遥太的想象力，他还能辨认出那是水果……
然后是四周的墙壁，是砖石堆砌而成的，完成度勉强算高。遥太猜想，这里极有可能处于一座城堡内部。
最后就是他站立的位置……一条触感柔软的红毯，不远的尽头是一个王座，年迈的老者端坐其上。在他身侧，有佩剑佩枪的骑士立侍两侧。
遥太的目光向左侧一瞥，“哇”的一声就被惊得后退几步。
站在他左侧的是一位面容精致、珠光宝气的少女，身上的服饰哪怕放到现代来看也是极为名贵，无论美貌还是气质都完美得令人咋舌。
出乎意料的，少女并对因为遥太的大惊小怪做出丝毫反应。不像是刻意忽视他，倒像是……根本看不见他。
遥太满腹疑惑，却也不太情愿继续站在这万众瞩目的红毯上，于是选了旁边一个空位子坐下，顺手拿了桌上的酒杯打算来一口压压惊。
然而……没拿下来！
酒杯就像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遥太嘴角抽搐，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人：“不好意思，这什么情况？”
直到遥太意识到自己的胳膊肘已经拐了很远、但依然没有碰到人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穿透了那人的身体。
“各位来宾，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就由我格兰妮，为大家敬一杯酒吧！”
说罢，新娘打扮的美少女向遥太这边走来，手中端了杯紫红酒液。
遥太一看有美女给自己敬酒，方才的惊讶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立刻起身，然后红着脸伸出手。
格兰妮看也没看他，就走向了旁边落座的宾客，依次敬酒。
“……唉！”遥太超级失落。
在座宾客大多是武夫，此刻有了美女敬酒，全场的气氛更是直接到了一个小高潮。然而就在新娘敬完了酒，脚尖踏回红毯那一瞬，几乎所有喝了酒的人统统都晕了过去！
“新娘下药！来人啊，有刺客！”遥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试图喊来殿外可能存在的侍卫之类的活人，前来救场。
一个他很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这时出现——
“公主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黑发蜜眸，右眼一颗泪痣，还有身侧红黄佩剑。
“……迪卢木多。”
遥太这下彻底懵逼。
“迪卢木多……”格兰妮走上前，眼中盛满哀戚，楚楚可怜。“我对你一见钟情，我决心要成为你的新娘。我从未想过会嫁给芬恩，这是我绝对无法接受的。”她甚至变本加厉抚上了迪卢木多的脸，柔软的声线里满是恳求，“我要你遵从你的Geis，带我逃走，逃离这荒唐的婚礼。”
迪卢木多避开目光，“殿下，芬恩主公绝对配得上您的情意。而您——您以Geis为要挟，那样的爱终将成为诅咒，您得不到幸福。”
格兰妮紧紧攥住迪卢木多的衣服，眼泪滴落下来。“你不是骑士吗？不是会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女性吗？求求你……带我逃走！”
卫宫遥太看不下去了！
哪怕眼前是宇宙第一大美女，也不能欺人太甚！
“喂，那边的公主！”他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此刻怒发冲冠，顾不了那么多，“悔婚这种缺德事你也干得出来？如果你不爱这个这个……芬恩，你干嘛事先不调查清楚他是个老头，再挑明了说你不嫁不就得了？结果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怎么收场？”
可能是遥太的怒吼起了作用，眼前的场景发生了转换。三人来到了打开的城门前。
“那么公主，我也不再掩饰我的真心。我决定娶你为妻，以Geis起誓，我会守护你直到死亡。”迪卢木多单膝跪在了格兰妮面前，俨然一副求婚的架势。
遥太冲上前去就要把自己的从者拎起来，但他触碰不到任何人，所以只能接着吼——“迪卢木多你给我清醒一点，红颜祸水美色误人！这叫叛逃你知道吗，会被追杀的！你先别出城——怎么还上马车了？给我下来！这是master的命令！！”
随着这句话，一阵红光突然从遥太光洁的右手手背呈十字型绽放。【注1】同时，迪卢木多的动作停顿了。
“怎么了？你想反悔吗，我忠心的骑士？”格兰妮挑起帘子。
“……没有。”迪卢木多仔细感受着方才奇怪的约束力，总觉得似曾相识。
场景再次转换，这次，三人来到了简陋的石窟。
气鼓鼓的遥太选了个勉强能看出凳子型的石头坐下。不过迪卢木多不约而同也选择了它，遥太就自觉地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地儿。哪怕他知道，迪卢木多感受不到他。
他突然明白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迪卢木多生前的记忆碎片，自己只是个旁观者，改不了事实。
迪卢木多随手抄起黄色□□和黄色短剑，连铠甲也没穿，打算出洞。
“你去哪？”
“你去哪？”
公主和遥太的声音同时响起。
“外面似乎有些响声，我去侦查一番。”
“那就把你的红蔷薇和巨大愤怒带去吧，以防万一。”“我跟你一起去！”
“那倒不必。”
遥太跟着迪卢木多出了山洞。遥太经过洞口时，洞口突然变成了湖面，被扰动起阵阵代表时间的波纹。【注2】
不远处的草地上，几个身影被冗长的青色遮挡，隐约有哭声传来。
担心迪卢木多出了事，遥太拔腿向前冲去，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身影已经半透明。
触目惊心的撕裂伤，琥珀眸子失去了光泽，沾满鲜血的光辉之貌令人心碎。
迪卢木多周围是他的好友，从容沉稳的骑士们此刻手忙脚乱。
只有一位老者茕茕孑立，面容冷漠地注视着濒死的前骑士。
“芬恩主公……”迪卢木多的声音十分虚弱，几乎听不出完整的句子，“请求您……念及旧情，开恩……咳咳……”
“主公，求您救救他吧！”“主公，他是受了Geis的束缚，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非他本愿啊！”“求求您，用您手捧的圣水治愈他吧……“主公！”“主公哇……”
芬恩似乎有一些动摇，不情愿的点了头，才慢吞吞地朝河边走去。
遥太的一颗心揪成了一团。
骑士们在迪卢木多身旁呼喊他的名字，他恍若不闻。
直到芬恩第一次空着手回来，冷冷丢下一句“水洒了”，遥太才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一跃而起，疯妇撒泼一样指着他鼻子骂：
“心胸狭隘的混账！芬恩你他妈是个狗屁的英雄？也不想想你未婚妻为什么跟着别人跑了，就把气撒在别人身上！迪卢木多是无辜的你害了他——”
在其他骑士的责怪中，芬恩迫不得已，再次取水。
遥太快要疯了。
他无法握到迪卢木多的手，只能用力在他手的位置攥紧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
“傻站着干什么！不要把希望寄托在那老不死的身上了，赶紧找创伤药找绷带！现在止血还来得及啊你们这群废物——再晚就救不回来了……呜啊……”
遥太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一声被逼出嗓子的呜咽，以及手背上滚烫的泪珠。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遥太看不清一切——
芬恩第二次故伎重演、哭着冲过来的格兰妮、迟来的医疗兵检查伤势，然后无奈摇头……
遥太挤掉眼眶中的泪水，在那一瞬间，他看见那双温柔与荣耀共存的琥珀眸子被绝望污染，带着无法完成的愿望与无法弥补的遗憾，永远的闭上了。
迪卢木多——
在无数祭奠这位骑士姓名的声音中，遥太的身影化作点点烟尘，消失殆尽。
一颗固执的泪珠从他脸颊滴落，却在触碰到迪卢木多之前，也无奈化作了灰。
“哗啦——”是窗帘被人拉开的声音，阳光的温度打在眼皮上，连视野都变成了温暖的橙。
遥太睁眼的同时，两行意犹未尽的泪水滑落。
“早上好，Master。昨晚睡得怎么样？”迪卢木多逆光而立，元气满满的声音如同施了治愈魔力。“准备迎接新的一天了！”
梦境的不真实感让此刻的遥太产生了失而复得的幻觉。眼前的从者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
遥太激动得连衣服都不穿了，光着脚丫穿着一条裤衩就蹦下床，给了迪卢木多一个熊抱。
“你这傻子——”遥太本意想好好教训一番这个把骑士道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从者，然而话语未出口就被止不住的泪水湮没了。
迪卢木多右手轻轻覆盖着怀里一颤一颤的小脑袋，几撮柔软的黑发从他指缝间弹了出来。……顺便笑纳了蹭在他衣服上的眼泪鼻涕。
“谢谢。”
迪卢木多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卫宫遥太抬头，用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噗——哈哈！”
时间定格在此刻。
哪怕是晨曦的微光，也不能匹敌迪卢木多温暖的笑容。
哇哦。卫宫遥太摆了个口型，他简直是天使。
“虽然只是在梦境/回忆中体会到的……”迪卢木多抓起遥太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心口，眉眼笑得弯弯的，“原来如此，被人在乎的感觉——这么幸福啊。”
“诶、诶诶诶？？你你你，你知道我做的什么梦啊？”
“是啊，看来我的回忆和您的梦境相通了。”
哦豁，完蛋！
自己在梦里又是损她媳妇又是人身攻击他前领导的，这下全让迪卢木多那个忠心的笨蛋知道了，他不得捶死我？
“算了算了，总之我会对自己的言论负责！”遥太索性自暴自弃，“我知道那两人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这不能否认他们对你的伤害！”遥太按上迪卢木多的右肩，认真地注视他：“我问你，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恨他们？”
意料之中的摇头否认。
“谁都会有为人不齿的阴暗面，这让您讨厌也是无可厚非。如果说真的有一点恨意的话……”
“……也只能恨我的命运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交换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