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桥头自然沉》晓月荒

4、第 4 章

　　人都差不多来齐的时候，大家就端着盘子选菜拿去上桌开始吃饭了，赵盛楠坐在我旁边，周安安则一脸不甘心的坐到了赵盛楠的另一边。肥妙坐在我另一边，赵泉马上也眼巴巴的坐了过去，我忽然发现这是那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坐C位。当年的所有人风云人物都围着，左起赵泉，然后到年级第一的肥妙，右起婊子姐妹团，白莲校花然后就是赵盛楠，我就被夹在中间，而坐在我对面的是富二代死牛棒，也是我们这些同学里目前混得最好的。这么多年来，终于扬眉吐气了，但是扬眉吐气的坏处就是要忍受右边时不时嗖嗖飞过来的眼刀，混淆着嫉妒和不甘，简直犹如冷风过境，让人恶寒。

　　赵盛楠坐在我旁边忽然变成了一个模范男朋友，简直让我受宠若惊，他选的每一道菜，都有我爱吃的，比如糖醋排骨里，我爱吃肉不爱吃菠萝，他就很自然的就把我爱吃的夹给我，我不爱吃的自己吃，没想到他竟然都还记得，我本来想着，如果他给我夹了我不喜欢吃的，我就当场发作下他的脸，谁让他乱亲我，可偏偏，他像是转了性子一样，竟然投其所好，让我无暇顾及除了夹进我碗里的美食之外的东西。我吃扣肉总是不喜欢吃肉，爱吃那一层皮，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在食堂里吃饭，我总是把皮吃了把那生下来的五花肉一起给他，他总是生气的和我嚷嚷“你这样谁还吃啊？”然后对我露出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他对我的行为非常不耻，也拒绝帮我吃掉那剩下来的肉，我又吃不下太肥了，只能扔掉了。时间久了我也怕浪费就只能眼巴巴的的看着别人吃扣肉。结果今天，他竟然主动把皮剔下来夹进我的碗里，我不可思议的转头看着他，他一脸宠溺的笑着对我说“吃吧！”然后又老老实实的给我去选我喜欢吃的。

　　周安安看不下去了，酸溜溜的说道“陆小丁，你是不是人女朋友啊？人都给你选了那么多次菜了，怎么也不见你给他夹一回啊？你也不是一个会觉得害羞的主啊！”

　　我转过头白了她一眼，说道“知道了！真是吃一个饭都不得消停！”我本着就近原则从之前取过来的那几盘菜里不管品种三七二十一的直接夹了一筷子塞到赵盛楠的碗里说道“吃吧！吃完了就给我省些事，别整天有的没的给我招一大堆毫不相干的人来招惹我！”等我把菜放进他碗里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给他夹了一筷子的青椒，这是他最深恶痛绝的蔬菜之一，这就好比肥妙不爱吃苦瓜一样，赵泉不喜欢吃红白心里美萝卜一样，我不喜欢吃香蕉一样，都是看着就恶心的存在。

　　周安安看到我给赵盛楠夹了一筷子的青椒，忽然乐了起来，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道“陆小丁你说你喜欢了人家那么多年，怎么连他不吃青椒都不知道，难怪这么多年你都追不到，就算现在追到了，也守不住。反正我不觉得你们能走得下去。”

　　马芳芳嘴角嚼着东西，也堵不住她的嘴巴，她立刻含糊不清的开口说道“就是就是，赵盛楠当年因为别人帮他打饭打了青椒，还没开始吃，光是看着青椒都吐了，能为你吃青椒就奇怪了！”

　　我停下筷子看着她，果然女人之间的嫉妒本来就是可怕的，而且偏偏这之间还扯上三千块钱，所以这话里含着暗箭含着飞刀，喷出来就夹枪带棒的。还没等我开口说话，赵盛楠就很淡定的一筷子夹起青椒放进嘴里，装模作样的嚼了几下，勾了勾嘴角说道“味道也还不错，比我想象中的好一点。”

　　满座皆哗然，马芳芳的嘴巴都停止了咀嚼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曾经看到青椒就反胃的男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再想想以前追他的时候连脸都没有，而如今只是一个那么小的举动就让我春风满面，受宠若惊，所以，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的情绪也早就不由你控制了，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可以让你的心头狂跳，满心欢喜，或者是心绪低迷，沉痛万分，所以在不确定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看看你是否会因为他心情有了过山车般的波峰和谷底，就知道了。同样的，我也很心酸，因为，在这个举动里，我知道了，当年他是真的不喜欢我，否则的话，也不会从来没有给过我一个好脸色，如果当年他给过我多一些的暗示，也许我会更加自信一点，但是这种酸溜溜的情绪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否则很可能会功亏一篑，于是我横下心来，把它们全部都扫进心底的角落。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夹给他的！”我当即决定收拾好心情开始狗腿的和他唱双簧。“哼！不像某人想吃还没人夹。来！再吃一个。”说完我又夹了一筷子的青椒放进他的碗里，同时还挑衅似的看着周安安。赵盛楠看了我一眼，然后边笑边摇摇头，又把碗里的青椒给吃了。周安安索性不去看眼前这个写满了自己青春的男生其实是这样的没有骨气，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菜，马芳芳看她这样也没说话，但我总觉得她们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周安安的嫉妒在肚子里早就敖成了一肚子坏水，而马芳芳也早就做好了准备等着周安安的指令，随时把言语的石头丢过来。

　　牛棒当时也看不下去了酸溜溜的说道“没办法，谁让你们都不是女人，是一群人妖，人赵盛楠当年的原话是怎么说的还记得吗？他说‘除非你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女人，否则，我是绝对不会看上你的。’所以，根据他当时的高谈阔论，现在他两在一起了，剩下的结果就是你们都不是女人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牛棒骂道“又关你什么事？你是根牛蒡就老老实实的呆在一边壮阳去，别在这里瞎参合，省得等下姐姐和你没问。”

　　“我倒是希望你能和我没完啊！你说你赵盛楠今天抽了什么风，那么讨厌陆小丁，今天怎么会一下子就答应她了？”牛棒一边说一边自嘲的笑了起来。总觉得那个无奈的笑容里写满了很多的不甘心。

　　“因为我瞎了很多年了，今天终于治好了。来，我自罚一杯！”赵盛楠脸不红心不跳的回了一句，然后把杯子里的啤酒一口全部喝了下去。

　　“兄弟，啤酒不够诚意啊，怎么着都得来一杯白酒啊！”牛棒不依不挠。就像个糖被大人没收的小孩一样在地上撒野撒泼，只是没有哭出来而已。

　　赵泉“别别别！牛大哥，意思意思就够了，今天他们怎么都是我们班同学聚会以来的第一对新人，怎么样都应该放别人一马不是吗？不然以后谁还敢来同学聚会是不是？”

　　“同学聚会不是‘能拆一对是一对啊？’什么时候变成能‘凑一对是一对了？’”周安安修养好了以后又重新回到战场上了。

　　肥妙看不下去了幽幽接口道“有本事就拆呗，要不要再赌一个三千块钱看看能不能拆得掉？”

　　“对对对！周大姐，转钱给我！快！转钱给我！”感谢肥妙顺理成章的帮我开口问她要钱了，省得我开口了。

　　这一下就真的鸦雀无声了。只有赵盛楠十分淡定的剥了一个虾放进我的碗里。然后低声说道“要记得沾醋。”当事人毫不在乎的样子，好像被卖了还要替别人数钱一样，一直有一种不知道是大智还是大愚的置身度外一样。

　　众人“......”

　　这一顿饭吃得夹枪带棒的，前有牛棒幽怨的颜色扫射过来，身侧还有周安安漫天飞舞的眼刀以及马屁芳翻得快要抽筋的白眼。当然最让我难受的还是忽然转性了的赵公子。简直都不是一个人。

　　同学聚会结束以后，大在都在门口各找各妈，各回各家了，我想拉着肥妙一起回去，不料赵泉先伸出手拦住肥妙，看着他肌肉结实的粗壮胳膊我果断退缩了，真打起来我知道我不会是他的对手，还是把肥妙拱手相让吧。肥妙不停的用眼睛暗示我，希望我扮一回英雄来救美，但是女的要是想逞英雄从来都是变成狗熊的命，我全权当自己得了青光眼，根本看不见，最后肥妙只得恨铁不成钢上了赵泉的小毛驴。赵泉一扭油门，车子冲了出去，然后喜滋滋的唱到“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偶尔起一次，就载到了心上人......”

　　二成这样，你说肥妙得多瞎啊，当年看上这样一个重点高中里的学渣。
　　我准备回去，赵盛楠忽然伸手拦住我说“我送你回去。”

　　“赵公子，我看不必了吧！”说完我立刻向后瞟了一眼，同学们都在嘘寒问暖之后差不多走光了，于是我赶紧给赵盛楠转了两千五百块钱，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赵公子，你的卖身钱，我已经转给你了，我们现在两不相欠了。”

　　“瞧你这话说的，好似一个地道的嫖客。”赵盛楠边说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大大方方的收下了我的转账，立刻转过手机给我看着对我说“你看，我真的收了哟。合作愉快呀！”

　　“恩！”我咬牙切齿的笑着，还真是不含糊的收下了我的钱。再和你纠缠下去，就是我脑袋有坑了。我直接给了他一个利落背影，他倒是也不恼，就跟在我旁边走。

　　走了二十步，我发现他丝毫没有停止跟着我，于是停下来看着他问到“你到底想干嘛？”
　　“送你回家！”他的手插在口袋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了。

　　“我说了不要，我有手有脚的可以自己回去，而且大晚上的能有什么危险！”我瞪着他，想看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招。

　　“那你走你的啊，我又没让你不走。”

　　“可你跟着我干嘛？”

　　“陆小丁，没喝多少酒你怎么就醉得连自己住哪里都不知道了？”他笑着看着我。

　　“你才醉了，你们全家都醉了，神经病，老娘我住在探府路，家属院7栋xx号，xx单元！”因为这个点了，再回租的房子会弄得太晚，所以一般就直接回老城区的家。

　　“那你没醉啊！那你说说我住在哪里？”

　　“你住在探府路......”等我发现他再给我下套的时候，我赶紧把后面的话吞下去了，然后转过头等着他，用眼睛告诉他‘算你狠！’，看着他一副得意的样子，我真恨不得把他的嘴巴给缝上，我们打打闹闹那么久了，其实我之前还是很喜欢他这个样子的，但是我并不打算告诉他。

　　“其实，我看我们这样差不多这样就行了，闹了两年了，也是时候该和好了。”他的嘴角轻轻地扬起，我知道是一个值得回味的笑容。

　　“滚！谁和你和好了？如果以前老娘和你好到一拜天地，那么现在就是不共戴天。”说完我又接着向前走。

　　他快步跟了上来接着问到“你现在做设计怎么样了？”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还不是老样子。起码比留在那边好很多！在那边我得省吃俭用，工资一大半要用来租房子，在这边的话，才是真正的财务自由！”

　　“那也不错，我也回来快两年了。”

　　“那还真是不错！让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放弃大好前途，从一线城市爬回来。”

　　“老婆都跑了，怎么还能说我是天之骄子呢？天之蠢子还差不多。”

　　“滚，别以为你现在学会了油嘴滑舌这一套，老娘就会中招。”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夹枪带棒？这样还可以愉快的聊天吗？”赵盛楠还是叹了一口气，“除了我以外估计谁都不能习惯热脸贴冷屁股。”

　　“在你坑了我两千五百以后，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和你愉快的聊天。而且，你这脸得多大啊，说假话都不带脸红的，当年我不也是这样么？”我反唇相讥。

　　“你怎么不想想，因为我，你还赚了五百呢？那我还给你如何？”他皱了一下眉。

　　“不要！我是有骨气的，再说了谁要你当众亲我？这个事我应该和你没完。”我停下脚步瞪着他。

　　“你们女人真是奇怪。嘴巴上总是说‘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你要是当时真的不要的话完全可以推开我啊！”赵盛楠一脸无奈再加一本正经的看着我。

　　“你逗我呢？我当时要是把你推开了，岂不是直接露馅了？到时候你替我出三千块钱啊？”我气得跺脚。

　　“口是心非，你完全可以把推开，然后用现在流行的那一套什么‘嘤嘤嘤嘤......小拳拳砸你胸口。’然后你一边砸一边说‘讨厌啦！现在人多，等只有我俩的时候，我再乖乖的给你亲一个够不就行了吗？’”我真没想到他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不正经不要脸的话。这简直和我记忆里的赵盛楠判若两人。

　　我握紧拳头使劲朝着他的胸口砸去然后说道“你说出这种话都不羞耻嘛？那我现在就来‘小拳拳砸你胸口。’”他退了一步然后乘机把我搂在怀里说道“来，等我搂紧了你再锤！”

　　“你搂紧了我还能锤个屁！”我立刻推开他接着骂道“你再动手动脚我就大喊‘痴汉非礼了！’”

　　“你去哪里找我这么帅的痴汉？喊‘醉汉还差不多，’再说了人警察等回来了，看到雌雄不定的你，指不定怀疑是谁非礼谁呢！？”
　　“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那你希望这件事怎样解决？我大方一点，闭上眼睛给你亲回来吧！”
　　“......”我气得肝尖儿疼。

　　“祖宗，我错了还不成吗？我当时就应该忍一口气不去招惹你的！”

　　“只是当时吗？你应该把时间倒拨到高中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就不应该惹来招惹我的！你当年不要脸的满世界喊‘追老公’，你要不回头，现在就只能轮到我不要脸的满世界‘追老婆了’。这叫一报还一报，之前只是时候未到。”

　　“说的好像当时你喜欢过我一样。”

　　“当然是喜欢的啊！”赵盛楠忽然就变得忧伤了起来。

　　这一下子，我也忽然哑口无言，嘴巴张得老大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

　　“我本来以为我们一直都不会分手的，可以一直走到老的，毕业了，我留校作研究，你的专业好找工作，你找一份工作，我们早上一起叼着面包一起挤地铁，刚开始你每天给我做的饭菜都是烧焦的或者咸过头的，家里的卫生你也打扫得马马虎虎，早上急急忙忙的出门赶公交车，我得在家里帮你善后，然后纪念日我给你买各种各样的礼物，周末依偎在一起看恐怖片，遇到可怕的场景我会捂住你的眼睛，不过如果我留校做研究的话，我们应该会有分配的小宿舍。然后就可以去民政局先打证，有一定基础，再补办婚宴。不是你们女孩子满脑子都是天长地久，其实我们男孩子也是这样的，希望可以和一个女孩子一生一世。”他说的向往是我想过无数次的向往，当时我特别不喜欢北方，一到冬天我的皮肤就到处开裂，因为实在太干燥了，而且我的肤质也不太适应。但是当时为了他的一句话，我可以奋不顾身的留在那里，因为我爱他，爱是什么呢？爱就是你可以失掉所有的原则，可以为了一个人赴汤蹈火，我以前以为这些都是假的，都是那种文学名著为了渲染小说的悲壮而渲染出来的，直到我这正面临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些都是真的，轰轰烈烈的，一触即发，排山倒海一样的情感不会让你有犹疑的机会，但是越是排山倒海的人，却越是无法在爱情里挺直脊梁，因为过分爱另一个人的人，总是最自卑的那个人。

　　“你还爱我吗？”他无限忧伤的问出来了。
　　不爱。

　　我这样想，但是我发现我说不出口，因为这句话是违心的。七年了，这么长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感情就像拆迁，拔地而起的高楼在瞬间爆破倒塌了，但还是始终会留下一地的废墟，必须得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物力去处理。我没有办法说不爱，但是我也没有办法说爱，因为当初说分手的人是我。而且我用的是一种最决裂的方式。临走时，我还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至今仍旧在我的心头回响。

　　“算了吧，赵盛楠，其实一开始，就像周安安说的，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人在你的身边，在我的身边，你永远只能迁就我。包括我的小脾气和自卑，这些你都要迁就，有一天，你会累，累了的话，就会放开我的手。你知道，其实我一直就很自卑，因为总是问我自己‘一直都是我倒贴的，你究竟是真的爱上我了，还是仅仅只是感动。’所以，不如让我提前放手，我说的开始，我再说结束。而且你看着么多年，你也一直没有找过我。其实你心里也明白，你并没有那么爱我的不是吗？”这一番话，我说得非常的诚恳和掏心窝，不知道有没有把他感动到，我自己倒是被感动得差点哭出来，这样的大爱，换在过去根本就不可能是我陆小丁能具有的美好品德。

　　“我一直都有在找你的哟。你的微信拉黑我了，电话拉黑我了，我打不了，换过别的手机给你打，陌生号码，你根本就不接，□□之前也被你拉黑了，没办法，也加不了你，没想到拉黑以后你把我删掉了，你的空间又不对陌生人开放，我怎么进得去？”

　　“借口，那你怎么不拉见我？”

　　“你会见我吗？”

　　“不会！”

　　“那不就行了？你一直为了当时的事情误会我。”

　　“是，当时我确确实实的误会你了，所以我向你道歉。一码归一码，那现在我也地不想和你联系了，怎么你不那么听话？”

　　赵盛楠冷笑了一下，咬咬牙，然后措不及防的从嘴里吐出了一句话“没门！陆小丁，我告诉你，也给你任性了那么长时间了，见好就收了吧！你要是不给顺着台阶下来，我不介意像你以前对我那样，追到你身败名裂。你糟蹋了我的七年，你要用今后的七十年来偿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