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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季鱼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将自己才被卖到醉生梦死的时遭的罪,滴水不漏的捋了个细致。

      他做人睚眦必报,吃不了半点亏,从前受的委屈多,如今更不肯受了。

      莲香妈妈似乎是有什么撑腰的后台的,季鱼不在意这个,他属实是擅长闹事的类型,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他都要得罪。

      第二日清早,莲香妈妈还在酣睡,几个高大的汉子就冲进房,造的屋子里咣当作响。莲香眼睛才睁开了条缝儿,就被人从床榻上捞起来了。

      她这觉算是醒了!

      “你们干什么来的!”她像条案板上挣扎的活鱼,竭力摆尾,却哪里挣的脱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

      她一路挣扎着问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要带她往哪里去。可谁也不理她,聋哑人一样拖了她就走。穿过宽街窄巷,进了醉生梦死,直到了后院地窖。

      地窖里有一个黑屋,阴冷潮湿,一点不透光。寒冬腊月的,呆在里面骨头发寒。

      莲香妈妈走着走着,就明白了。死了命要挣开,哭喊着不肯进去。男人们提着她进去,往里头一扔就要走,莲香拽着其中一个的胳膊不撒手,哭的分不清眼泪还是鼻涕。

      男人恶心的一脚踹开她,锁上了门离开了。

      莲香守在门口,缩成一团,抽抽搭搭不敢嚎哭。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再清楚不过,整个醉生梦死,谁会这样对她,也再明显不过。

      花楼从人贩子手里买漂亮小倌儿这种事,并不稀罕。官府的人明面上不说什么,暗里却是默许的。何况像醉生梦死这样的,会来事儿,肯花钱,年末奉上一大笔孝敬,官府更舍不得从严处置。偶尔弄出人命,这里盖一笔,那里盖一笔,也就这么过去了。

      没人管,这快活楼揭了皮,就是穷凶极恶的人间炼狱。

      新买进的姑娘或者小倌儿不听话的,先打一顿,打不服了,就扔进这黑屋里,关上十天半个月的。识相的,关个三五天就软了骨头,求妈妈放他出去,不识相的,就熬着身上的伤,伤风或是冻死也有可能。更多的,则是在这黑暗里发了疯。

      妈妈会差人来送一日三餐,不许交谈,除非是服了软肯听话的,才会放出来。

      这屋子里死过不少人,据说是闹鬼的。人被关在这里,单是见不到日光,便足够觉得鬼气森森了。

      季鱼心安理得的关了那毒婆子三天,几乎忘了这回事。

      他也不喜欢待在别院里,瞧着别院那些人,面上毕恭毕敬,背地里两瓣嘴唇比刀子还锋利,大可以将人活剐了。

      他要出门去。

      他在房间里倒腾了半天,小厮恭候在外面。总算捯饬好出来了,小厮手里捧着几件新作的衣服,面上一团和气的冲他笑:“爷,成衣铺把衣服送来了。你看怎么着?”

      “衣服?什么衣服?”他搭眼一看,才想起来,这是自己前些日子给燕生裁的,说起来,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这不要脸的浪鬼,又上哪里鬼混去了?

      季鱼把衣服接过来,三两步又进了屋里去,本到了外间就要随手放在桌上。又想了想,唤小厮去拿个火盆来。

      “早烧给他,未免又忘了。”他自言自语道。

      小厮伶俐,手脚又利落,很快就带着东西回来了。

      “爷,给!”

      季鱼接过来撂地上,铁器清脆的响了几声,怪刺耳。小厮听的心里难受,但见季鱼没什么表示,也不敢抱怨。

      就见季鱼随手拿了件新衣服,在炭火里点着,又丢到了新火盆里。青天白.日的,火腾的窜了起来。

      “爷,您慢着点,小心烫着手。”

      季鱼漫不经心的嗯了声,见火势不错,又丢了身衣服进去。

      “爷,要派人去砸铺子吗?”

      季鱼老神在在,不晓得想些什么,并未留神小厮说什么,先是胡乱应下,后又茫然反问:“砸什么铺子?”

      小厮也蒙了圈儿:“爷,您不是不满意这铺子裁的衣裳吗?”依照惯例,这铺子是要砸一同才能泄气的。

      “我挺满意的。”季鱼看着火盆里的黑灰答,小厮也望着那一盆灰烬,更摸不着头脑了。

      满意还烧?

      季鱼回味过来,看着稀里糊涂的小厮,忍俊不禁。

      “满意才烧。说了你也不懂!”

      待这些新衣物都化作火盆里的灰,季鱼心情极好的出门了。

      日头也不错,他没叫人备轿子,披了件正红色的氅子,手里抱着汤婆子在街上走。他本就七尺男儿,形貌昳丽,穿戴的贵气,同街上百姓比不得。

      扎眼得很。

      人知道他是季鱼的,偷摸着多看两眼,不知道的,便大着胆子盯着看。

      要撞上季鱼心情好,说不定还会回以一笑,惹得怀春少女魂牵梦绕。

      恰逢今日季鱼心境十分开朗,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顺手买了好些香帕、香囊,没题字的扇面也拿了好几把。

      小厮问他买这些做什么,季鱼曲起指头,用指节敲他额头,给他吃了个“毛栗子”,道:“呆子!拿回去逗男人的。”

      小厮吃痛,却眉开眼笑的冲季鱼笑:“我明白了爷,这一张帕子三文钱,能叫那些大头佬们赴汤蹈火的!”

      “你倒机灵!难不成也想学那些楼里的小哥儿们卖屁.股?”

      小厮嘿嘿傻笑道:“我哪有那些爷们的品相,没修得做这个的福气!”

      季鱼暗自摇了摇头,心说这叫什么福气!

      透够了气,再逛无可逛了。季鱼正要打道回府,小厮咦了一声,兴高采烈的同季鱼讲:“爷,您看!”

      季鱼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是个测字的。身侧搭了个白旗子,上面写着神机妙算。去的大都是些小姐,去前神色惴惴不安,离开时又都红云满面。

      “江湖骗子而已。”

      “爷,我听人说,这个钱先生算的可准了!我们去试一试?就当、就当寻个乐子!反正回去也无聊,您又歇下了,对身子不好,不如在外面多走动走动?”

      季鱼看他好笑,十三四岁,能说会道的,正是好玩闹的年纪,在自己身边没受过什么好熏陶。玩便玩吧,就随他去了。

      他并不跟过去,就地寻了个茶摊,要了碗清茶,也不喝,就闲闲的晒着太阳,晒得整个人懒洋洋的,惬意得很。

      有一阵子时间过去,小厮才回来,面色不太好看。

      季鱼问他:“那骗子怎么说?”

      “爷,您别那么说钱先生,他可是神算子!”

      季鱼见他嘴唇都叫吓白了,还不忘回护那术士,更想发笑了。

      “先生跟我说,我住的地方……”小厮又咬了咬嘴唇,示意季鱼靠过来些。季鱼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小厮只好往他那里靠一些,极小声的讲,“闹鬼!”

      季鱼默了半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他打从十一岁进了这儿,就知道这里有只老不死的又不肯投胎入轮回的鬼,不过论品性,比人好多了,并不可怕。

      回去路上,小厮都在耳边喋喋不休:“爷,我越想越觉得钱先生算的太对了!我晚上睡觉的时候,老感觉窗户外面有什么东西在飘。我是不是……是不是、见鬼了?”

      “它…它它它今晚会不会来找我啊!”

      见他快把自己吓哭了,季鱼越发哭笑不得了。见鬼的那个正主儿好端端的立在他眼前,想起那只野鬼,安慰他道:“杞人忧天!”

      小厮哭丧着问:“爷,杞人忧天是什么意思?”

      季鱼一脚迈进门,一边讲:“就是说,他今晚不会来找你,倒是有可能来寻我。”

      收到衣服,总该来道声谢,否则亏他活着的时候是个读书人,圣贤书不是喂了狗肚子,就是还了孔圣人!

      小厮感激涕零:“爷,您待我真好!”

      季鱼不晓得他脑子里歪七扭八的想成什么,却实在不想同他废话了,两脚迈进去,关了门叫他滚。

      一转身,屋里炭火比离开时旺许多,抖落了一身刚晒来的太阳,反倒阴测测的,不如敞在日头下暖和。

      季鱼脱了大氅,往火盆边靠,椅子面上放着软垫,他坐着很舒服。一边烤一边道:“唷,稀客!”

      然后一回头,皱着眉头问:“你怎么老缩在墙角?”然后更百思不得其解的添一句,“还穿着这身破烂呢?”

      燕生心道,这人的脾气真是古怪,前几日那样勃然大怒,现在又像没事人一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他惊讶道:“你好了?”

      “我怎么了吗?”

      问的不知其然,答的不知其所以然。

      燕生心道,说句不客气的,他是看着季鱼长这么大的。什么人惹了他,他是要全数还回去的,谁叫他脱层皮,他就要让人刮骨。

      他记得初见季鱼时,他只有那么一点儿高,十一岁,却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生的好看,面色却很差,豆芽菜似的。有些认生,见到谁都怯生生的。

      一晃,七年过去,燕生觉得自己把孩子养歪了。

      放浪形骸,胡作非为。这才是季鱼!

      季鱼从来不曾这样莫名其妙的散了漫天的阴霾的!

      一人一鬼都不说话,静了半晌,季鱼道:“你不知道,不该怪你。”

      “活该的人,我已经放她去我待过的地方了。”他面上满是戾气。

      “过几日我再放她出来,我也讲道理。从前我在那里待了多久,她也待多久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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