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葛小衣

17、第十七章

　　燕生疏离的点了点头：“幸会。我们还有事，金道长，先告辞了。”

　　金铭却拦在他们面前，又没来由的重复了一遍：“我从万古山青云峰来！”

　　燕生站定，挤出笑容来：“我听说，是座道门名山，久仰大名。”

　　金铭感到匪夷所思，他竟然以为自己是在炫耀出身。自己一个晚生后辈，他不记得倒还情有可原，但山门的名号，绝不该忘。

　　金铭感受到燕生身上的灵符波动，认出这是自己做的符咒。他没想到有缘人要招惹的鬼，竟然是他。更没想到，这个消失了百余年的鬼，出现在这里，还用了山门的灵符。

　　燕生说完，绕过金铭要走。

　　金铭看了看燕生，又打量了他身边的季鱼，面色不甘，却还是让开，说了句：“日后有用到我之处，来寻我。”

　　说完，凭空画出几道纸符，送到季鱼手边道：“三道灵符，每次只燃一道，符烧完之前，我一定会赶到。”

　　季鱼只觉莫名其妙。其实大厅里这些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万古山一脉几百年来，惊才绝艳之人辈出，根基深厚，万古山在道门百家中声望极重。一山七峰，七峰又以青云山为首，执掌山门。金铭是堂堂青云峰首徒，将来峰主归寂天道，他就是新峰主，地位自然不同凡响。

　　金铭或许比不上门中其它天才道法精深，但胜在为人稳重，担得起事。佛道两门对这位青年人，又是倚重，又是欣赏。

　　他今日失态的很。

　　季鱼一颗七窍玲珑心跳的欢快，也没客气，收下灵符：“多谢道士，你们忙，我们走了！”

　　他拽着燕生的胳膊，堂而皇之的离开了。出了府门，他才舒口气：“真鬼叫我带走了，叫他们做法除鬼吧！若是能除了，算他们本事！”

　　燕生道：“我现在是人。”

　　季鱼勾起嘴角：“是！是人！不过是真鬼还是假人，那道士可比你自己清楚。”

　　“何意？”

　　季鱼道：“这化人的符咒，是我从那金道士的手里要的。他总不会连自己下的符咒都不认得的，他知道你是鬼。”

　　燕生：“他似乎认得我。”

　　季鱼道：“他这样子，定然是认得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差人查你查了半个多月也没半点线索，没想到上街一趟，倒给你捡回了个老相识。”

　　“燕老鬼，恭喜你，终于有机会被超度了！”季鱼大大方方的说。

　　他说完，松开燕生，独自往前迈着大步走了，连唐茗也被甩的老远。看起来孤零零的，清瘦的身影上覆满了落寞。

　　又来了，季鱼的喜怒无常。燕生心想。

　　这二人一个在人流中穿梭的飞快，一个呆呆的顿在了原地。唐茗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燕生，催了声：“燕公子，快过来！”随后急急的去寻季鱼了。

　　燕生到底没去追。季鱼在气，他只要追上去，能做的就是再给季鱼添些堵。

　　别院里正叫人摆弄的四不像，又是木鱼声，又是念经声。道士们仔仔细细的在看宅院风水，寻方位。燕生索性就在别院对面的茶摊上落座了。

　　摊主见了别的客人，都满脸带笑，一见到燕生，就掉脸问：“要什么！”

　　燕生开始不明白，略微思索后，也就不奇怪了。季鱼砸过他的摊子，摊主恨乌及屋，也情有可原。

　　他道：“老板火气真是旺。”

　　摊主道：“不喝茶就滚，少来碍眼！”

　　燕生奇了。摊主要是真嫌他们碍眼，何必把摊位摆在别院对面，还得时刻冒着被季鱼砸烂摊子的风险，这不是自找罪受？

　　燕生照旧好脾气的问：“老板贵姓？”

　　摊主忽然就发了大火，歪着脖子怒骂：“你有事没事？”

　　“交个朋友嘛！我姓燕。”

　　摊主轻蔑的嗤笑出来：“整个金陵城，谁不知道季鱼身边的小白脸姓燕？须用你亲自来告诉我？呸，生不出儿子的断袖！”

　　燕生心平气和的解释道：“老板言重了，断袖不仅生不出儿子，事实上，我们断袖是不生子的。不过生不生都不重要，我们心胸宽广啊！老板要是缺爹，我倒是不介意收你这么个玩意儿做儿子！来，叫声爹听听！”

　　“我去你妈.的！”那摊主恼羞成怒，拾起一把凳子就要砸过去。燕生冷冷的看着他动作，看似没动，却将将闪避了。

　　周遭立时围起了一圈人看热闹。

　　燕生道：“老板，做生意，嘴巴还是干净点好。”

　　“我嘴巴不干净？我比你们这这些断子绝孙的妖怪干净多了！”

　　燕生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一息之间，就将那摊主的脑袋按在了桌上。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就连燕生自己也不知道，他生前不过是个穷书生，死后也没学过强身健体的功夫，只是心随意动的出了手。

　　摊主被按在原地，也并不安分：“你不敢怎么样的，季鱼也不敢！他从前还仗着有莫小王爷撑腰无法无天，现在莫小王爷瞧不上他了，他不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叫婊子货养着的小白脸，你也不敢！”

　　燕生想了想，道：“老板说对了，我是不敢。”说完，松了手。

　　摊主喘着粗气直起身，正要说话，燕生的拳头就打过来了。

　　他的鼻子立竿见影的流了两行血来。

　　燕生补充道：“我怕脏手。”

　　“让一让！让一让！”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里又挤进来个粗布麻衣的妇人，举止有些粗俗，生的却很清秀。

　　她手里抱着包袱，看见倒在地上的摊主，地上还流了一摊血，惊叫出声来。

　　燕生悠悠的找了个干净的板凳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二人。

　　“三郎哥！三郎哥！你没事吧？”妇人焦急的询问。摊主接过她递来的布条，擦了擦鼻血，渐渐止住了，扯出笑来安慰：“没事，别担心。”

　　见摊主没事，那妇人才抬起头，歇斯底里的冲着人群喊：“谁干的！”

　　燕生敢作敢当的应了：“我.干的。”

　　妇人循声看过来，看到了燕生。燕生乍看过去，觉得这妇人有些面熟。

　　妇人梨花带雨的扶起摊主来：“你打他做什么？”

　　燕生想了想事情经过，按照摊主的思路捋了捋，回道：“恶霸养的小白脸，打人不正常吗？”

　　一时间鸦雀无声。

　　他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妇人的脸，忽然咋舌道：“这位，不是陆夫人吗？”

　　燕生总算想起来，这妇人月前，来府上做了件出格的事。替夫家向季鱼提亲。时间隔的太久，这位“陆夫人”又改头换面，没有一点先时做派。官家夫人突然变成了市井小民，也不怪他没能一眼认出来。

　　摊主还捂着鼻子，听闻此言，骂骂咧咧的又说：“放你娘的狗屁，这是我娘子，是胡夫人！”说完，才发现扶着自己的妇人脸色发白，眼神飘忽不定，已经不敢直视燕生了。

　　摊主看着妇人道：“梅妹，你怎么了？不必怕他们这群恶棍，我受点伤不碍事的！”

　　妇人脸色更惨然了。

　　燕生看她一眼，道：“请问这位夫人，究竟是陆家夫人，还是胡家夫人呢？”

　　妇人低头不说话。

　　燕生又道：“梅姑娘，令弟近来可好？”

　　路人们又白捡了一场大戏，看的兴致勃勃。人越围越多，终于引来官差了。燕生一抬头，看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那个人，好巧不巧，是莫小王爷。

　　莫小王爷一挥鞭，重重落在地上，用来打散人群，倒是有奇效。他才听说许府别院这里有人闹事时，就火急火燎赶过来，生怕有人来寻季鱼的麻烦。结果闹事的不是季鱼，是情敌。

　　他惊讶的看一眼燕生，问也不问，就吩咐官兵道：“这几个闹事的，都给我绑到牢里去！”

　　燕生心里很为莫小王爷不齿，朝廷命官怎么能公报私仇！

　　但他一句话也没说，任人绑起来押到牢里。莫小王爷骑着马，忽然凑到了燕生身边，神秘兮兮的问：“这别院里在闹什么，怎么乌烟瘴气的？”

　　燕生笑眯眯的：“小王爷想知道？”

　　“废话！”

　　“不告诉你！”

　　莫小王爷直起身，抬高了音量，掷地有声的指着燕生说道：“听好了，这个人给我单独关起来，关一个月！”

　　差役问：“小王爷，用什么名目关？”

　　莫小王爷冷笑：“辱骂朝廷命官！”

　　燕生乐呵呵的，骂了莫小王爷一句：“傻子！”

　　莫小王爷：“！？”

　　燕生道：“小王爷叫小民骂人，小民不敢不骂！”

　　……

　　季鱼知道燕生被莫小王爷抓起来之后，气定神闲的在屋里吃饭喝茶，看书插花。唐茗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直问：“爷，燕公子被抓起来了，您怎么一点也不急啊？”

　　“有什么好急的，”季鱼道，“他能耐大了。”

　　唐茗想了想，也是，燕公子文武双全的，越个狱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莫小王爷虽说是武将，要和燕公子打起来，应该也不相上下。这二人倒是一个也不用担心了！

　　他刚把悬着的心放下，忽然又吓白了脸道：“爷，能耐大归能耐大，可越狱是死罪啊！”

　　季鱼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儿：“谁告诉你他要越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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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柳杨依依小天使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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