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假书生》人间一级

5、第五章

　　终于到了与李狗蛋分开的地方，可是却没看见人，地上有一滩血，血里浸着一只脏兮兮的鞋。顾信认得，那是李狗蛋的鞋。
　　他不敢相信，李狗蛋哪有这么容易死？顾信跌坐在血泊旁，愣愣地去捡那只鞋。说不定，他看错了，那不是狗蛋的鞋。说不定，他再等一会儿，李狗蛋就会从哪个拐角里出来，像和自己第一次见面那样跑过来，还会叫他“二弟”。
　　狗蛋一死，他又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之人。那可是他的大哥啊。几天前，结拜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现在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没了。世事无常这个词，现在顾兴信终于懂了。
　　顾信看见在眼前有一团烟雾，烟雾里缓缓出现一扇城门，狗蛋拽着顾信，用着一贯唠唠叨叨的语气说着：“二弟，现在世道乱的很，凡事要小心些，别多管闲事保命才是第一位。”
　　顾信笑着，一面答应：“好好好，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这是幻境吗？还是我一直在做梦？

　　“嗒嗒，嗒嗒……”
　　顾信听见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跑过来，停在自己身后。又有一大群杂乱的脚步声和一个咒骂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渐渐近了些许。
　　身后有一只手拍了拍他，就像当初的狗蛋一样。
　　顾信激动地转过头，刚扬起的笑容却又瞬间垮了下来。
　　这不是李狗蛋。入目的是一个身着儒衫的男子。不等他回神，那人就把顾信一把拽起来。
　　“跟我走他们要追来了。”
　　顾信顿时冷静下来，和那人一起钻进了草丛中。草丛外，几个侍卫样子的人在来回寻找，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却不停下。近了，又近了，怎么办？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这时顾信捡起一颗石子，趁那人背对着他，低着头，忽地把石子往较远的拐角一扔。
　　只听见“啪嗒”一声，搜索的人瞬间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往那拐角去了。
　　走远了……
　　一边的荀攸全程笑嘻嘻的看着顾信，却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见搜索的人走了。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套仆人的衣服，让顾信穿上。
　　他倒也不问，利索的穿上。“好了走吧。”
　　二人径直就朝大门走，顾信紧紧的跟在后面，不时在儿指指，那儿点点，假装自己是那个带他参观的仆人，成功骗过另一群抓“刺客”的人。
　　顾信边走边小声地凑到那人旁边。“那个……兄弟，你叫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在下荀攸，字公达，你放心，我并无恶意。只是游学至此，见你不似常人，想结交一番。”
　　顾兴思量了一番，总觉得这名字在哪里听过，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在下顾信，徐州城外李家村人……无父无母，只有一个结拜兄弟……”
　　顾信没有明说，但荀攸似乎是懂了，眼里扫过一抹悲伤，只一下便隐藏起来。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粒石子，虽瞬间荡开波纹，却在下一瞬又无影无踪了。
　　“若为不弃，愿扫榻相迎。”
　　好一会儿，顾信都不说话，只一直盯着荀攸。他的眼里有深渊，让人看不到底。但此时却又像孩童般明亮，见他依旧泰然自若，顾信才回答。
　　“好。”
　　“可以去悦来酒家寻我。”
　　顾信一路微低着头，将荀攸送到门口。门口坐着两个门卫。顾信悄悄地瞥见，那两个门卫在看自己。
　　不过，没什么好怕的。自己是从小门进来，而这儿却是正门。他们没见过顾信。多半是觉得面生，被当成新来的仆人了。
　　她把荀攸送上了车。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出去，也上了车。那两个门卫顿时愣在那里。想要追车，车已经走了。
　　――――――――车上――――――――――――――
　　“顾兄，不知你有什么打算？”荀攸问。
　　顾兴却一愣，才回答：“还是先去乱葬岗，把义兄带回李家村安葬了。”
　　随着荀攸的一声呼喊，马车掉了个头，往乱葬岗去了。
　　顾兴拒绝了荀攸和他一起的好意，毕竟狗蛋只是他的义兄。旁人是没必要进这遍地死尸的乱葬岗的。
　　狗蛋果然在这里。那群人只把它草草掩埋，竟漏露了一截衣服在外面。顾姓把上面的土扫开，找了张席子裹了，便往李家村搬。
　　村口，顾信实在走不动了，只好以走几步歇一会儿的龟速前进。一个李家村村民推着板车经过。这人他认识，是专做豆腐的花儿的亲哥哥，上次见面，对着顾信笑，十分友好的样子。
　　顾信站起来，一拱手：“小哥儿，可否送我一程？”
　　“ 你不是狗蛋刚认的弟弟吗？”
　　“嗯。”
　　“这里面是什么？”说着就揭开了席子。
　　“啊！！！”
　　那个人惊叫起来，许久才缓过神来。小声嘟囔着，“灾星，灾星。”板车都不要了，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只剩顾信一人在风中凌乱。
　　顾信找了半天，把狗蛋藏在他爹的旁边。在农家自然是找不到笔墨的，便找出了块较干净且方正的木片，坐在狗蛋家门口的石阶上，拿小刀刻着“李狗蛋之墓”字样。他没见过多少繁体字，只能凭着以前读书查字典时留下的印象弄个大概。
　　门口有几个跑来跑去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忽然间大起来。一群人拎着各式的农具从大门拥进来，以顾信围了个大圈。
　　顾信站起身，已然知晓了村民们的意图。自己本就来历不明，衣着怪异，至今还顶着头短发。更何况才来李家村没多久，狗蛋就去了。只怕他们也不知道缘由便匆匆上门来赶人了。或许这其中还有李家村地主的示意。
　　“乡亲们，冷静一下，听我说……”
　　顾信还没说完，就被村民们七嘴八舌都打断了。可他却一句也没听懂他们在喊什么。都是些当地的土话。偶尔听懂冒出来的一两个词，却一下子又被淹没了。平日里听他们说的都是普通话，怎么……
　　噢，或许他们激动极了，只能用方言来表达心情了吧。
　　村民们似乎也才注意到顾信的一脸懵，边骂边不时的回头看。
　　听见一声咳嗽从人群后传来，村民们散开让出了一个口子，一个微胖的老头进来。
　　有人问：“村长，怎么处置他？”
　　村长看了看顾信手里的木片，眼神变了变，朝那人“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又转过来，对着顾信一拱手说：“小兄弟，你是个聪明人，所以大家商量过后，一致认为让你去向西十里去应伍，这是最合适不过的了。现在就上路吧。”
　　村民们纷纷叫嚷起来：“村长，这也太……”
　　顾信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眼神一沉：“村长，可容我最后去看看兄长？”
　　“好。”
　　于是一大堆人围着顾信一路走，不时还催它快些，仿佛一不注意她他就要赖着不走了似的。他将刚刻的牌位放在那简陋的小坟包上，把小刀放进怀里，便径直离开了。要说留恋，多少还有一些的，不过仅限一草屋一坟包，与旁人都不相干。
　　出了村子，他便不知方向的走着，不敢回头，害怕自己心寒，他们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或许是利益需要吧。
　　忽然后脑勺疼了一下，顾信伸手去摸，一个有些尖的东西这回打在了他的手背上，像是石头。顿时手上出现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回头，却见草丛里一个小孩拿着弹弓正在瞄准他。见顾信看他，吓了一跳。弹弓里的石头顿时掉到地上，大叫了一声。
　　一个二十来岁母亲似的女人闪出来，一下把小孩扯走了。只听见树林里“都叫你离他远点，就是不听。再招惹他，小心放出恶鬼招了你的魂……”的声音渐行渐远。
　　顾信笑了一下，没有报复，还是走了。
　　初春时分，风还有点儿凉，大地也没醒，干枯的树干，石缝间未化的冰，龟裂的土坷垃路，堆满尘土的便道……在空气稀薄仿佛无尽的荒原里，究竟是什么主宰了这一切？渺小如顾信，无车无马，只一双腿，蝼蚁般划过这冷漠且漆黑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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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