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山颂》雷三下巴

80、定海村

　　猪头怪人被打飞后，没有起身，反而匍匐向前朝顾沌爬去，嘴里依然“咿咿呀呀”，一扭一摆的样子活脱脱像是条会叫唤的蚯蚓。顾沌看着不适，想要将他一脚踢开，未想到虎头骷髅拦住了他，只听他道：“郎君使不得，既然能狩认输，便不可再战，否则是与所有能狩为敌。”
　　“能狩是甚么？我看不过是个泼皮。”顾沌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猪头怪人，一脸鄙夷，忽然听说他还有点来头，心里暗自吃惊，但嘴上依然不饶人，谁叫这家伙招呼没打就跑来和自己相斗呢。
　　“郎君莫要胡言，让其听得，盛怒事小，引战事大。”虎头骷髅听顾沌心里不服，但还是让他就此打住，不想惹怒了能狩，让试炼再出什么岔子。
　　“能狩被称为五界的守卫，依我看与山贼土匪区别不大，不过是群收钱办事的粗人。话虽如此，能狩并非一无是处，曾出现过十位高手，受人敬仰。如今，新十英雄死伤过半，下落不明者也有数人，曾经的光华已被时间抹去。”虎头骷髅不让顾沌说嘴，自己却忍不住大放厥词，不过与常住刀山火海的鹿头骷髅比起来，万象古城出身的虎头骷髅对能狩的事情更加熟悉，但这事和试炼没有关系，他本不想多提，没想到越说越激动，差点说漏了嘴。
　　“真英雄，受我一拜。”猪头能狩刚刚爬到顾沌面前，一跃而起，又俯身冲下，双腿一曲，对他连连跪拜。
　　“倒也会说汉语。”顾沌见能与能狩交流，心头一喜，也没去多想。其实，五界之中本没有语言，白虎娘娘刚来之时也是一位慈祥的女菩萨，在她的努力之下，五界住民逐渐开智，学会了汉语，拥有了自己的文字，而因意外留在五界之内的罪人镇住民自然成为了他们最好的老师。随着时间推移，语言有所变化，周韵变作梁音，没想到五界住民也与时俱进，在自家的“方言”里加入了不少“梁人”的用语。说是梁人的话语却也不算恰当，准确来说罪人镇的用语和梁人说话还是有所区别。
　　白虎娘娘虽然在五界之内有至高的地位，却也不能操控万物，因为前人的限制和自然的规则，她能改变的事物有限，在万象古城之内也只有由她一手创造的浮空城完全受她控制，下界很多时候都不在其魔爪之下，更不要说人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本来，因为试炼的原因，五界内不少住民对这影响生活的“仪式”满腹怨言，再加上早年试炼时的大乱，让五界死了不少人，所以五界人大多对试炼恨之入骨，这种恨自然也延续到了外界人身上。在五界人眼里，顾沌他们就是活生生的魔鬼，人人得而诛之的妖怪。试炼是为了满足白虎娘娘的一己私欲，她对罪人镇之人可以说没什么感情，至多有些许怜悯。她见五界人对试炼不满，便将计就计，设下限制，把应对五界人也当作试炼的一部分，能否逃脱他们的“迫害”也是仪式的一环。
　　话虽如此，五界人并非人人都是“武斗派”，也有效忠白虎娘娘的“天后派”，甚至有保持中立的“逍遥派”。
　　顾沌遇上的自然是激进的武斗派，武斗派的能狩却对他唯唯诺诺，看似反常，其中自有道理。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大祭司当年的预言。
　　“光影交汇，神兵降临，操木持盾，驱散天魔。”
　　大祭司的预言中，驱散天魔的神兵来自外界，自然只有罪人镇的那批少年。虽然盾傀儡的主人无数，但百年不见有人会木遁，所以，五界人在一次次希望之中，一次次失望而归。而猪头能狩与顾沌的交战中，发现他竟可以使用怪异的“木遁”，再加上他所持盾傀儡，立刻认定他是百年未遇的“驱魔神兵”。百年的等待已经磨平了五界人的耐性，在他们即将放弃之时，上天竟然又为他们送来了“希望”，这叫五界人怎能不激动。
　　不过，猪头骷髅也太过激动，在找到“神兵”后，他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想破了脑袋，决定对顾沌行大礼。顾沌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看着奇奇怪怪的猪头能狩哭笑不得，见他实在是坦诚，又有一点傻憨，竟然也放下戒心。
　　“使不得，使不得。”顾沌见猪头能狩下跪，连忙将他扶起，他总觉被一个“猪头”礼拜过于古怪。其中缘由是五界的禁忌，能狩不会说，虎头骷髅也选择缄口不言。
　　“英雄说不跪，我不跪。”猪头能狩被顾沌扶起，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是因为激动的颤抖。
　　“前方的小村你可否认得。”顾沌见猪头能狩有问必答，便不客气，打听起小村的情况。
　　“认得，认得。吾等的雇主我怎会不认得。英雄若想暂住，我可以帮你上下打点，但这破庙可容不下您，您大可不必在此停留，我可以帮你另找村庄，保准比这里舒服。”猪头能狩起身弹了灰，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大通，一把抓住顾沌的手。
　　顾沌刚与眼前的怪人过招，心有余悸，突然被他抓手，难免一惊，他慌忙缩手，叫道：“你作甚！”
　　“英雄莫怪！英雄莫怪！小底是想带您去定海村看看！您叫小底阿灿就好。”阿灿看顾沌生气，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外界算是失礼，忽感心颤，怕惹恼了顾沌。
　　顾沌倒没被一番谄媚弄昏了头脑，仍旧对阿灿以礼相待，对他说道：“劳烦灿兄带路。另外别再叫我英雄，叫我顾沌罢。”
　　“使不得！我怎敢直呼英雄本名！”阿灿摆摆手，一脸受宠若惊。
　　“快上路罢！”一旁的虎头骷髅忽而一吼，阿灿惊觉自己耽搁了顾沌正事儿，既然顾沌想去定海村，那就赶紧上路吧。
　　为防有诈，顾沌没有急着出发，而是和阿灿聊了会儿天，直到江山如画·替感发动，暂控他的五感后，刺探阿灿所言真假，确认他没有使诈才放心跟着他上路。
　　出了森林后，是一段平原，远处可以看到一片高松入云的山峦，定海村就在山脚之下。
　　定海村远看不大，近看却不小。村子四周围着篱笆，每隔十丈就有一座哨塔，十二时辰皆有人看守。阿灿带着顾沌走到了村子口，村口的木门有三人高，门两边也有哨塔，阿灿与哨兵打了个招呼，他们便将木门放下，顾沌就这样顺利进入定海村内，没有受到什么非难。
　　村子里大约有百户人家，皆是类人兽，和外界的小村子没什么差别。
　　阿灿刚入村看见一位翩翩少年，顿时大喜，上前拍肩道：“大哥，你回来啦。”并摘下头套露出真容，竟与少年长得如出一辙，皆是秀眉秀眼、小嘴长鼻，连盘起黑发上的发簪都一模一样。
　　“二哥，你怎么带外人归村。”少年看着乳臭未干的顾沌皱眉，就差没说他是个没断奶的小娃子。
　　阿灿嘻嘻一笑，跑到少年身旁耳语了几句，少年略略点头，看着顾沌又道：“原来是英雄，在下失礼了。”
　　“这是我大哥，阿昱。”阿灿指着少年介绍。
　　顾沌听完介绍依然很有礼貌地作揖行礼，又与阿昱寒暄了几句。他们聊上了一刻，阿昱见顾沌频频环顾定海村，猜他是想看看村庄，便提出带着顾沌熟悉下村子，顾沌正有此意，几人话不多说立刻在村内闲逛起来。
　　几人边逛边聊，顾沌无意中询问了日期，发现从进入乱时区至离开，五界内才过了数个时辰，他可是在烟鬼森林里待了整整十一个月，不敢相信离开森林之后竟然还能看到当日的白星。
　　顾沌看着日暮西山的白星，不禁感叹自然的神奇，一边跟着阿昱欣赏万象古城的风土人情。
　　顾沌发现，定海村的屋子非常独特，这些屋子大多是用木头作为框架，四四方方，屋顶铺着茅草，但屋子却不着地，由多根木柱撑起。阿昱解释这是因为附近毒虫滋生，那些毒虫多数来自土表，屋子离地就能避开多数毒虫。更神奇的是，有几户人家四周围着篱笆，还在屋下养着些小鸡、小鸭，据说小鸡吃毒虫，既能自给自足，还能驱虫，并且这样养出来的六翅鸡鲜嫩无比，堪称绝顶美味。
　　阿昱带着顾沌穿梭在村子的巷子中，回答着顾沌的提问。
　　“这是长毛猪。”
　　“这是艾竹，驱虫用。”
　　“这是祭品。”
　　“这是山鸽肉脯。”
　　“等等，刚刚的那是甚么？”顾沌瞪大了眼睛，显然很是吃惊。
　　“山鸽肉脯，咸甜可口，切丁和介菜同炒是我们村的特色风味。”阿昱答道。
　　“不，是那个！”顾沌指着刚刚路过看到的一个铁笼子。笼子里关一个戴着项圈的黑毛熊，黑熊正和几头黑毛猪疯抢一碗面糊糊，黑毛熊对黑毛猪上去就是一个耳光，但效果甚微，几头黑毛猪发了疯一样把熊挤到了铁笼角落，黑熊束手无策嘴里却不断吧唧，接着又被黑猪一撞，还没咽下的面糊“噗”地一下喷出，吃一半喷一半的样子狼狈不堪。
　　“他娘的，弄死你！”黑毛熊指着笼子里的鹿头骷髅大吼。
　　“他娘的，你也要死！”黑毛熊指着阿昱破口大骂。
　　“他娘的，顾沌？！”黑毛熊看着顾沌也非常吃惊。
　　“熊力广你也有今天！？”顾沌心中暗笑，脸上却很平静，将讥笑的冲动强压下去。
　　“英雄你识得我抓回来的祭品？”阿昱说话时并不吃惊，毕竟傀儡师之间相互认识并不少见。
　　“不认得，不认得。”顾沌摆摆手，掩着面快步离开，心想定要抓住机会好好捉弄一下熊力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