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山颂》雷三下巴

63、咒文

　　李雷之后又做了一件震惊全村的事——解开了家中飞禽族身上的咒文。
　　关于咒文之事，还得从老者那里说起。
　　话说在老者的施法之下，罪人村的住民们无不获得了本不属于他们的力量，这股力量有强有弱，但总而言之都非常特别。不过获得力量并不总是好事儿，老者有时候也会失手，而受术者则会因此付出代价。比如，白虎娘娘得到了与法器融合的力量，但她也因为老者的失误从此半身不遂，无法下地走路。
　　老者离开罪人村后，村子开始自行发展。虽说结界内的地域非常之大，却还是无法满足兽人们的欲望。那些来自外界的智兽们终于忍受不了结界的封锁，恳请持有法器的村长可以让他们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无论他们如何软磨硬泡，村长就是不答应这事儿。他们哪里知道，老者在法器中留下了法术，但凡是持有者心中都会被植入一个念头——不能轻易放人离开罪人村。其实，观察智兽如何在封闭的环境内生活、进化也是老者试验的一环，不过老者也未赶尽杀绝，留下了五样可以自由出入结界的法器以备村民不时之需。
　　正当村民一筹莫展之际，白虎娘娘自告奋勇提出了解决的办法。原来她为了防止幼兽们逃离，从宝葫芦内取出了一样法器，如今法器已经被雕成了庙内金佛，但力量还在。如果在村里的智兽身上刻上特定的咒文，法器立马就能限制他们的行动。咒文有两种，一种能防止刻咒者远逃，使他们在圈定的范围内行动，出圈者将会麻痹而亡；另一种能够禁止刻咒者的言语进行限制，使他们无法说出禁语，否则也会麻痹而亡。这种法器可以自动吸收周围智兽的法力，不需要有人操控也能运作，非常便利。有时离国打仗，也会用它防止士兵出逃。
　　于是，在村长的监督之下，白虎娘娘在一只野兔身上刻下咒文，并让村长将它带出村外，结果那兔子没离开结界多久便猝死身亡。村长回来如实相报，村里人得知此事之后议论纷纷，有些人之间更是争破了头。一些人认为，咒文的力量只是变相禁锢，与结界没有区别，又有些人认为，先离开这天杀的结界再说，其余的事情日后再考虑。
　　这下村长心里犯了难，只能通过老者留给他的法器向他询问解决之道。老者思考良久，最终同意让村长放开结界之禁，但放开有条件——需要暂离村者在身上刻上咒文，并在两日内回村。之后，村长同意了出界之事，而白虎娘娘随即调整了咒文的活动范围，使得离村者可以走得更远。如今村内的商贩倒真的是要好好感谢白虎娘娘，当初若不有她的助力，可能时至今日，他们还被关在结界的牢笼之中。不过，如今真正需要暂离村庄的人主要还是那些商贩，普通人家倒还真的就安于结界之中的生活。
　　但白虎娘娘又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帮助村民？其实她另有所图。
　　在放开结界之禁后，白虎娘娘的威望瞬间到达了顶峰，在众人拥护之下，她成为了下一代村长。成为了村长后，她自然继承了老者留下的几样法器。这些法器本来是为了在出现灭村之灾——如瘟疫、天灾——之时给村民逃难而用。可白虎娘娘却因为一己私欲，在宝葫芦可以使用后，将它们吸入葫芦之内，占为己有。此后，她一直霸占着村长，当村民们通过她留下的书信得知离村法器已被藏入宝葫芦之时，她已经“撒手人寰”，村民们不得不通过所谓的葫芦祭争夺宝贝的所有权。
　　李蝶是幸运的，因为她在葫芦祭中赢得了宝贝。但她也是不幸的，因为她回村之前并未享受过宝贝带来的恩惠，哪怕是一丁点儿。
　　李蝶之所以可以离开罪人村，和她手上的宝贝并无关系，而是因为另一个原因——外出求医。
　　在这种情况下，李蝶和李母必须刺上另一种咒文。由于咒文的作用，她一旦泄露罪人村之事便会麻痹而亡，所以每每王鸢问起李蝶出身何处，家中状况时，李蝶只好嫣然一笑不做回答。可对王朗的一片痴情让她每夜辗转反侧、不能寐。聪明的李蝶日思夜想，真的让她想出一则妙招。一天，心事重重的李蝶灵光一闪，她哆嗦着将“罪人村”三字倒念，本该全身麻痹不动的她居然毫发无伤。接着，她又壮着胆子说道：“村人罪在家我。”结果，身子稍有麻痹却还不致死。知道了咒文的破解之法后，李蝶喜极而泣，恨不得立刻将隐藏多年的心里话说给王鸢听。但在行动前李蝶生了一个心眼，高价买了一只湖州城特有的灰八哥，日日训练它，让它复述自己所说的话。之后，李蝶每次会面王鸢，便会将八哥带上。王鸢第一次见到八哥后，这只鸟叽里呱啦乱说一通，王鸢愣是没有明白一句话。这时，一旁的李蝶适时地赋诗一首，道：“潮随暗浪雪山倾，远浦渔舟钓月明。桥对寺门松径小，槛当泉眼石波清。迢迢绿树江天晓，蔼蔼红霞晚日晴。遥望四边云接水，碧峰千点数鸥轻。”王鸢一听，心领神会，原来这是一首苏轼的奇诗，诗名叫做《题金山寺》，此诗倒读的话，则是“轻鸥数点千峰碧，水接云边四望遥。晴日海霞红霭霭，晓天江树绿迢迢。清波石眼泉当槛，小径松门寺对桥。明月钓舟渔浦远，倾山雪浪暗随潮。”又成一诗，李蝶不就是在暗示他倒读八哥所言嘛！王鸢便将八哥的话倒念，这才知道李蝶为何迟迟不说自己的身世。就这样，八哥每次十句，王鸢逐渐知道了李蝶的过去，在全部知晓之后，八哥不幸成为了青楼饭桌上的一道补品，实在有些可怜。带顾霜绫母子回到村的时候，李蝶故技重施，绝口不提罪人村，倒念言语指路，就这样将一行人带回了老家。
　　近年来，李蝶和李雷离开罪人村后相继未归，让族老们一度想要废除“外出求医”的制度，好在两人最终都回到了村内，这件事情才作罢。
　　罪人村进村难，出村也难。所以，在李蝶知道顾腾不会留在这里后，便劝他早点归去，等被村民盯上，想全身而退可不容易。李蝶这么一说，顾腾反而更加好奇，非要亲眼见识一下罪人村的厉害。等李蝶带着一行人行至结界之外时，守卫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外人入村，不得已之下，李蝶只有亮出红宝石，守卫们才极不情愿地允许一众人进村。
　　虽然让外人入了罪人村，村民却无法信任这些外来客，准备找机会干了他们。别看李相公热情款待他们，实则暗藏杀机，只要他们露出一点害村心，便会被立刻斩杀于饭桌之上。那顾腾又怎么不会察觉，于是，他施法控制了全村，使他们无法对顾霜绫母子下手，又留下洪亥保护他们，以免他们遭受不测。而后几年，在洪亥的保护之下，顾霜绫与村民之间相安无事，大家见她是个盲女，又与人为善，便逐渐接受了他们母子。
　　顾霜绫所过的生活对于村民而言其实这已经算是非常幸福，是只有大户人家才能拥有的特权。在罪人村中，有些过不下去的农民会将自己卖个那些大户人家，这些被称为“贱农”的可怜虫将会被刻上咒文，并为大户免费劳作，换来免费的住所和三餐。不过，这些贱农可别指望着锦衣玉食、大鱼大肉，能有件破麻衣，或者能吃上糠咽菜已经算是厚待。别看每天给贱农的花销不大，一年下来也是一笔相当大的开销，所以家中有贱农的人家并不多。其中贱农最多的是要数李家，因为李家需要和外界做生意，因此家中养了一大批大雁贱农，大雁每次在出货后，会按照李家的安排通知猎户下一次的出货地点，再飞回罪人村，等待下一次运货。他们的咒文由家主所刻，生活全部得听家主安排。那些富农们心里很清楚，一旦解除了咒文，还了贱农自由身，想要抓回非常困难。所以，自打罪人村建成至今，没有一位贱农得以离开这里，即使是病重，最后也只能在村内含恨而终。
　　由此可见，李雷解开家中贱农的咒文之事对于罪人村而言是多么大的冲击，可以说是违背了建村之本。族老得知此事之后，大骂李雷，经过商讨，准备收回李家的所有贱农的咒文的控制权，不让李雷破坏了这么多年来的规矩。
　　讽刺的是，那只获得自由的大雁第一时间飞离了罪人村，经过一天一夜之后，却带伤归来。原来，他半路上遇上了大梁的士兵，由于无法证明自己的来路，差点死在他们的乱箭之下。大雁将在外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村子里所有人，并自愿再定咒文，发誓永不离村。为了惩罚大雁，族老逼他签下最恶毒的咒文，从此再不能离开罪人村。
　　那些族老本想借此事将李雷治罪，哪知无数贱农为他求情，迫于民意，族老只好放弃。李雷却“因祸得福”，他的威望居然随着这场闹剧在贱农之中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