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山颂》雷三下巴

60、超度李松波

　　在李碟回到村后，异鬼追着魂迹也找到了这片世外桃源，却没想到被强力的结界拦在村子之外，无法入内。
　　无奈之下，异鬼回到湖州，将结界之事告之了因仇，因仇想了想，让它采用备用之法。根据因仇的安排，异鬼需要在逆转之日前在村内做些准备，以便能让因仇施展力量夺走顾沌。然而，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为了不让村民疑心，又为了让准备的过程顺理成章，异鬼需要一个使者代它完成这件事，特别是在它无法亲自入村的情况之下。使者从村上挑选再好不过，但这事儿却有一个问题，从它手上那些飞禽族的魂魄来看，这里信奉的是佛教，可唯一能和沌符扯上关系的只有道教，所以它必须要有一个信奉道教的傀儡。但若它随意操控魂魄，使得某个村民突然信道，这变化也未免太过突兀，村民都骗不过不说，更不可能瞒过村内洪亥的眼睛。
　　异鬼等了多年，罪人村的人们几乎不远离家乡，也一直找不到适合的使者。
　　直到三年前，李雷带着那个侍女出身的妻子远赴他乡治病，让定期来监视村子的异鬼撞见，异鬼心中一喜，知道机会来了。之后，它跟踪了李雷数月，找了个机会，偷将因仇的记忆掺入李雷的饭菜之中。李雷吃下饭菜之后，身体没过多久便被因仇的记忆占据。异鬼随后现身，稍作说明，李雷立刻明白了本体的考量，在杀死了妻子后，去往一个道观内修行了几年，等到黑白颠倒之日将近，才启程回村。
　　本来异鬼将会与李雷同行，哪知它刚到楚州，便和镇守在当地的女娲族撞上，虽然它什么都没做，但女娲族却还是对他展开追杀，毕竟异鬼是扰乱阴阳的异妖，单单存在于人世，就是祸害。女娲族派人日夜找寻异鬼，异鬼只能东躲西藏，不敢再至罪人村半步，生怕引来女娲族，让第四沌的存在大白于天下，到时候虽然不知道女娲族会对顾沌做些什么，但魔将的计划一定会付之东流。如果计划失败，那个恐怖的魔将绝对会让它生不如死。
　　为什么异鬼会撞上女娲族呢？其实这和它还真脱不开关系。
　　原来，在判明王鸢是十二王氏的后裔后，何木穂与同族人取得了联系，女娲族长老知道此事后立刻派人去湖州调查。经过调查，红孩儿被解放的事情还是没有瞒住。幸而在历史上，红孩儿虽然调皮捣蛋，倒也不是杀人如麻的恶鬼，只有他被放走，还不算是塌天大祸。但令女娲族疑惑的是，到底是谁在帮助红孩儿脱身，能骗过女娲族的眼睛，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当然，红孩儿消失自然也不可能是小事，为了防止其他的大妖无故失踪，女娲族在剩下的十一个封印之地赠派了人手，异鬼这才会在前往封印的途中被女娲族发现。
　　但另一个封印之中的混世魔将就不同了，如果他再现人间，将会掀起腥风血雨，天下将会回到那妖物横行的黑暗时代。好在姜子牙的封印依然在，魔将也未有出逃的苗头，几个女娲族在其封印上又加上几重咒印后，再派了专人看守，以防万一。可女娲族哪里知道，姜子牙的封印看似完好，实则已经形同虚设，犹如一层窗户纸一般。本来，魔将封印是建立在王家血脉和红孩儿的契约之上，在光暗两种魂力的禁锢之下，才得以封住魔将，可如今红孩儿更换了主人，使得契约无效，相应的，封印产生了变质，也失去了原来的能力，已经无法封住魔将。
　　这些女娲族活得太久，见过了太多东西，以至于太过自信，自信到不相信这世上有人可以打破神族的契约，可他们却忘了，这世界上却是有连神仙也对付不了的存在，那就是沌。
　　顾腾收服红孩儿之事也并非偶然。事实上，顾腾的的确确封住了第四沌的所有精气，从未让其流出过一丝一毫。那红孩儿感受到的气息从何而来？这便是志生的杰作。那志生操纵天地之气，将其拟化为非人之物的精气，并让红孩儿感知到，随后以精气引导红孩儿来到了顾家，与第三沌产生了冲突，最终被其收服，同时也导致了因仇的封印失效。这一点，女娲族不知，红孩儿不知，但志生和魔将却知道。要知道，普通的封印对他们毫无作用，只有女娲之印才能阻住他们，那志生自有办法知道封印的状态，而“斩空”在封印外留下的细小痕迹，对于魔将来说，正是封印失效的最好证明。
　　说回李雷。他虽然带着因仇的记忆，除了听力超常之外，身子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并不会有人把他视作威胁，又因为他来自罪人村，回到自己的家乡更是理所应当之事，所以由他担当使者的话定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这才有了李雷只身一人回到罪人村，与第四沌在猴尾山相见的那一幕。
　　由于李雷是只身一人回村，且身上并未携带危害村子之物，几个与他相识已久的守卫匆匆通报了族长，在取得族长的同意之后，便将他放回村内。由于李雷说要先上山祭拜亡子之墓，而后再回家给李家一个惊喜，所以族长和守卫都按照他的要求没有将他回村的事儿广而告之。
　　李雷上山后不久，就听到了李松波的喃喃自语，虽然非常微弱，但他靠着自己的耳力勉强能够辨认。
　　李雷知道，李松波已经“死”去多年，如今还魂，不是怨作怪，就是另有隐情，而且一定和李家脱不了干系。
　　于是，李雷决定去会会这死而不亡的怨鬼，看看村中到底藏着什么骇人听闻的秘密。
　　李雷顺着声音找到一处怨鬼洞，他敏锐得发现洞中被人施下秘咒，随后掏出异鬼交给他的小刀在半空中随意一划，“轰隆”一声，秘洞之门崩塌，一条小道出现在他面前，他顺着小道入内，发现了不成人形的李松波。这时的李松波身上没有一块皮肉完整，四肢已经无法正常行动，当见到李雷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央求李雷给他一个痛快，李雷没有多说什么，一刀结果了李雷，并切下了他的怨念。从妖刀切下的记忆中，李雷了解到了李松波被囚禁之事的来龙去脉，顿时哈哈大笑，他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好戏，如今有一场兄弟阋墙、家破人亡的人间好戏给他看，他怎么会不兴奋呢？！之后，他不怀好意地打烂了李松波的脑袋，不为了别的，只为了给认尸带来困难。
　　不过，李雷切下冤魂却另有一个目的——尝试染黑魂魄。毕竟逆转光暗之事只在古书上记载过，他并未实施过，所以他现在需要多多试验。
　　于是，李雷抓来一只无尾猕猴，将黑胶般的怨念打入其体内，进行试验。只见那无尾猕猴瞬间剧变，生出尖牙尖爪，从一个人畜无害的食草猕猴变作了满眼血红的嗜血怪物，一夜之间，吃下无数同类，化作令人闻风丧胆的十命猕猴。
　　可惜的是，怨念并未奏效多久，十命猕猴便恢复了原来温顺的性格，以李雷手上的怨念来看，最多可以染黑顾沌数刻，但结果已经让他非常满意。接下来，只要等待黑白逆转之日到来，以李松波的怨念为引子，引发逆转之阵，就一定可以使光魂堕化成暗魂。
　　由于怪猴的出现，猴尾山的上猕猴死的死、逃的逃，已经不剩几只猴子。李雷在猴子逃光前，抓了只猕猴，将其杀死剥皮后，扔在了怨鬼洞内。他本想再多杀些动物，将尸体从洞内一路铺至山中引起来往的山民注意，哪知道这时候他听到顾沌他们上了山，为了安全起见，便找了个暗处躲藏起来。
　　顾沌一行人一路有说有笑，李雷从谈话中知道了那个身着白袍的男孩子就是第四沌。于是乎，他决定试试顾沌的实力。在顾沌一行发现李松波的尸体，逃出怨鬼洞后，李雷解开了封住十命猕猴的咒语，主动攻击它将其激怒，一路且战且退，将妖猴引到了顾沌身边。之后，再假装不敌妖猴，逼顾沌出手对付它。没想到，顾沌却因祸得福，在一场“意外”之中觉醒了魂律，打败了妖猴。
　　然后，李雷便假模假样地跟着顾沌一行人回到了村里。
　　一日之间，李家一喜一悲。欢喜的是，离家多年的李雷终于落叶归根，还学成了不小的本事。悲伤的是，“死”去多年的李松波又死了一次，同时，迫害他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当李碟知道父亲的尸体再度出现之后，她第一时间奔至怨鬼洞，一见到惨不忍睹的尸体，她先是惊恐，在认出其手上那熟悉的胎记之后，旋即跪地痛苦。李蝶此举一则因为悲伤，二则因为悔恨，她恨自己多年来一直不相信母亲所言，没有寻找过自己的父亲，让他白白受了这么多年苦。
　　没过多久，李松涛又迟来一步，他二话不说，命人将李松波的尸体抬出洞内，并立刻火化。李碟也希望可以尽快超度亡父，让他早日投胎做人，不过心中有鬼的李松涛不同的是，李碟并不同意就地将李松波烧了，而是要在海空庙为父亲超度后才允以火葬。上次李母听从了李松涛的安排，将“尸骨”草草下葬，而这一次，她再不会让父亲死后还吃亏，定要让他死得有尊严。然而，村民们都劝李碟不要多花这冤枉钱，毕竟李松波在大家心里早已过世，眼泪流过，悼词说过，她大可不必大张旗鼓地办丧，更何况李松波这么多年没有为李家做过什么，要不是他成日无所事事，花光了家中积蓄，李母至少不会气到呕血，为他做这么多完全不值得。但李碟不这么想，所谓“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如果她还不帮李松波处理后事，那就再无人会做此事了。几十年的恩恩怨怨她已不想计较，至少让她在父亲最后的路上献一片孝心。
　　执拗的李碟不顾众人劝阻，硬是叫洪亥将无头男尸拉回村上，死活不愿意直接在村外焚化。李松涛当然只想着早日毁尸灭迹，与其和李碟长时间耗着，还不如顺了李小娘子的心意，尽快处理了这具不详的尸体。
　　李松涛与镇上的耆老商量之后，同意让李碟在海空庙内超度李松波。
　　海空庙坐北朝南，前殿后阁，皆用软硬适中的子孙树建筑，风格一贯延续了大梁的飞檐，四角上供，犹如飞燕的尾巴，顶上是青瓦铺成，殿下则铺着石砖，刷上漆的庙宇红褐相间，殿内的佛像更是金碧辉煌。进门后依次是天王殿、大雄宝殿、地藏殿、法堂、天慈阁以及海空和尚的金尊像。进门之后，有钟、鼓二楼相对。左为钟楼，右为鼓楼。一般早晨先敲钟，以鼓相应；傍晚则先击鼓，以钟相应。寺庙周围还有厢房供人居住，也有诚心的教徒在此中居住。
　　超度在地藏殿内举行，地藏殿中心供奉的是地藏菩萨，四周围坐着不少无名罗汉像，或是缺胳膊少腿，或是呲牙咧嘴，有的红脸，有的更像是伽蓝，很显然不是来自天竺的神仙。其实，这些罗汉都是离国特有的神仙，由于和当地的秘教融合，离国的佛教中出现了不少怪异的形象，最为常见的就是地藏殿内的这些恶鬼罗汉。
　　无头尸体被放在了地藏殿的中心，面朝地藏菩萨，周围花团锦簇，十多个和尚坐在蒲团上为其念经超度。因为焚香的缘故，殿内烟气氤氲，在木鱼声的伴随下，让人感觉昏昏欲睡。当但超度一半之时，忽然一股阴风出入殿中，将蜡烛全部吹灭，十多个和尚几乎同时皱眉，“噗、噗、噗”几声，几个和尚一齐喷血。
　　“糟了，李施主尘念未了，不肯离去，若无法超度，将会变作害人厉鬼。”看到几个和尚吐血，海空庙的主持说道。随后，他一甩袈裟，直接盘坐在地上开始念经诵佛。起初，方丈还显得游刃有余，但没过多久，方丈越念越块，手中的佛珠串也越转越快。与此同时，尸体上飘出一股黑烟，现将尸体罩住，大风一吹，黑烟立刻充满了整间地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