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山颂》雷三下巴

57、白虎娘娘

　　离国罪人名日“美白虎”，也就是狮虎之妻。
　　在离国赢下与交趾国的大战之后，狮虎难逃自缢的命运，留下了孤苦伶仃的妻儿在人世。思夫生疾的美白虎最终触犯了离国的禁忌，窃取家族代代相传的法器——七星宝葫芦。
　　这宝葫芦相传是弥勒菩萨的法器，能够吸取世间万物，还封印着不少邪器。离国依靠它赢下过不少恶仗，虽然未被列为“三圣器”，但它立下的战功远超离国内任何宝贝。
　　法术需要吸收法力才能使用，而宝葫芦则必须吸收信徒的祈祷才能开启，所以并非万能之物。倾离国一国之力，最多也只能在一年内使得宝葫芦启动一次，并允许“十数”之物出入。所谓的十数是以葫芦内的“能”为基准，用来衡量物什所含能量的计量单位。将十数换算成妖兽多少的话大约有两百头，而幼兽可以更多。如果用来计算物什或是法器的多少时，则需要视其所含的能而定，半数或者数数都有可能。宝葫芦更是有着严格的规则，出入次数虽然不定，但只要数之限用完，葫芦便会自动关闭。
　　这宝葫芦本来不属于离国，是白虎公从敌国手上夺得。离国在得到宝葫芦之后，便将它赠与了忠心耿耿的白虎一族。白虎公将葫芦分交给几个大家族轮流看守，传至美白虎这代，看守者正是她的父亲。白虎一族是出了名的正直、忠贞，但错就错在美白虎的“忠贞”之上，为了和丈夫“长相厮守”，她竟然算计了父亲，在葫芦守卫送去的饭菜中下了迷药，等家父和同族吃下迷药，昏睡过去后，便趁机用父亲的手印打开了密室，偷走了七星宝葫芦，又在准备好的文书上按下父亲手印，假传长老之令，闯入了封存百兽魂的大海空庙藏珍阁之中。
　　“狮虎官人！般若波罗蜜多！”美白虎打开宝葫芦冲着舍利子大吼。
　　美白虎话音刚落，只见那宝葫芦口伸出一股强烈的“气旋”，涡旋之中，一只猛兽从舍利子内被拉出，盘旋着飞入宝葫芦之内。“娘子！你这是何苦啊！”狮虎一声叹息，接着从舍利子中被吸出他随着涡旋旋转，然后越缩越小，直至进入葫芦之内。
　　美白虎在得到了狮虎的魂魄之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藏珍阁，甚至还高兴地同大海空庙的看守打了个招呼。她终于能和郎君“鹊桥相会”，怎能不神清气爽！？
　　如果，美白虎只是犯下偷窃之罪，完全不至于堕落为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但她之后的举动完全可以用失心疯来形容。她竟然将“仁爱院”——也就是照看父母双亡的幼兽的孤儿院——整个吸走。要知道，成为兽魂的狮虎是无法托生的，唯一能让他重现人间的办法就是让他的魂魄吸收适合的肉胎，再通过宝葫芦内封印的魂器复活，而那些未成年的幼兽便是最好的“祭品”。
　　接着，众目睽睽之下，美白虎喝了一声“七星宝葫芦！”，只见宝葫芦口喷出的气旋将她全身笼罩，随后她的身形开始扭曲，只听“啪”的一声响，旋涡消散，白虎则与宝葫芦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场的离国百兽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便是七星宝葫芦的恐怖之处，不但能吸收实物，甚至还可以将使用者吸入阴界，不过每开启一次就需要耗去一数之限。
　　就这样，美白虎从阴界中一路逃至大梁，无意之中找到了最佳的藏身之所——罪人村。
　　据说美白虎来到罪人村后，村里人热情接待了她，她与几位会些离国语的村民谈笑甚欢，当他们听闻美白虎的悲惨遭遇后都伤心不已，并主动提出希望美白虎可以留下，与他们一起生活。在村民的盛情邀请之下，美白虎最终在罪人村住了下来，成为了这里的一员。
　　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美白虎来到罪人村后，村民如临大敌，准备用武力赶客，哪知美白虎法力高强，不但没有被赶走，反而打得村民满地找牙。后来，村里的大哥出来调解，会些汉语的美白虎与之谈判，最终用几样宝贝换到了在小村居住的权利。
　　即便如此，美白虎和村民们之间依旧冲突不断，直到一位老者来到了这里后，在他的帮助之下，大家才握手言和。
　　对于美白虎而言，住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狮虎复活，而复活的关键就在她掳走的孩子们身上。万幸的是，靠着葫芦内的食物，幼兽们在葫芦内住了数月，除了照看他们的智兽精神崩溃之外，再无人出事。不幸的是，经过美白虎的挑选，竟然没有一个肉身适合狮虎吸收。这时，葫芦的数限也将用完，美白虎也无力抓来更多幼兽，如果她再不做长远打算，一旦葫芦关闭，她将永远见不到狮虎。
　　而长远打算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再度开启宝葫芦。
　　宝葫芦必须吸取祈祷才能使用，但当时的罪人村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什么信仰了。没有信仰也要制造信仰，美白虎决定在罪人镇上建造海空庙，然后在海空庙内供奉宝葫芦，受人祭拜。倒不是说她有多么喜欢离国的佛教，只不过她只知道这么一个祈祷可以使葫芦开启的教派罢了。
　　而第二个问题就是如何培养信徒。
　　这对美白虎可是不小的挑战，罪人村上的那些粗汉子各个天不怕地不怕，不是“鬼见愁”就是“修罗夜叉”，要他们相信一个和尚的难度完全不亚于让皇帝给大臣下跪。在村民身上碰壁了的美白虎只有从身边下手，她带来的那群孩子们对于海空庙再熟悉不过，他们早就习惯了在庙内念经诵佛，祈求平安，由他们开始建立信仰再好不过。
　　于是乎，美白虎双管齐下，一边开始造庙，一边挑选孩子。
　　之后，那些不听话的幼兽被美白虎留在了葫芦之中自生自灭，而那些听话的好孩儿们则被她带回了罪人村。凭空出现了这么多幼兽，村内自然有人不答应，不过这时村里的几位大哥都被美白虎给收买，反对的声音没过多久便被压了下去。虽然如此，关于收留幼兽的事儿，村里还是给美白虎开了一个条件——幼兽必须由美白虎自己养活，村中不会提供一粒口粮。
　　这对美白虎不是什么难题。葫芦内有一种叫作“万果”的果子，这种果子原来生长在离国和交趾一带，吃一口就能果腹、解渴，无毒且易种，是两国行军必备的干粮。离国将其种植在葫芦界内，用来给被葫芦吸入的战虏充饥，美白虎就是靠自带的万果干在阴界中熬了多月，最终找到了适合复活狮虎的灵脉。就这样，美白虎在临时搭建的茅草屋中将几十个孩子养了下来，这些孩子非常听话，和村民相处地非常融洽，没过多久就成为了村上一份子。她还计划养大幼兽，再安排他们结合生子，这样她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祭品，供狮虎复活所用。
　　罪人村上能工巧匠不少，建个简单的庙宇并不难，再加上造庙所需的材料宝葫芦内应有尽有，所以从开工到结束只用了一年。当然，要指望庙宇建造得多豪华是不切实际的，实际上就一间木屋，和如今扩建的大庙完全无法比拟。木屋一月就建成，不过，庙中的海空和尚像却耗去了工匠们整整十一个月的时间。一来金身难塑，二来他们不知道海空和尚的长相，在反反复复的调整之后，美白虎这才满意，宣布收工，海空庙终于建成。
　　起初，海空庙很是冷清，每日只有幼兽进出，庙内只有一人常驻，被唤作王住持，说他是住持也有点夸大其词，那人不过是个美白虎抓来的杂役，负责看门、打扫，除了杂活之外什么都不会做。后来，美白虎开始将万果分发给信徒，在利的诱惑下，村内的贫农开始加入了烧香拜佛的信徒之中，几年后，信徒的人数已经非常可观。即便如此，美白虎再一次开启七星宝葫芦已经是七年后之事，且只有一数之限，而这时的海空庙已有不少沙弥，幼兽也有不少成家立业，美白虎则成为了村上受人敬仰的“白虎娘娘”。
　　然而，美白虎本以为事情的发现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但命运之神又好好教训了她一次。多年来，一数之限完全束缚了美白虎，直到她死也只测试了千人不到，更可悲的是，这些幼兽中无一适合被狮虎吸收。由于挑选过程有些危险，虽然不至于死人（仅对不适合者而言），村里开始对此颇有微词。为了挑选可以平稳进行，白虎娘娘在葫芦内藏了一些宝贝，并将走过场的挑选改为了试炼，再将宝贝赠与试炼的获胜者。村民们见试炼有利可图，便再不对其说话。以罪人村现今的信徒数目，宝葫芦大概每五年开启一起，顾沌两岁时候有过一次，这么算来，宝葫芦不久就会显灵。
　　其实，白虎娘娘所言非虚，她的确藏了一些有用的宝贝在葫芦之内。比如李蝶就赢下过一颗红宝石，宝石本来配对，红绿一组，却在激烈的争夺中失去了一半，作为纪念，她选择将宝石带回村中。她本以为只是个无用的饰品，一直带在身边。直到在湖州时，她不慎将自己的血滴在宝石之上，宝石随即红光闪闪，在半空之中映出大段文字。文字是某人的说明，“凡持有宝石者，至多可以和四位家人自由出入罪人村数次，击碎宝石即能得到解开结界的法器。”这颗红宝石其实是某位老人留下的法器，使用它就能自由出入结界。宝石本来归族老所有，却被白虎娘娘施计骗得。而红宝石的发动之法本在配对的绿宝石之内，但李蝶却在试炼中弄丢了绿宝石，然后稀里糊涂地将法器带去了湖州，在那里阴差阳错地知道了红宝石的作用。
　　李蝶有胆回村正是仗着有着此法宝。王鸢虽然知道此事，但对法器的全貌并不知晓。
　　这样的法器村中有五样，全部被白虎娘娘占为己有，藏入了葫芦之内。
　　如今，宝葫芦就藏在海空庙的地下密室，日夜有人把守。村民无不将之视作圣物，容不得任何人毁坏其分毫。对于他们而言，金尊像显灵可是大事，甚至比过年还喜庆。每到这个时候，他们便会暂且放下劳作，聚集在海空庙附近唱歌跳舞、喝酒吃菜，好不快活。
　　这点倒是和离国类似，离国的兽族同样也容不得任何人毁污海空庙内的佛像，并将海空和尚的诞辰日作为他们的一年之首。只不过与略微带有功利心的罪人村民而言，离国对于海空和尚的感情是纯粹的敬爱，这份感情不掺杂一点杂质。
　　说起离国，自然不可能放任美白虎这大罪人逍遥法外。
　　更何况，在失去狮虎魂之后，百兽魂变得极其不稳定，如同泄了气的牛皮球一般瘪了一角。
　　可美白虎凭空消失，连一丝线索都没有，茫茫人海之中找个妇人谈何容易。离国有想过派飞禽族前往当时的大周国找人，但大周国却一口否决了他们的请求。要知道，飞禽族不需要法术就可以遨游天空，他们飞至何处无人知晓、无人能管，若轻易放他们进入大周国，在他们的眼中，一国百态将一览无余。要是与离国交好倒没什么大碍，但万一交恶，一国的情况被他们出卖给敌国的话，这就是撼动江山的大祸，所以周国才会如此果断地回绝了离国的请求。
　　大梁国对飞禽族虽然没有此规定，但为了防止他们反叛，依然限制多多。那些离国飞禽族进入了大梁后，如果没有朝廷颁发的许可，仍然飞不远。要是在战乱的年代，各国约定，天上外国的飞禽族将全部被视作探子、细作，是所有军队首先击杀的目标。所以，无论哪个朝代，飞禽族想去中原找人都几乎没有可能，更不要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美白虎在哪里。
　　因此，直到美白虎和她掳走的孤儿们全部去世，离国都没能找到他们。他们的后代离国自然无人认得，这么一来更加不可能找到他们。而随着离国内部的纷争四起，他们无暇去抓一个贼妇人，一直等到大梁建国至今，离国基本断了找到美白虎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