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山颂》雷三下巴

56、无头尸体

　　打赢十命猕猴后顾沌感觉一阵头晕，昏了过去。
　　初次使用魂律的他耗去了太多力量，虽说能够成功操控五行魂识，对于一个七岁小儿而言已经了解，但若稍有差池，比如再迟一步击败十命猕猴，力量耗尽的他就该身首异处。
　　等顾沌醒来时，已经恢复了孩童身形，被马善斌驮着往镇上赶，马男显然没看到顾沌方才的英姿。马善斌会些小法术，用来应急疗伤的本事还是有的，他先于其他人醒来，在给自己的伤简单处理后，立刻带着俩孩子归去。他本没想带上李雷，不过想到与其放着这“生人”在山间躺着，还不如带回镇上问个明白，指不定他就是杀害怨鬼洞内“囚人”的凶手，最不济为何猴尾山会出现不知名的凶兽之事也能问出些蛛丝马迹，所以才勉为其难带着这不知道哪里来的穷酸道士回去。
　　“马哥儿可否明了方才那凶兽是何方神圣？”顾沌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起十命猕猴的真身。
　　“我只知是个凶煞的大猢狲，说是何方神圣太抬举他，应说妖魔才是。”马善斌这番话很是含糊，说得都是些真真切切的表象，对妖猴的来历却只字未提。按马善斌那爱显摆的臭脾气，若是知道十命猕猴是何物，他那话匣子早就打开，又怎么会避重就轻，有些答非所问。
　　“倒是何方神圣将之诛杀，救下我等一命。”马善斌貌似对击败十命猕猴的“英雄”更感兴趣。
　　“想必高大威武、威风凛凛。”顾沌捂住嘴偷笑。其实他本想将自己打败妖猴之事告诉马善斌，但想到自己的这份力量“来路不明”，而罪人村上又特别忌讳这件事，万一自己被长老们列为“危险之人”，天天叫人盯梢着自己，逞威风不成反而自找麻烦，便未表明“真身”。
　　“我看未必，以毒杀来看，更像是冷峻的‘白面小生’所为。莫非是蜀山木门的‘毒毒道人’？听闻毒毒道人善用暗器，未曾想已至杀人于无形的境界。”马善斌说得头头是道，却不知道大多数毒毒道人来自金门。诚然，精通木遁的蜀山木门的确是制毒好手，但木遁是和五行之中唯一和生灵打交道的法术，因而木仙人大多性格温和，是悬壶济世的医者，不喜欢毒害他人。而金门为了锻造蜀剑，本就猎杀了无数生灵，有时候毒杀才能保证妖骨的完整，要知道，越是完整的妖骨锻造的蜀剑便越强，所以为了保证蜀剑之材的质量，金门之人比起木门的道士更反而喜欢用毒。
　　“白面小生亦可是英雄，极好，极好！”顾沌拍手说道。他根本不在乎马善斌怎么描述自己，反正只要是个正派人物就行。
　　马善斌也没接茬，他从顾沌的回答中听出了那么点意思，好像制服妖猴之人就是顾沌一般，但他一个七岁小儿连杀鸡的力气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击败妖怪，所以马善斌没多说什么，低下头继续赶来。
　　顾沌见马善斌默不作声，轻哼一声，再不多说一个字，只听得“咯噔、咯噔。”，马蹄声渐行渐快，而罪人镇也渐行渐近。
　　酉时左右，马善斌驮着一伙人终于回到了罪人村。马善斌回村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李家，由于李雷的样貌苍老了血多，他一时认不出，所以才跑去李家求证。哪知李家大娘子一见到李雷便嚎啕大哭，骂他是个不要脸的畜生，为了个侍女私奔寻死，连父母都不要。大娘子越哭越凶，拿手不停地捶打李雷，只见她腿一软，跪倒在地，喊道：“归来便好!归来便好！”马善斌这才相信面前这个道人原来真的是李家哥儿。
　　接着，马善斌在送回熊力广后，又将顾沌驮至红白斋。李蝶见顾沌平安归来，以为无事，怎么料作坊内帮工的洪亥忽然一个箭步冲出红白斋，从他手上抢过正在耍玩的香囊问道：“哥儿！你知道这是甚么吗？！”
　　“我哪儿知？此物从二叔身上窃来，你若喜欢便拿去罢。”顾沌不解得问道。
　　“甚么二叔！？你二叔不是远走他乡了吗？”洪亥又问。
　　“李二叔非但归来，目今的他煞是了得，是位降妖除魔的道人！”顾沌继续回答。
　　洪亥听罢这才没有继续问下去，毕竟香囊上的沌符在道士之间随处可见，用作祈福保平安，已经不是什么不可见人的秘符。他见顾沌身上有打斗的痕迹，猜到他遇上了什么危险，不过现在顾沌刚刚回来，恐怕惊魂未定，常言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如待几天后再问个明白。说来也怪，十命猕猴现身之所像是精挑细选过，地处山间低洼、背对罪人镇且风向与罪人镇相逆，且不说妖猴散妖气没多时，就算是像弁山上野猪妖那般肆无忌惮地散出妖气，能让罪人村之人发觉的可能也不大。因此，洪亥只能从顾沌身上的蛛丝马迹中猜出个大概。
　　顾沌白了洪亥一眼，若无其事地甩着香囊，高高兴兴地回屋内找顾霜绫去了。这小子报喜不报忧，对顾霜绫说得尽是些斗食时的趣事和黑熊斗胆落败时的糗样，对无头尸首和十命猕猴之事只字未提。
　　但马善斌绝对不会隐瞒山间的怪事，罪人村一共就这么点大，至少表面上大家都是同气连枝的亲戚，亦或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伙伴，这么多年靠着同心协力才度过风风雨雨，在乱世之中得以“置身事外”。所以，马善斌马不停蹄地将当日见闻告诉了村上的耆老族长，族长们当即决断，派人去山间查个明白。
　　村上德高望重的李松涛自然在一行人之中。他们跟着马善斌来到了猴尾山，匆匆翻看了妖猴的尸身之后，又带着人们去到了怨鬼洞，穿过了新找到的“岩道”，来到了新发现的小洞之内。还没等马善斌说些什么，李松涛率先冲到无头尸首身边，抱住尸体声泪俱下，指着尸体手上的红痣道：“松波啊！我寻你寻地好苦，再见却阴阳相隔，何人如此歹毒，将你囚禁与此。”众人围在李松涛身边，劝他别太伤心，但李松涛就是死死抱住尸身不肯放手，镇上的几个汉子看尸体手上的确有块心状红痣，再加上李松涛一再声称死者就是其弟，便将料理后事的任务交给了李松涛办。
　　李松涛听后摸了摸眼泪道：“还烦请海空庙高僧来山中做场法式超度吾弟，再以圣火净化之。”
　　李松涛所说的圣火净化即是火葬。
　　与讲究“入土为安”的中原人相比，罪人村习俗的确有些“伤风败俗”。虽然火葬对于村民而言是再普通不过的场面，在儒家看来却是不得超生的“大逆不道”之举。
　　这里之所以盛行火葬，除了便宜、简单之外，更重要的是这里信奉佛教，虽然不是每家每户吃斋念佛，但在耳濡目染之下，大家多佛教都怀有敬重之心，更愿意用佛家的方式告别尘世。
　　这一习俗来自离国，而离国的这一习俗和一样被称为“百兽魂”的宝物有关。
　　离国共有三样宝物——挥龙毫、朝凤令和百兽魂。
　　但最初，离国只有两样宝物，分别是化墨为龙的“挥龙毫”和让飞禽得到凤凰之力的“朝凤令”，“百兽魂”本不在其中，“百兽魂”起初也根本没有百兽的魂魄，它原来只是一个供人祭拜的器物，一颗得道高僧圆寂火化后得来的舍利子。
　　离国同大梁不同，这是一个佛教国度，现在不少国人都自认是菩萨坐骑的后裔，而给最初信仰缺失的离国带来佛经和佛法的就是舍利子的主人——海空和尚。
　　拥有无上智慧的海空和尚，不但佛法无边，且通晓世间一切。他知晓所有兽族的语言，教会了兽族经商和技术，虽然是人族，却成了兽族无可替代的存在，被当时的兽族大长老以国礼相待。
　　然而，海空和尚却有一个非常奇怪的规矩，每月初一和十五他都不会见人，并命令兽族用最牢固的铁链将他锁于地牢之内，没有他的指令不得打开牢房。之后，海空和尚进入地牢越来越频繁，有时一待就是一个月，且断绝饮食。直至有一天，他半年未出牢房，实在看不下去的长老养女未经海空和尚同意，就擅自闯入牢房给奄奄一息的他带去了丰盛的斋菜。然而，长老养女有去无回，从此失去了消息。几天后，满面红润的海空和尚离开了牢房，却从此郁郁寡欢，失去了笑容，最终服毒自杀。悲痛欲绝的兽族长老按照海空和尚的遗愿将他火化，意外发现海空和尚体内的舍利子，于是就将其供奉起来。
　　说来也怪，兽族长老不知为何开始疯癫，逢人就说舍利子是他养女的化身，兽族自然不会接受一个疯子做他们的领袖，便想找借口将他贬为庶民。怎料这只巨熊率先发难，趁离国大年，守备薄弱之时，独自攻入供奉舍利子的海空寺内，几近疯狂的他在杀了多个守卫后夺下舍利子吞下，在守卫的一片惊异之中化作一只狐狸，也就他养女的模样。最终，巨熊长老寡不敌众，死在了万箭穿心之下。随后，守卫将当日目睹的异相一五一十告诉剩余的长老，在共同商议之下，各族长老决定从熊长老体内取出舍利子一探究竟。在一些不可告人的尝试后，他们终于解开了笼罩在舍利子之上的一些谜团。原来，舍利子可以吸收魂魄然后继承魂魄主人的力量和模样。特别是在将它吞下的宿主死去后，舍利子就可以一直继承宿主的魂魄，但同一种族只能成为宿主一次，也就是说，如果想完全激发舍利子的力量，就只能不断更换不同种族的宿主。然而，就如同是海空和尚下的诅咒，舍利子的宿主无一例外都英年早逝。随着死去的宿主越来越多，舍利子的力量越来越强，却也被兽族视作不详的妖物封印起来。终于，在兽族抵抗外族入侵的战争中，英雄狮虎解开舍利子封印，借用其力量保卫了兽族山河。不幸的是，英雄狮虎也同样逃不过被诅咒的命运，战争结束后不久，他便自行了结了自己的生命，而这颗几乎囊获了所有兽族魂魄的舍利子再也找不到宿主，并以“百兽魂”的名号保存至今。
　　与百兽魂一起保留下来的还有对海空和尚的崇拜以及火葬的习俗，被离国的罪人一同带到了罪人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