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山颂》雷三下巴

52、上猴尾山

　　相传猴尾山之名来历有两种说法。
　　其一，和水猿大圣无支祈有关。
　　在大梁，无支祈的故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说，无支祈本是一块女娲补天的五色石，吸天地之精华后获得灵性，化作一只灵猴。后来，灵猴远渡蓬莱仙岛，拜菩提老祖为师，习得长生不老之术、筋斗云和七十二变。之后，灵猴大闹东海龙宫，从龙宫抢走了定海神针，或者叫做四海镔铁棍，当作武器，并自封“水猿大圣”，向天庭叫板。由于无支祈法力无边，天庭不得不将他招安。可上了天庭后，冥顽不灵的无支祈不能忍受天神的冷落，随后兽性大发，搅乱了蟠桃会，偷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天河日轮，再次下界回到水帘洞当起了山大王。天界则派出几员大将欲将他捉回天庭受审，无支祈和前来捉人的二郎神大打出手，大战七天七夜，无支祈虽然被砍断了尾巴，却还是击退了二郎神。随后，如来佛祖主动请缨，收服了无支祈并将他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直到大周年间，圣僧三藏法师为他解开了五指山的封印。于是，三藏法师将无支祈收为徒弟，一起走去西天取经。最后，无支祈在小雷音寺被黑天佛祖所杀，死前却点破了其“不破金身”，让三藏法师的“转生莲花指”得以击中妖佛死穴，将之降服。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三藏法师终于达到天竺，取回真经返回东土大唐，无支祈则被西天佛祖追封为“斗战胜佛”，现今庙宇内供奉的猿佛即是无支祈。
　　传说自然不可能全为真。且不说大周时，混沌大地早没了神仙的存在，为何在无支祈死后四海镔铁棍与天河日轮仍未归还之事就经不起仔细推敲，虽然“西天取经”却有其事，但降妖除魔之事很有可能是后人杜撰。
　　无支祈既然被世人所赞颂，那这美丽的传说在人们心中便是真相。比如，罪人村上的住民就坚信，猴尾山就是当年无支祈被二郎神断尾之地，而这座不大的小山便是无支祈的断尾所化。
　　其二，和猴尾山上的妖兽有关。
　　猴尾山上几乎没有猛兽出没，山中只居住着一种妖兽，唤作“无尾猕猴”，这种妖猴极其温顺，从未伤过人。因而，被罪人镇视作无支祈的后代“神猴”，从不捕杀。
　　那猕猴为什么没有尾巴呢？因为尾巴变作了山呗。
　　神猴虽叫无尾，但实际见到时也有着尾巴，但这尾巴可不是什么天生的□□，而是从神猴吃下的食物中凝练而成的“法器”。这种妖尾既可以用作护体，必要之时也能像守宫那样断尾求生。根据猕猴的偏好，妖尾也是千姿百态，或是像盘缠的老树根，或是像茂盛的草丛，要是运气好，还能看见盛开的花团。就是说，只要无尾猕猴活着，他们还是有尾巴的，除非死亡将至，才能看见他们无尾的样貌。
　　不管是哪种来历，都给猴尾山披上了神秘的面纱，但猴尾山若是一座仙气氤氲缭绕的圣山，熊力广也不会约顾沌去斗胆。他们之所以去山中斗胆还和另一个传说有关——回声花和怨鬼洞。
　　也不知是何时开始，猴尾山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山洞，平时供些村上的养蜂人歇脚。有一天，养蜂人在山洞内避雨时突然发现山洞口长着一种花朵，这种花朵共五片花瓣，花瓣呈现红、绿、黄、蓝、黑五色，花蕊像是一张哭丧的人脸，看起来妖异而美丽。养蜂人越看越喜欢，随手将花朵摘下，并开玩笑似的对着花朵说道：“仙子！你从何而来？”
　　“我在洞里！来人救我！我是李松波！”花朵忽而发出一声男人的叫声，吓得养蜂人赶忙将其扔走，可这也无济于事，叫声越来越响，这犹如猛兽的哀嚎甚至比响雷还可怕。
　　李松波何许人也？正是李蝶之父！
　　全村都知道，李松涛是毒死的，他的葬礼还是李松涛一手操办，所有人都看着李相公亲自将他下葬，他又怎么会被关在山洞里？莫不是死而复生？但李松涛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绝不可能逃过生死轮回，难道他对人世间任然存有留恋，不甘心就去离开？
　　带着这些疑问，养蜂人壮着胆子连夜将回声花带回罪人村。
　　村上的老老少少听过回声花“所言”之后，无不大吃一惊，最后李松涛为证清白，决定带着村上有胆的汉子去猴尾山一探究竟，看看山洞里的“乾坤”！然而，他们将猴尾山所有的山洞都翻了个底朝天，猕猴尸骨倒是有找到，却不见一个活人。李松涛发现，回声花只长在山洞周围，为了防止妖花扰乱人心，他命人将所有妖花连根拔起，再付之一炬。此后，妖花再未出现，但猴尾山的山洞开始被人们称呼为怨鬼洞。起初，关于怨鬼洞的传闻还是只是说些什么李松波留恋妻子，不愿离开，只要找人将他超度，全村人再念经拜佛，李松波便不会出来危害人间。然而，海空庙的和尚在山洞前做完法事后，当日养蜂人带回的回声花依然叫个不停。之后，无法超度的李松波在人们口中立刻成为了乱世的恶鬼，他生活在黑暗的洞穴之内，茹毛饮血过活，一旦有路人误入猴尾山上的山洞，便会被他拖入山洞之内，摄去魂魄，通过其□□复活。
　　而猴尾山的山洞因此有了个渗人的名字——怨鬼洞。
　　大人们对怨鬼洞避而远之，但顽皮的孩童们却趋之若鹜。如果你能在洞内待上一整晚，回村之后便会马上成为孩儿之间的英雄。不过，熊力广显然没有那个胆量晚上试胆，所以才约了顾沌在午时，也就是阳气正盛之后跑去怨鬼洞内比试，心想即便有洞内怨鬼，也不敢在大白头胡作非为。
　　孩子之间还流传着一种见鬼之法。只要在眼袋上抹上香炉灰，再包上白头巾，即可开了天眼，见到鬼魂。所以，熊力广和顾沌此行是为了寻鬼，谁能在找到鬼后更晚离开山洞，谁就是斗胆的赢家。
　　马善斌对此倒没什么胆怯，毕竟猴尾山他去过不少次，从未见过什么怨鬼亡魂，除了讨吃食的无尾猕猴烦人了些，猴尾山基本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老实人”。所以，此次“踏青”，他连防身的武器都未带，就这样空着手驮着两个孩子游山玩水。
　　出了罪人村后，没跑多远，就是一片青橘树林。这些青橘树都是李家当年种下，但因为“品质不佳”，便未悉心照料，哪知“无心插柳柳成荫”，几棵小树苗如今成林，反而成了一道风景。春天正是万物复苏、草木生长的季节，或许是因为早春乍暖还寒，今年的橘子树开花稍稍晚了些。只见那白色的花朵，星星点点，缀满枝头，没有姹紫嫣红，没有蜂蝶飞舞，只有纯粹的白色和纯粹的清香，好似出浴的处子，纯洁、干净。一树一树的白花，一树一树的却是迥异的“性格”，有的含苞待放，有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有的盛开怒放，真是一树一风格，一花一姿态。有时绿叶并不需要红花，陪衬白色橘子花依然是“天作之合”。
　　等过了橘树林，再跑远一点便上了山。山上依然有不少橘树，不过这些个橘树都是李家的私家所有，他人碰不得，所以马善斌只能绕着道走。再走远一点就进入了猴尾山，从这里开始没什么农作物，倒不是说猴尾山土地贫瘠，只是山中无尾猕猴什么作物都吃，它们虽然性格温顺，却非常喜欢捣乱，有时候下山在农田里撒欢也不是为了找吃的，只是出于好玩罢了。罪人村将它们视作神猴，自然不敢冒犯，猴灾在罪人镇当地是个不小的问题。因此，没有农户愿意在猴群频繁出没的山内耕作，好在特别喜欢捣乱的无尾猕猴并不多，只要吃饱喝足，它们大多时候还是在猴尾山上晃悠。
　　进入猴尾山之后，道路开始变得崎岖不平、不好走，即使有小路基本也是常年失修、杂草丛生。罪人村本来也有过开艮猴尾山的念头，开过几条山上之路，但在出了怨鬼洞之事，加上无尾猕猴实在无法管束，便很少有人愿意在猴尾山中耕作，久而久之，开辟的山路也就荒凉了下来。
　　虽说，猴尾山人迹罕至，却也不是没有人出入。比如镇上的养蜂人，就是猴尾山的常客。养蜂是辛苦活，苏辙在《收蜜蜂》中写道：“空中蜂队如车轮，中有王子蜂中尊。分房减口未有处，野老解与蜂语言。前人传蜜延客住，後人秉艾催客奔。布囊包里闹如市，坌入竹屋新且完。小窗出入旋知路，幽圃首夏花正繁。相逢处处命俦侣，共入新宅长子孙。今年活计知尚浅，蜜蜡未暇分主人。明年少割助和药，惭愧野老知利源。”罪人村的养蜂人也是如此，他们为了一口土蜜，需要精心挑选筑巢之所，猴尾山可以说是当地最好的选择。这里背风向阳，地势高燥，不积水，地势开阔，阳光充足，山中有稀疏的小树和足够多的花朵，附近的山泉可供蜜蜂采水酿蜜。
　　马善斌所走的正是养蜂人上山之路，半道上还有养蜂人搭建的小木屋可供暂时歇脚，而斗食本来应当在此处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