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山颂》雷三下巴

41、李蝶赎身

　　李蝶的担心不无道理，百灵楼的妈妈还指望着她这课摇钱树过日子，又怎么会轻易放她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呢！妈妈知道些李蝶的故事，知道她来自恶人之乡——罪人村，本来想着若是村上的恶汉找来湖州要人，她也就陪个笑脸，便宜出个价让来者赎回便是。可多年过去了，也没见着有人上门，妈妈便胆大起来，对李蝶呼来喝去不说，还时常大骂教训，要不是李蝶做了湖州头牌行首，惹得男人万千宠爱，妈妈不得不对她礼让三分，否则以她的倔脾气，非被打死在青楼不可。青楼等级分明，如果是底层的丫鬟，只有被□□的份儿，但当上了行首之后，便可获得些许自由，但为了防止她们出逃，妈妈还是盯得很紧，有时明知李蝶没有离开青楼的念头，只要是出湖州城便会派人跟着她。若是别的小姐出逃，派人抓回来毒打一顿便可老实，而李蝶偏偏又是个硬骨头，真要反抗到底的话打死她也无济于事，若真的让她逃回罪人村，将青楼这几年来逼她接客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给家乡的父老乡亲听，保不齐罪人村里的这些魔头们会来寻仇。所以，对于李蝶称病告假之事，妈妈的回答只有一句话“没门儿！”
　　李蝶对妈妈的回答不是没有准备，却总以为以自己当家行首的身份，答应接两个客，再软磨硬泡一番，妈妈终究会妥协放她走人，更何况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动过逃走的念头，连当年有公子哥儿约她私奔，她都无动于衷。但李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嘴皮子都磨出了泡，妈妈的回答就是一句话“没门儿！”
　　李蝶说着说着眼睛泛红，哽咽道：“奴要赎身！”自从与王鸢一别，李蝶便一直自责不已，怪自己没有留住王鸢，要不然他也不会去往那是非之地，也不会身中剧毒，她自己反倒是躲在青楼里好生快活，实在让她无法忍受。为了能陪伴王鸢，李蝶想过很多，比如从良后再嫁入王家，从此在家安心相夫教子。
　　“你说甚么？”妈妈哈哈大笑，眼睛眯成月牙，满脸横肉不住地震颤。
　　“这些少说也有上千两！”李蝶说着从自己房间的梳妆台拿出些金银首饰和地契，都是这么多年东家老爷，西家员外为了讨好她送来的礼物。
　　“李姐儿，我且说一句，百灵楼待你也不薄，白养你多年，什么吃喝拉撒，什么头痛伤寒皆要钱，林林总总算来也有几千两。区区一千两，欲以此赎身，我看是不足够罢？我也不是甚么无赖泼皮，若你应下一事，便答应还你卖身契。”妈妈眼珠子溜溜地转，一肚子坏水的她怎么会突然大发慈悲呢？妈妈心中已经算计好，先让多时不接客的李蝶服了软，再慢慢拖她下水，至于赎身之事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同意，李蝶现在风华正茂，正值女子最好的年华，早早让她从良岂不可惜，就算不压榨到她至半老徐娘，也要好好讹上想为她赎身的哥儿一把。
　　李蝶看上去在百灵楼内说一不二，看似强势，却还是拗不过妈妈，着了她的道。这被情冲昏了头脑的小娘子居然应下接客的要求，做出了本末倒置的举动。
　　第四沌出身的第三天，顾腾见李蝶迟迟不给准信，便亲自登门百灵楼求见李姐儿。
　　说实话，顾腾若不是邪心外露，其实也是个俊俏的哥儿。
　　一头乌黑的头发，两道气宇轩昂的剑眉，眼睛微微上吊，双瞳炯炯有神，那鼻子和嘴巴生得和顾霜绫是一模一样，小巧又精致，精致的脸蛋比之李蝶都不差，怪不得顾腾从小就有个“顾大娘子”的绰号。
　　他身穿金边白袍，外加一件白棉袄，威风凛凛地跨入百灵楼内。
　　由于正值春节，湖州城不少纨绔子弟聚集在百灵楼寻欢作乐，通宵达旦。他们知道顾腾往日从不去勾栏瓦舍鬼混，今儿个却不知道是吹得什么风，竟也来秦楼楚馆风流一回，好事的几个无赖不怀好意地问道：“顾郎君也有雅兴来这艳俗之地，不知是为哪位行首而来。”
　　顾腾本不想搭腔，却不知道怎么得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停下脚步打量起了那几个无赖和他们常年厮混的百灵楼。
　　青楼一楼中间是个刻着百灵鸟的木台，台上三位穿着粉薄纱娘子娘赤着脚跳着长袖舞，木台周围摆放着散客用的矮桌，一楼大堂内的客人们皆席地而坐，把酒言欢。大堂周围被阁出了数个小间，提供给议事的客人用，说是小间，实则没有木门，如此设计也是为了客人方便观察自己心仪的小娘子。再往上一层就是供男欢女爱的客间了，虽然也有供人密谈的雅间，但按规矩一般不做此用。
　　顾腾眉毛轻挑，轻蔑地哼了一声，显然是对这糜咯乱之所的蔑视。他笑道：“听闻李小娘子国色天香、才貌双全，我是慕名而来一睹芳容”
　　泼才们一听，一哄而笑，其中一人道：“莫想到一表人才的顾郎君也是个风流倜傥的才子。”
　　顾腾嘴角微扬，冷笑了一下，又用食指大力地弹中了泼才的额头，并道：“今日起，你即是条黄狗”说罢，泼才立刻四脚行路，“汪汪”而叫，还冲上木台欲舔艺伎的脚丫，最后被几位冲来的大汉扔出了楼外。方才与他把酒言欢的几人惊恐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这是中了什么邪。
　　顾腾起脚准备上楼，却也被大汉挡住了去路，说是被二楼被高乡绅包下，没有妈妈的准许，闲杂人等不得上楼。顾腾又起手弹中大汉，大汉竟也乖乖坐下，学着女儿家娇羞地唱起了小曲儿。顾腾看着壮汉忍不住笑出了声，暗想“未料此等新学的等障眼法竟也有用武之地。”
　　这高乡绅觊觎李蝶的美貌已久，却一直迫于王家的威慑，不敢对李蝶下手。而现在全湖州城都知道王鸢被贼人袭击，身中剧毒的他还在汴京求医，生死未卜，王家因此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管得了高乡绅的那点琐事呢！所以，这高乡绅色心再起，撺掇百灵楼的妈妈为他劝诱李蝶答应接客，希望可以同行首共度良宵。高乡绅不是不知道李蝶的臭脾气，因此对这事也没抱多大的期望，再者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怕是没福气享受李蝶的酮体。怎知，李蝶真的答应见接待他一晚，大喜过望的高乡绅二话不说，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千年人参服下壮阳，手舞足蹈地冲向百灵楼，誓要同李蝶“大战三百回合”。
　　要说这千年人参还真是货真价实，“一柱擎天”的高乡绅这时已等在二楼，迫不及待地准备享受这顿“大餐”，却被推门而入的顾腾坏了兴致。顾腾进门时，一头白发的高乡绅正好脱去了裤子，露出了那根长长的毛毬，顾沌看着倒像是狗毬，便不怀好意地扇了高乡绅一巴掌，指着屋内的黄梨木柜说了句：“老狗肏那儿”。这巴掌力气并不大，却让高乡绅像中了邪一般爬至柜子前，叫着李行首的名字，对着柜子行苟且之事，被上衣半遮半掩的屁股一颤一颤。
　　李蝶看见高乡绅发疯，很是紧张，但见来者是顾腾，又稍稍安心。她慌张地起身让顾沌快快从屋内退下，不要让别有用心之人抓住把柄说嘴。用红绸掩住玉体的她□□半露，娇滴滴的样子就像是一朵出水芙蓉，没有男人不会为此动心，但可惜的是顾腾或许不能算是男人。
　　顾腾这一闹动静不小，青楼妈妈闻讯赶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腌臜畜生，胆敢坏我生意！”但青楼妈妈毕竟是生意人，见到来人是顾腾，立马变脸，道：“顾郎君莫要着急，待李行首服侍完高乡绅，再来招待您。强要可不是儒生之范！”
　　顾腾也不和妈妈多说废话，道：“李行首因病告假，暂离湖州城数月。”
　　妈妈刚想说什么，顾腾拿手背反扇其脸颊，妈妈马上安静了下来。
　　“顾郎君，妈妈已允我赎身。”床上的李蝶对着顾腾说道。其实她是想让顾腾不要多管闲事，而顾腾却会错了意，下令让妈妈拿来李蝶的卖身契和籍契当场撕毁，妈妈立刻照办，拿出契纸撕了个粉碎，又点火将碎纸烧成了灰。
　　李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恢复了自由身，不过她还算有良心，留下了五百两的家当给了妈妈算是当作补偿。
　　之后，李蝶在顾腾的安排之下先出了城，而顾腾、顾霜绫、洪亥和第四沌也偷偷离开了湖州城，理由同王鸢一样——上京求医。在湖州城郊外等了数天之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洪亥驾着顾家准备好的马车，载着另外三人向青州附近驶去。
　　在车上，顾霜绫依然“沌儿，沌儿。”地叫着，顾腾实在忍不住问她为何非要叫这名字，顾霜绫说自己也不晓得，只是总觉得这名字在哪里听到过，叫起来也朗朗上口，加上这孩子不太爱哭，有点迟钝，便这么叫了下来。
　　顾腾听后也无话可说，不过他还是否决了“王沌”这个叫法，他告诉顾霜绫，若以王家之姓冠之，不就摆明着孩子是王鸢的。现在孩子还未长成，要是让王家知道有这孩子，定会将其视作妖孽，说不定甚至会□□，因此还是随娘家姓安全，叫“顾沌”便是。
　　与此同时，离开湖州城的孙文辉也通过留在顾霜绫体内其肉身的“魂迹”察觉到了她启程远行。他见顾腾一路随行，便未跟踪，想等顾腾离开顾沌后，再“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所在。
　　这个时候，驾驶马车的洪亥也在思考，在思考什么时候下手试试顾沌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