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山颂》雷三下巴

40、第四沌出生2

　　黑暗之中因仇和孙文辉低语了几句，孙文辉极其不情愿地“嗯”了一声便起身离去。
　　这时已快至五更，湖州城内却依然爆竹炸响、一片欢腾，掩盖住了顾霜绫生产时的惨叫。这时等在顾霜绫房外的顾家老小也是心急如焚，自古女子生子都要在鬼门关走一遭，更何况像她这样提早生产。顾员外和顾家几个小娘则是各怀鬼胎，顾员外盼着孩子能胎死腹中，免得今后还要同王家起争执。而几个小娘则一心盼着顾霜绫血崩而亡，好让顾员外失去对死去的主母最后的念想。为了使得顾霜绫胎大难产，小娘们无所不用其极，她们或是向闺阁内送些油腻的吃食，又或是装作让顾霜绫养胎，终于劝她不要走动。果不其然，第四沌被她们养得又重又大，差点出不了顾霜绫的肚子。好在助产的那个顾家老妈子接生经验丰富，经过半个时辰的努力，摆正胎位的第四沌终于露出头来，等到第四沌顺利诞下后已经是五更之后。老妈子本以为顾霜绫早产，生下的必定是个不成人形的死胎，却怎么知这孩子有鼻子有眼，生地同寻常娃娃无异。然而，这娃娃落地后一直死气沉沉，全身青黑，连一丝气息都没有，老妈子看着也觉得像是个死胎。不过，顾家老仆还是习惯地抱起了孩子，“啪”的一下在娃娃背后一拍，未料到婴孩“哇”地一声哭叫起来，孩子的身体随之从肚脐开始逐渐变得粉红。老仆见这孩子有气息，算是松了口气，觉得对顾员外算有个交代。哪知孩儿变得有气色之后却还有变化，数不清地绿苗从其毛孔之中生出，绿苗生长地奇快，一眨眼的功夫婴儿全身已经被绿色覆盖。在床边抱住第四沌的老妈子大叫一声，连孩子的脐带都没来得及剪短，就把这块“烫手的山芋”扔在了床角。顾员外闻声闯入了闺房，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脸漠然的顾腾。只见老仆瘫坐在地上踢着脚，手指着顾霜绫不停地念道：“妖妇！妖妇！”，顾腾被他弄得实在心烦，想催她离开房间，哪知这女使“嗷”的一下便昏死了过去。
　　与此同时，顾员外已经操起剪脐带用的剪子插向床上第四沌。不用女使多说什么，顾霜绫生下了什么东西，正常人看上一眼都能明白。由于感情的剧烈波动，顾员外竟然一时间摆脱了顾腾的操控，以自身的意识想要夺走第四沌的生命。霎时间，顾腾来不及施法制止顾员外，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便使用法术，只能大步跨至第四沌跟前，把自己的左手挡在了他面前。夺命的剪子在刺穿了顾腾肉身之后停下，没有刺入第伤到四沌的身体，而“行凶未遂”的顾员外放开了剪子，瘫倒在地，瞪大了眼睛想说点什么，却被顾腾一声大喝给吓破了胆，也同那老妇一样昏死过去。
　　顾腾强忍着的剧痛，将插入手掌的半截剪子拔出，在剪子拔出后，立刻将手缩回袖中，被刺伤的左手一瞬间愈合，甚至都没有出血。顾腾缓缓吐气，操起剪子切断了婴孩的脐带，这时已经长出枝干的小苗一时间全部枯萎，随脐带一起化作灰烬散去。同时，面无血色的顾霜绫从床上强撑起身子，有气无力地问道：“沌儿呢？我的沌儿呢？”可能是因为生产消耗太多，精疲力竭的顾霜绫双眼无神，朝着空中胡抓。“姐儿，是个哥儿！”顾腾抱起熟睡的第四沌递给顾霜绫，顾霜绫却依然抓空，找不到孩儿所在。
　　顾腾对此很是吃惊，他倒是不是吃惊顾霜绫为什双目失明，而是为什么她只是双目失明。按照常理来说，沌也需要十月怀胎才能诞生，即便顾霜绫吃下丹药后，人丹所提供的精气也不足以让沌在几个月之中“成熟落地”，所以为了尽快“催熟果子”，顾腾消耗了顾霜绫的命气提供给“树果”当养分，却不想她所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失去了光明。
　　不过，顾腾却疏忽了一件事。为什么顾霜绫会称呼刚出生的第四沌为“沌儿”呢？天下岂有如此巧合？还是说真的只是巧合？
　　对于顾腾来说，他不相信什么巧合，只有缜密谋划的必然，在他的计划之中，顾霜绫不该活下来，他也可以支开仆人后再杀了她，然后声称是难产而亡。但顾腾却放过了她，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计划，顾霜绫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但顾腾还算幸运，因为被陈半脸封住了清风穴，第四沌出生时人世间既没有出现异相，也未外泄灵气，身上散发的气息与普通人家的孩儿别无二致，自然也不会引来一些渴望力量的魑魅魍魉，给顾腾省去了不少“赶客”的麻烦。
　　魑魅魍魉防得住，众人之口却防不胜防。顾霜绫未婚先孕的事情早在湖州城传得沸沸扬扬，顾家也没少被别人家在背后戳脊梁骨。现如今顾霜绫怀胎四月，就生一下一个健康的大胖小子，说她不是被妖物附身怕是连三岁小儿都不信。大梁有规定，凡是诞下妖胎的妇人，女子凌迟，妖胎毒死，而妖妇之家也会被夺去一切功名利禄，永远贬为贱籍，大赦不赦。从不随意杀害士大夫的大梁绝不是什么暴政之国，若不是妖胎乱世的故事太多，大梁也不会把前朝的这套法律保留了下来。
　　顾腾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只要留在湖州城，顾霜绫生下妖胎之事肯定会走漏，虽然对付几个人兽对他而言不是难事，但如果触动了汴京城里的高手以及其后的势力的话，绝对是个赔本买卖，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快离开湖州城才是上上策。
　　可天下之大，莫非皇土，逃到哪里不是都是大梁吗？这时一个绝佳的“好地方”浮现在顾腾的脑海内——罪人村。
　　那罪人村中的住民都是穷凶极恶的大罪人，他们或是因为逃难，或是因为避仇，在深山之中定居了下来。这些大恶人虽然不是善茬，却不是无能之辈，他们各个身怀绝技、技艺高超。起初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在他们打理之下欣欣向荣，加之吸纳了些走投无路之兽族，于是村子逐渐扩大，竟也在山间开辟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本来村里的住民们过着与世无争、自给自足的日子，后来有人引种了一种南方带来的柑橘，却因“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村中产的柑橘酸涩无比，根本无法入口。农户一气之下用柑橘泡了酒，怎料柑橘泡过的酒不但醇香，更添了一份水果的清香，全村人一尝皆赞不绝口，之后逐渐成为了罪人村的乡味，这种柑橘酒又随着罪人村周围的猎户传到了大江南北，颇受一些达官贵人的喜爱，甚至有人高价求购。罪人村于是干脆做起了美酒生意，还给小村取了一个“醉梦乡”的美称。不过，为了村上住民的安全，小村只通过猎户做生意，那些猎户卖出“青橘醉”后会在城镇内为他们置办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后按约定交给飞禽族带回醉梦乡派给每户人家。
　　几代之后，罪人村还有多少恶人不得而知，不少人家虽说是贱民倒也没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由于祖辈的原因，他们非常排外，进入罪人村的外人大多也是有去无回。
　　那李蝶虽是罪人村出身，但却善于交际，结交了不少朋友，但她由于某个原因，或者说留了一个心眼，从未将罪人村的秘密全盘拖出，只告诉了王鸢一个大概。所以，从王鸢嘴中，顾腾所了解的罪人村也只有名字和几个传说。
　　虽然在民间传说中，藏于大山之间的罪人村是人间地狱，那里有着食人的恶人，那里有着一天同近百个男人交合的妖妇，那里有着专抓孩童的大蜘蛛，那里有着杀人不眨眼的巨蟒。但这仅仅只是毫无根据的传说故事，在顾腾看来，和真实罪人村关系不大，重名只不过是巧合。事实上，这些传说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但不管罪人村到底如何，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里不是什么好客之地，如没有本村人介绍，常人无法踏入小村半步。通常来说，罪人村的住民一生生于此死于此，但也有例外——外出就医。不是说罪人村没有大夫看病，而是当住民之病罪人村上的大夫也无法医治之时，才会允许住民外出求医。听闻湖州有一神医专治肺病，李蝶便陪着病重的母亲来到湖州求医，当时还有只有十四岁的李蝶为了凑齐药钱，自愿卖身至青楼，然而得了肺病的母亲回天乏术，胡神医对此病也束手无策，可怜的李蝶还未尽孝道，母亲就客死他乡。在安葬了母亲之后，李蝶没有选择回乡，而是在湖州扎了根。
　　李蝶是真心爱着王鸢的，所以当得知王鸢中毒之后，她日夜吃斋求佛，希望上苍可以帮助王家度过难关，所以在顾腾找到她希望她能带着顾霜绫和孩子离开湖州前往罪人村时，她才会一口答应。
　　聪明的李蝶又怎么会不知道顾霜绫生下是不祥之物，她帮顾腾这个忙，也有自己的考量。这忙一帮既为王家和顾家解了燃眉之急，同时相当于抓住了两家的把柄，若日后他们想要还孩子，将只有她一人知道孩子身处何方，届时两家人将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
　　话虽如此，李蝶心里对两件事还是颇为担心。第一，妈妈愿不愿意放她离开青楼。第二，镇上会不会接受离乡多年的她带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