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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寻贼人3 ...

  •   钱家小姐还在山上失声痛哭、悼念情郎,陈半脸却半刻也等不得,从弁山疾步赶去孙家,欲将查明的“真相”告之孙家人。
      仅用了半刻钟,陈半脸已回到湖州城内,去孙家的路上他顺道拐至钱家后巷,想取回他先前藏起的担子。陈半脸刚至后巷就觉大事不妙,掩盖担子的枯叶堆松松垮垮,似乎已经被人动过。陈半脸走到梧桐树下,扒开金黄的树叶堆,果不其然,担子不知所踪。“含鸟猢狲!若被我抓着,打到你悔莫当初!”陈半脸暗骂。不过,他这会儿也没空去想偷担子的贼人是男是女,是穷是富,当务之急是同孙家商量抓人的对策。至于那个碎嘴卖油翁,大不了多给他点银两,算是对弄丢他担子的赔偿,想他也不敢多言。
      “湖州富庶,并非穷山恶水,号称路不拾遗,未料却也有顺手牵羊的贼盗之辈,莫不是南边的流寇混入了城中?”从钱家后巷赶往孙家的路上,这个问题一直在陈半脸脑中盘旋。
      “该死的贼驴!穷酸恶醋!腌臜畜生!”到了孙家门口,陈半脸嘴中依然骂个不停。
      孙家那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小厮,闻声开门后见来着衣着寒酸,嘴上又不干净,以为是来闹事的贼汉子,骂了陈半脸几声后就没有反应,便挥拳相向。陈半脸只是定身一震,身上劲气就将人高马大的小厮弹飞,差点砸烂了孙家的木门,鼻青脸肿的小厮们这才认出来人是孙家的上宾——半面先生。人仰马翻的厮儿赶紧起身,毕恭毕敬地将陈半脸迎入宅中,并通报家中主母会客。
      陈半脸在会客前堂吃茶等人,看着装饰的木雕出了神,这块根雕似龙似云,独特的“阴透雕法”中隐约能看出“云端先生”的痕迹,木材本身是樟木,樟木可以驱蚊赶虫,这件既美观又实用的木雕精美非常,让人不禁想赏玩,客堂中的怪石美玉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
      “先生喜欢,送你便是。”精心梳妆,插簪钗、穿绯色襦裙、披帛的孙家主母来到前堂,见陈半脸看木雕出神,便说要将这件出自云端之手的宝贝忍痛送他。
      “大娘子太客气!孙家已经答应重酬我,我又怎能坐地起价呢?我今儿来...”陈半脸深知如果告诉孙加大娘子孙文辉遇难的噩耗,她必定泣不成声,他又怎么有脸面问孙家再要好处呢。
      “先生莫着急,先吃口茶歇息歇息。看先生满头是汗,自是在外奔波。所谓‘夜猫进宅,无事不来’,先生登门,定是有要事相告。”其实孙家大娘子恨不得跟着陈半脸出门寻凶,但一来她没有这本事,二来有家中琐事需要打理抽不开身,所以只能盼陈半脸能速速破案,让她胸口这块悬着的石头早日落地。
      尽管孙家大娘子嘴上风轻云淡,但脸上早就急不可耐,那张蜡黄的老脸拉得老长,实在让人无法联想到她年轻时杏脸桃腮、肤如凝脂、稚齿婑媠的模样。陈半脸见状呷了几口茶水之后便将自己的所闻所见所想全盘托出,在听到“人兽通奸”之后,孙家大娘子被惊地合不上嘴,她不曾想到堂堂湖州通判的掌上明珠,居然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要知道同没有实权的王知州相比,进士出身的钱通判才是湖州真正的“地头蛇”,孙家可惹不起。
      梁国初年,为了限制权力无限膨胀的节度使,梁太祖逐渐收回其兵权,统一由中央的枢密院控制。之后,再从东京派遣地方官管理地方,用州官逐渐代替了节度使。同时,为了防止州官结党营私,一般不会派遣至原籍上任,进士出身的州官一般“一年一考一迁”,非进士出身的州官一般“三年一考一迁”,也就是说,地方官过段时间就需要考核,合格者即可升官,最多九年就需要调离至他位。在大梁的军权平稳过渡之后,却出了一个意外的问题,大梁种族众多,除了普通的百姓之外还有大量的妖兽族,每州的妖兽族各异,风俗也各异,那些从京城来的“新兵蛋子”或是因为语言不通,或是因为不了解当地风俗,把同妖兽族的关系搅得一团乱,惹出不少乱子。为了解决此乱象,太祖最终决定“以夷制夷”,允许“知风俗、善兽语”的读书人在原籍当官,但进士“一年一考一迁”,非进士“三年一考一迁”规矩还是保留了下来。
      王知州叫作王昌昱,是湖州王家的嫡子,打小被称为“百年一遇”的才子,为人刚正不阿、规规矩矩,很受湖州人的尊重。哪知老天爷不开眼,王昌昱屡试不中,直到三十三岁都未及第,眼看着家中孩子已然不小,王昌昱再没心气等自己高中,便让家人寻关系买个荫官。湖州王家最终花了不少钱,托了汴京本家的关系给王昌昱谋了一官半职,又因王昌昱交友广,同湖州不少妖兽族长关系不错,还精通一门难懂的兽语,就被留在了湖州府当一个主簿。三年后,湖州知州在同兽族冲突中意外身亡,王昌昱被破格升为知州,留在湖州解决了兽乱后坐稳了官位。
      可钱通判不同,他是个正儿八经的二甲进士,从知县坐起,一路升迁至通判,在底层浸淫多年,为人阴险毒辣。自视过高的钱通判自然看不起通过荫补走上仕途的王昌昱,觉得他只不过会说两句鸟语,就能在几年内同自己平起平坐,实在太不公平。所以,自打钱通判从渭州调至湖州后,就没给过王昌昱好脸色看。实际上,为了制衡知州,湖州的实权本就是落在监州上手,王昌昱这个知州还是要看钱通判的脸色行事,所以即便饱受钱通判刁难,他也没有胆量发作。
      “因此,想告钱家实属不易,除非......”陈半脸欲言又止。
      “急煞我也!先生别再卖关子了,有话直说!”孙家大娘子急得顾不上什么礼数,抓起陈半脸的手就要将他门外拽。
      “孙大娘子,你这是作甚?”陈半脸耍手说道。
      “先生,去见王知州啊?您无非就是要人赃俱获,让人百口莫辩。”孙家大娘子回答。
      “俗话说‘欲速则不达’,您无事出门,会招人怀疑,反而坏事。我等何不找个雅阁,同王知州坐下详聊。”陈半脸胸有成竹地说道。
      陈半脸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孙家大娘子马上明白不能打草惊蛇,于是派了个家中小奴趁着采买,去王府上约知州吃顿“便饭”。
      饭局约在华庭楼,这华庭楼菜色精美,保密做得也不错,三楼是单独的隔间,也不怕隔墙有耳。等身穿白色鹤氅的王昌昱来到包间,孙家老爷已经等候多时,桌上摆着几盘果碟,小菜还未上。
      “王知州百忙之中赏脸赴宴,鄙人真是三生有幸!”身穿紫色锦袍的孙老爷起身招呼道。
      “孙兄又取笑我了,孙家邀约,我哪里有不应之理啊!都是老相识,您不必起身。”王昌昱说着同孙老爷一同入座。
      “酒菜小点已经备好,等说完正事儿咱在把酒言欢。既然是老相识,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孙老爷撩着自己的黑色长须说道,那双眼睛不大,但锐利的眼神却似乎可以伤人。
      “您说。”王知州礼貌地请孙老爷叙说请客的原由,虽然他已猜到大半。王昌昱沉着脸,在烛灯的映衬下,那张皱纹密布的脸显得更加沧桑,他头发、鬓胡半白,看来同妖兽打交道真是费力劳神,让他比大他几岁的孙老爷看上去还苍老不少。
      “这是犬子的衣物,前日被一个降妖道人在一头野猪妖腹中发现。”孙老爷从袖中扔出陈半脸给他的湖锦碎布。
      “一阴一阳,合而相融,化作臭水,无影无踪。莫不是有人想毁尸灭迹?如此说来,您家二郎岂不是凶多吉少!?”王昌昱身为知州,猪妖被降的事情他肯定知道,但非孙老爷提及,他也不会注意到衣物的隐情。王昌昱生于湖州,长于湖州,对于盛极一时的湖锦并不陌生,也是知道此物的化解之道,所以一眼猜出湖锦背后的故事。
      “唯有大凶,文辉看来是遇害了。”孙老爷老泪纵横,哽咽着说道。
      “贼人的身份可有眉目?”王昌昱问道。
      “昌昱可否记得钱家大娘子所生之女,从小古怪,不爱红装爱武装。”孙老爷问道。
      “记得,球会上见过几次,的确擅长蹴鞠。”王昌昱答道。
      “她昨日去给猪妖悼念,这猪妖腹中又现犬子衣物,显然是...”孙老爷说道一半,王昌昱忍不住接茬:“人兽通奸,里应外合,杀害良民,毁尸灭迹!”怒火中烧的王昌昱不自觉地挥起拳头,差点打翻了矮桌上的烛灯。
      “确有其事吗?孙兄没看错吗?”王昌昱反复确认真假,因为人兽通奸这档子事可不多见。
      “确有其事,我敢用自己的性命担保,否则五雷轰顶。”孙家对陈半脸的话深信不疑,毕竟他可是唯一一个找到孙文辉下落线索的人,比那些个不靠谱的吏役可信地多。
      “若能证这是钱家的绿湖锦,就能让钱家伏法认罪,可我苦于是一介草民,又怎敢问罪通判。”孙老爷低着头,强忍着怒气,拿着绿色的碎布继续对王昌昱说道。
      “孙兄放心,野猪族的长老同我是心腹之交,那头野猪妖的身份我一问便知。至于钱家那个妖孽,我已生一计,定将她绳之以法。”王昌昱没有丝毫犹豫,应下了孙老爷之求,在他看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是什么人,只要犯下杀人案就应当以国法处置。现在孙文辉的案子闹得全城沸沸扬扬,若能寻凶破案,这不但是一大功绩,更能重挫钱家的锐气,看他们还能在湖州飞扬跋扈、横行霸道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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