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山颂》雷三下巴

17、陈半脸2

　　陈半脸在打斗中摸得黑野猪，阴阳眼得以发动。在他那双特殊的暗瞳之中，妖物的“清浊”一目了然，漆黑无比的浊气像蚕茧一样包裹黑野猪全身，并且还在不断膨胀。陈半脸大吃一惊，在除妖中，他见识过千千万万的浊气，但邪恶如食人魔都未曾散发过如此深邃的不祥气息，实在是妖异。阴阳眼无法知晓万物的强弱与否，却能通过命气的清浊判断出善恶与否，很多时候，强大并不意味着杀戮，但邪恶必定会带来悲剧，此野猪已堕入万恶魔道，就算魔猪同孙文辉的生死没有关系，以陈半脸的个性，也绝对不会放任他祸害人间。
　　可笑的是，这协助陈半脸降妖除魔的眼睛，却是他一生的诅咒。比如他在发现母亲的命气浑浊不堪后暗中跟踪，亲眼发现了母亲同卖炊饼的武老汉通奸在床，奸情败露的二人兽性大发，将陈半脸打了个半死不活之后，扔入火炉中欲将其烧亡，若不是陈父夺门而入，将奸夫□□杀死，陈半脸早就应该投胎转世。然而，陈父还是因杀人罪发配充军，无父无母的陈半脸被他那好心的姨母收养，视如己出，却因火伤毁容受人唾弃，小孩子们避他如鬼神，甚至动手欺负。饱受凌辱的陈半脸只能自力更生，习武强体，直到在无人能伤他分毫，才让他有了那么一点尊严。陈半脸曾经也是热血少年，他仗着身手好帮着官府缉捕人犯，好大喜功的他常常先斩后奏，未等官府升堂判案，便让疑犯伏法认罪。哪知在调查许员外被杀案中，陈半脸通过阴阳眼识破许家小妾诡计，向官府告知小妾买凶杀人，怎料小妾与官府暗中勾结，陈半脸反而因诬告罪被判下狱，在狱中吃尽苦头。可普天之下，除了陈半脸，无人知道“清浊气”是何物，他更不可能把阴阳眼作为呈堂证供，锒铛入狱的他只能独自品尝险恶人心的滋味。在狱中，陈半脸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获得自由身之后他没有对陷害自己的小人加以报复，而是习武修炼，成为了一位除恶扬善的道侠。那么陈半脸真的想通一切了吗？不，唯有一个问题困扰了他多年——当年杀人救己的父亲是如何找到的他。
　　现在，又有另一个问题困扰着他——野猪族脾性温柔，向来同人和平相处，无缘无故，怎会突然沾染上此等浊气。
　　陈半脸心有疑虑、稍作迟疑，黑野猪已经起势，黑猪兽人力震山河，挥拳成烈风，体汗如弹丸，山路边的杂草因拳风旋飞，露出光秃秃的山土。陈半脸见状并不慌张，他熟练地举手抽剑，却发现剑不在鞘。他扭头四处寻看，果然在先前撞碎的石墩不远处发现宝剑，心想定是在接下第一下兽拳时不慎掉落。虽然黑野猪离开陈半脸还有数丈，但以其脚力，根本由不得陈半脸左顾右盼。他在仓促中接招，尽管意识因冲击震荡有些模糊，但那千锤百炼的起手式早就刻印在身体之中。只见陈半脸用右手格挡黑野猪的拳头，轻灵地俯下身子，起脚铲踢黑野猪小腿，头重脚轻的黑野猪一踢就失去了平衡，陈半脸另一只脚伺机发力、猛然爆发，推出铁掌打在了黑野猪的鼻子之上。
　　鼻子是生灵的软肋，就算是皮糙肉厚的黑猪兽也免不了创巨痛深。陈半脸的硬气功实在厉害，竟然能使一招普普通通的“半步掌”有如此威力，直接打断了黑猪兽的颈骨。能将妖兽一掌毙命，诚然有运气加持，但除了出掌角度必须刁钻之外，更需要武者的对于发劲的精准判断。
　　被击碎颈骨的黑猪兽头部扭转至身后，身体却没停下，反而朝反方向移动，用同样的方式挥出了同样重拳。陈半脸甩开黑色道袍，起脚再攻其下三路，哪知黑猪兽是佯装进攻，接上挥空了的拳头的是用腿踢出的沙土，泥沙不偏不倚正好甩在陈半脸脸上，眼入异物的道士自然架散势乱。黑猪兽跟上又是一拳，却被陈半脸结结实实地用双手接下。当然，能接下进攻，陈半脸并未倚靠视力，而是从气去感知敌人的一举一动。不过，会用不等于精通，陈半脸最多能感知到离自身半步之内的气，配合半步掌对付些狼奔豕突的笨家伙很是好用，但面对那些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绝世强者，失去了视力无疑等于失了性命。
　　陈半脸接住黑猪兽的拳头，并以此为支点，侧身一个回旋踢，踢在了黑猪兽的左腿上。可这次他没有那么幸运，吃过亏的黑猪兽有所准备，早把气力都灌注在两腿之上，使得下盘稳如植根于大地的百年树木，小小踢腿又怎么能撼动。
　　突然间，恢复视力的陈半脸以为自己两眼昏花，他看到接住自己踢技的黑猪兽再度出拳，轰来的拳头竟然有十多个！快，实在是快，黑猪兽提速后的拳头迅猛异常，即便只是快速挥拳留下的残影假象，但在残影的轨迹之上的确是实打实的拳头，并无虚招。陈半脸在片刻惊疑后出招应对，使出的还是那半步掌。所谓半步掌，顾名思义就是专攻半步之内的掌法，虽然只是随处可见的基本武功，却能同多种拳法融合，只要使用得当，在极近攻防的招数之中，还真的无出其右。
　　陈半脸以半步掌切入黑猪兽侧身后紧跟的拳掌行云流水，那拳头如流水般从黑猪兽拳间滑过，直捣黄龙打向黑猪兽身体上的软肋。黑猪兽抬起左手想要抓住陈半脸的挥拳的右手，那流水拳却如瀑布般飞流直下，转而打向黑猪兽的右腿。黑猪兽抬起左脚，踩向陈半脸，却被他抓住机会，那树藤般的双手锁住了黑猪兽的左腿。陈半脸本想发力废了黑猪兽一条腿，哪知这厮力大无穷，直接用腿抬起陈半脸往地上砸，陈半脸见势不妙，松开黑猪兽左腿翻身触地，一个蜻蜓点水从黑猪兽背后突袭。陈半脸本以为黑猪兽后门大开，却惊恐地发现那个变形的猪头无力地反搭在黑猪的后背上，面带笑容盯着自己，眼珠不停地转动，似乎还有意识。
　　“蜀山流水拳！”顾腾看着生死肉搏的陈半脸说道。
　　“主公！这蜀山在蜀地，我听闻你从未去过，又何以知晓蜀山的武功。”洪亥吹着口哨漫不经心地问道。
　　“洪兄岂知？”紧盯陈半脸的顾腾侧过半脸冲着洪亥。
　　“不知，不知。我被封已久，对蜀山的了解早已过时。如今蜀山的功夫同千年前大相径庭，也不知道是强是弱。”洪亥继续问道。
　　“千年积淀，千锤百炼，岂有不进反退之理？我将红雀体内的魂魄收回后，自能知道它们的所见所闻，这些鸟儿足迹遍布神州大地，自然也游历过蜀山，只可惜蜀山戒备森严，有结界保护，我也只能窥得山下道仙开设的武场，这招流水拳便是武场能授的最强武功。”顾腾解释道。
　　“那我也会有被收回魂魄的那一天咯？”洪亥打趣地问道。
　　“会不会有，洪兄自是知晓。”洪亥明明知晓契约内容却明知故问，顾腾听后有些恼火，便没好趣地反问道。大妖、灵兽位于凡间万物顶端，不可能像普通妖物那样任由顾腾摆布，虽然顾腾用逆魂乱魄枪强行用自己的契约替换了姜子牙的封印，但还是无法让洪亥言听计从。即便他们有着上下关系，洪亥在行动上还是有着很大的自由。
　　顾腾说话间已经激发出了黑猪兽体内的所有潜能。妖物、灵兽的身体各异，有着各种各样的奇特本领，甚至少部分天生通灵，被自然赋予了神通力，能使用独特的招数，比如凤凰涅槃的火焰便不是法术，更近似于凤凰自身的一部分。这黑猪兽五行属金，但顾腾还不会金遁，所以顾腾无法控制黑猪兽使出复杂的金遁，但至少能让野猪族代代相传的“铁肤甲”大大变强。野猪族喜食铁器，在帮人务工后，有时不收银钱，反而叫人折换成铁器，免得他们再花功夫买。夔吞雷，鹏食风，野猪族吃铁是自然规律，是为了积蓄五行之力，那能将体内法力和铁融合成盔甲的独特招式就是野猪族的看家本领。
　　黑猪兽盯着陈半脸，眼珠越转越快，嘴里还发出这咿咿呀呀的叫声，只见两股铁锥从那发绿的眼珠子中爆出，戳爆了眼珠，眼中流出的液体糊了黑猪兽一脸。同样的铁锥从黑猪兽全身上下生出，将他那脏得发黑短衣戳得千疮百孔。
　　“若能杀了这半面人，倒也是极好。”洪亥自己嘀咕道。
　　“我看不能。这道士或许大有来头！我们应该以退为进，让他成为扫除障碍的垫脚石。”顾腾答道。
　　黑猪兽身上压迫力极强的妖气让陈半脸略心慌：“此妖实在怪异，我游历大江南北，还未见过这等招数。”陈半脸肯定没有见过，毕竟这招是顾腾燃烧黑猪兽灵魂所生，再不是普通的铁甲，而是混杂了顾腾魂魄的妖甲。
　　黑猪兽变形的同时，陈半脸也没有愣着，他趁机跑到石墩旁，拾回掉落的铁剑，并运气凝神准备朝着黑猪兽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