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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中秋节2 ...

  •   明月犹如一本书,静静地记录着大地夜晚发生的一切。
      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教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书中如此描写中秋美景。
      而书中寥寥数字又怎么能描写出中秋的美好,就像顾霜绫笔下的情诗无法诉尽她那对王鸢无法抑制的想念。
      朦胧的月光映衬灯宵美景,湖州城祥和又欢腾,全然感觉不到几日前宵禁时的压抑。
      古往今来,文人骚客无不寄情于明月,抒发内心所思。“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张九龄望月怀古;“草下阴虫叶上霜,朱栏迢递压湖光。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嫦娥应断肠。”李商隐月夕引愁;“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张若虚月夜观春江。顾霜绫借着酒劲,也壮着胆子在家人面前赋诗一首,“澶州夜月悬边塞,渭水残阳弃谷关。室女吞悲还忆恨,全军卖笑为哪般?”她将美酒空洒于地,似在为人祭奠。
      顾员外听后脸色大变,怒摔酒杯,指着顾霜绫鼻子吼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你给我跪下!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让你去私塾让夫子悉心教养,是为了让你豁目开襟,得嫁高门良婿,不是让你学那个‘花蕊夫人’以茹素之口骂人,这亡国之女好生厉害,‘十四万人齐解甲,竟无一人是男儿’一句话就把血洒沙场的蜀地男儿说得一文不值,若真是这样,开国之际,蜀川又怎会三番祸乱,还要张相公调回蜀地才得以平息动乱。你真的太聪明,你不是无才,而是太有才,让你读书识字,我悔之晚矣。那‘澶渊之盟’不是先帝御驾亲征,不是寇莱公力挽狂澜扶持先帝大败青军,青国的萧太后又怎么会同意议和?固然梁国失去了土地,却换来几十年的太平,你怎会不感恩戴德,反而大骂梁军谄媚青人。你以为朝堂之内那些个主战的莽夫就是英雄吗?太平盛世不要,非要将大梁百姓置身于业火之中,这是英雄所为吗?燕云十六州已经划入青国几十年,那里的百姓早就在青人的统制下安身立命,难道夺回燕云十六州,让当地人再度饱受战乱之苦,让几十年的辛勤耕作毁于一旦就是英雄所为吗?还好今儿是闭门而谈,如果是在外大放厥词,被别有用心之徒拿来勒索,咱家必然鸡犬不宁,到时候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我本以为可以为你找户世代簪缨的人家,你若再口出狂言,就算将你许配给个肉贩屠户,我看都是高嫁!”顾员外一上来就要顾霜绫跪下,全然不顾她有身孕在身。
      “可父亲!戚旭炎将军驻守边关多年,这么多年来,恪尽职守,没有让青人伤到梁人一分一毫。这位“大梁门神”如今却被奸相所害,官家一味听信小人谗言,重文抑武,迫害良将,只怕大梁日后军中无人,还未等到青国再犯,便不攻自破!”
      顾霜绫虽然双膝跪地,却依然仰着头同顾员外争执,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孽障!戚家是什么家世?开国元勋,世代承袭爵位,御赐丹书铁券。戚将军进士出身,之后弃文从武,建立不世之功。他女儿又是宫中贵妃,如此家世,还不是因为年年请战,最后惹恼了官家,让旁人有机可乘,设计陷害。官家是主战还是主和,由其可见。再说,大梁不缺好将领,戚将军大可安心让位,给才俊铺路。所有的仗都让戚将军一个人打了,年轻将领毫无经验,这才是大事不妙。你一个民女,为兵鲁子操什么心,他们不能科考,若非建立军功,仕途无望,所以才天天想着打打杀杀,你真以为他们都是真心保家卫国吗?莫不是你真以为自己是风姿卓越的绝代佳人,今后可以嫁入王侯将相的门楣,才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君阵前搏杀、建功立业吧!凤入鸡群,龙生蛇腹,你就是那凤那龙,顾家配不上您。你这欲壑难填的小丫头片子,没见过人世间的虎狼豺豹倒还数落起官家的不是,待你不日嫁入帝王家、母仪天下,我自得听你,不过今日这个家还是我来当家做主,你在这里住一天,你就得听我的!你给我跪着,直到再没力气胡言乱语!”顾员外老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吃醉了酒还是怒气上头。顾霜绫被一通乱骂自然也不会高兴,但让她奇怪的是,那个性烈如火的父亲并没有愚痴,臭脾气依然,又怎么会对她未婚先孕的事情百般忍让呢?从他方才那番话来看,父亲并不知道自己和王鸢之情,莫不是父亲串通家里人诓骗自己,好让她自以为有孕在身,断了攀龙附凤的念想,好安心嫁人。可她也从未想攀高枝儿,况且又有哪家人愿意三书六礼,迎娶一个“珠胎暗结已孕身”的咸人之女呢?
      顾霜绫满腹狐疑,但首先还是要为先前所言争辩:“爹爹也知道戚将军被奸人所害,那还算没有被猪油蒙了心。‘郑常生舞弊案’本就是他那逆子所为,祸及戚将军,让他失了军权。郑常生是奸相门客的友人之子,却去找戚家疏通关系,其中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戚将军自然不会理睬,坏就坏在他家那个荫官入仕的泼才蠢儿,贪图郑常生那三百两黄金,背着家里给郑常生和考官牵线搭桥,最后东窗事发,迫使戚将军失势、两位宰执罢相。孰人得利自不必多说,定是安然无恙的那位相公。”
      “多说无益!”顾员外自顾自吃起黄雀鲊,把顾霜绫的辩解当作耳边风,同时当作耳边风的还有家里老太太帮顾霜绫说的好话。
      “查梨条卖也!查梨条卖也!才离瓦市,恰出茶房,迅指转过翠红乡,回头便入莺花寨,须记得京城古本老郎传流。这果是家园制造,道地收来也。有福州府甜津津香喷喷红馥馥带浆儿新剥的圆眼荔枝,也有平江路酸溜溜凉荫荫美甘甘连叶儿整下的黄橙绿橘,也有松阳县软柔柔白璞璞蜜煎煎带粉儿压扁的凝霜柿饼,也有婺州府脆松松鲜润润明晃晃拌糖儿捏就的龙缠枣头,也有蜜和成糖制就细切的新建姜丝,也有日晒皱风吹干去壳的高邮菱米,也有黑的黑红的红魏郡收来的指顶大瓜子,也有酸不酸甜不甜宣城贩到的得法软梨条.....”一声悠长百转的唱调突然在顾家门口响起,这天籁雅韵完全不比顾霜绫的《水调歌头》差。顾员外还以为是哪户人家在自家搭了戏台子唱戏,倒是顾霜绫一听便明白,这哪里是唱戏啊,只是小贩的吆喝。
      “吟叫百端还能这么唱,我活了这么久从没听过,真是好听。”见多识广的老太太也听出了唱声中的端倪。
      “听这吆喝应该是外乡人,我去看看有什么湖州没有的蜜饯糖果瓜子售卖,买来给祖母尝尝鲜。”顾霜绫对着祖母撒娇道。
      老太太岂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快去吧,如果有樱桃煎卖的话,也给家里捎上几份。”一句话就让顾霜绫免去了跪坐之苦。
      “好嘞!”顾霜绫有了老太太给的令牌当令箭,高高兴兴地起身跑去大门口找贩子去了。
      “母亲!你也太宠她了!这...这完全可以让几个小厮来做。哎......”老太太的脾气顾员外自然晓得,只要她一开金口,也就等于下了死命令。顾员外说归说,还是从了母亲的安排,他低着头、皱着眉,对着顾霜绫甩甩手,意思让她快去快回。
      寻着叫卖吆喝,顾霜绫找到了小贩,其实也没多难找,从顾舍出去第一个巷子拐弯就到。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大汉用着细声细语地吆喝着,顾霜绫先是一惊,又转念一想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大汉做的又是正当营生,何必一惊一乍。
      “果脯蜜饯怎么卖?”顾霜绫点点大汉后背问道。
      转过投来的大汉还是吓了顾霜绫一跳,他左半边脸严重烧伤,除了覆盖着白膜的眼球,其他器官已经没了形状,从大汉右半边脸可以看出,在烧伤之前,他至少也长得浓眉大眼、端端正正,可惜鼻子和嘴巴因为半边脸的影响样子实在扭曲,看不出原样来。
      这个穿着土黄色粗布衣,挑着担的小贩没有回答顾霜绫,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突然抓住她的右手,虽然大汉被烧伤的右手只剩下三根手指,但力气依然非常大。
      “作甚?这里就是我家,你再不住手,我要喊人了。”被抓得生疼的顾霜绫指着顾舍胆怯地警告道。
      “福德者,位居天仓,牵连地合。五星朝拱,平生福禄滔滔。天地相朝,德行须全五福。颏圆额窄,须知苦在初年。眉压耳掀,休言福德。小娘子命犯天煞孤星命,必定无福无德,一生孑然一身。”大汉松开了顾霜绫,神神叨叨地说着些什么。
      一听自己命犯天煞孤星命,这可把顾霜绫气地不轻,她高声嚷道:“臭赖皮,你若能算准,又怎会落得破相流浪的下场。若是算命,玉休观也帮我算过,说我能活到九十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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