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寄风雨》陈谜547

3、第 3 章

　　谢沧醒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旁边的侍女谢婉马上迎了上来：“小王爷，你可终于醒了，小婉还以为你再也不醒了…”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谢沧撑着虚弱的身体，探出手抹掉她脸上的眼泪：“别哭了，我这不是醒了吗？”
　　谢婉并不是景王一脉的人，景王一脉这一辈只有谢沧一人。只因谢婉照顾谢沧多年，景王看她兢兢业业，所以赐姓为谢。
　　谢婉一边啜泣，一边说：“小王爷你昏了五天了，外面的人都说，都说你死了，赛华佗说你可能醒不过来了…”
　　谢沧勃然大怒：“放屁，小爷不是醒过来了，赛华佗他懂个屁！”他嬉皮笑脸的逗谢婉，“小爷命可硬的很，阎王爷收不进。”
　　谢婉被他的鬼脸逗笑了，起了身，匆忙的擦了擦眼泪：“小婉去通知王爷。”
　　谢沧看着谢婉奔出去的背影，啊，少女的背影真美好啊。胸口还是痛，稍微一动就撕裂一般，谢沧咬了咬牙，最好那王八蛋已经死了，不然自己一定要折磨死他！
　　听闻谢沧醒过来的消息，不止景王来了，猥琐老头武涯，国字脸李棠，蛀牙大叔莫因，还有几个不认识的。谢沧一时感动异常，这些人还是自己绰号中的那样，活着真好啊。
　　景王连忙扶着谢沧坐起来，那几个叔叔们全都围着床位，闻着他们身上浓重的男性气息，谢沧心想也没那么好，侍女们都挤不进来瞻仰我了。
　　景王问：“尘安，感觉如何？”
　　谢沧回想了一下，说：“痛死了。”他问，“那王八蛋呢？”景王这时才懂那日街上谢沧努力醒过来挤出的王八蛋在骂谁，一时哭笑不得，刚要说话，一个老头就奔了过来。
　　老头在一众将军里显得很矮，但是没一个人小瞧他。只见他健步如飞，到了谢沧身前，还没等谢沧跟他算账“居然说自己醒不过来”，小老头已经开始搭脉了，一边搭一边说：“奇迹啊，老夫当日看醒过来几率为零啊！”
　　景王面色有些不好看，看来当日赛华佗是骗他的，只说可能醒不过来。
　　谢沧得意起来，自己是谁啊，长得又好看，又有钱，妥妥的高富帅啊，放小说里就是主角，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死掉：“小爷是谁啊，谁敢收我的命？”
　　众人笑起来，谢沧醒过来，多日的悬于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
　　赛华佗凝神摸脉，众人也一致的没有再发出声音。
　　只见小老头一时惊喜，一时诧异，一时眉头紧锁，众人有些慌了，谢沧只觉得这老头装逼，就是要众人跟着他心潮起伏：“怎么了小老头？”
　　赛华佗没有回答，装腔作势到了极点，许久，他放开谢沧手腕，对谢沧说：“小王爷吉人天相，好好休息吧，已无大碍。”不过他的表情可不像再说“吉人天相”。
　　景王似乎察觉到不对，宽慰了谢沧几句，众位叔叔面面相觑，都跟着赛华佗出去了。谢沧大喊起来：“干嘛！我有绝症跟我说啊！怎么不告诉病人的！”
　　赛华佗哭笑不得，同样大喊回应他：“小王爷，别大喊大叫，胸口不痛嘛！”
　　痛，当然痛，不过谢沧就看不得他们还把他当小孩的样子。见自家小王爷不开心，谢婉连忙上来安慰他：“小王爷睡了那么久，饿了吧，想吃什么？”
　　谢沧这才感觉到饿，而且是大饿：“对对对，随便什么，肉，我要吃肉。”谢婉笑起来，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叫后厨了。
　　房间外景王和几位将军围着赛华佗，谢婉也没这个胆子偷听，还是小王爷的肚子要紧。
　　赛华佗扫视了一遍众人，黑龙使王年识相的说：“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言罢转身离去。赛华佗看了一眼还留着的，景王，“小将军”武涯，“霹雳刀”李棠，军师莫因，都是景王的亲信，叹了口气，扯了个玩笑：“诸位不用那么担心，不是什么绝症。”
　　咋咋呼呼的武涯最先松了口气：“我说老头你神秘兮兮的，我还以为怎么了。”
　　赛华佗说：“小王爷丹田受震，平日是无大概，就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丹田是一个人练武的根本，后面的话不用说众人也懂了。
　　武涯当即愣住了，他是一介武夫出身，凭一杆长枪得了景王重视，如果他被人告知自己不能习武，肯定痛不欲生。不过谢沧不是他，即使没受伤之前，谢沧也不习武。
　　景王自然是希望他习武的，从这些年他偏重武夫的提拔就可以看出来，文人墨客难道要靠嘴去打架吗，不过谢沧这厮靠嘴打架都不行，别人满嘴之乎者也，他满嘴跑火车。
　　赛华佗话音落下，景王轻笑一声：“没事，这点事啊。”言罢挥散了众人，“既然尘安醒了，各忙各的去吧。”
　　他离去的背影有些落寞，谢沧是江南，乃至天下出了名的不学无术的代表，即使没受伤，学武学文也一个都不学，景王也对其娇惯的很，说不学就不学，不过为人父母，哪个不希望自己儿子有出息。景王心想他还小，长大了会懂事的，自己小时候尽是勾心斗角，就要让他活的无忧无虑。
　　可惜了。

　　武涯从裕华城最大的糕点铺买了糖回来，思虑再三，还是去了谢沧的住处“玄门殿”，也不知道谢沧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这厮取名老是那么奇怪，那只叫“小桃”的白鹤这些天可是想念谢沧的很。本来谢沧想自己刻“玄门殿”的牌匾，回想他惨不忍睹的字，景王几乎以死相逼，终于逼的谢沧放弃。不过他那把烫金扇上的“沧澜海阔”那是怎么也拦不住了。
　　远远的看过去，“玄门殿”三字苍劲有力，意气横生，不知比谢沧的字好多少。
　　武涯进去的时候谢沧正在被几个侍女包围着吃葡萄，哪像个重症病人。武涯可是与这厮建立了革命友谊，也因为带当年十二岁的谢沧去青楼在江南“遗臭万年”，不过谢沧却认为这大叔上道的很，对于这位引路者，崇拜的很——十四岁以前。
　　武涯打开糖，阳光照进来，糖纸波光流转，谢沧连忙抓了一颗：“这不是乐喜堂的糖吗，我听说人很多，要排很久的队。”武涯刚准备描述一翻自己为了给谢沧买糖排了多久的队，谢沧下一句话把他噎回去了：“不过我去从不排队。”
　　武涯好歹也是“小将军”，身份自然不用说，但是他可没谢沧那么无耻，就算不认识自己的也要上赶着吹一句：“在下谢沧，沧澜海阔的沧。”然后配着他“沧澜海阔”四个烂字的烫金扇摇曳。他不说还真没人知道那鬼画符是“沧澜海阔”。
　　武涯长得也不如谢沧好看，在谢沧眼里就是个猥琐老头，自然能认出他的人更少，卸了那杆长枪，就是个丢人堆的普通老头。此次排队没人认出他，只好规规矩矩的排队，虽然叫出自己身份的念头兴起了一下，但是自己可没谢沧不要脸。
　　武涯决定语言回击：“小王爷这次伤很重，估计要躺很久，‘醉梦生’最近来了个新的歌姬。”
　　“……”谢沧沉默了一会，暗骂了一声，“都怪那个王八蛋！”
　　江明就是在此时进来的，第三次听到“王八蛋”，心想这小王爷骂人怎么不换个词。谢沧问：“那王八蛋呢？”
　　武涯犹豫了一会，说：“在大牢呢。”谢沧就要起身，武涯连忙把他按回去，“哎哟小王爷可使不得，你伤那么重，伤好再去也不迟。”
　　谢沧气鼓鼓的坐回去，又吃了一颗糖。谢沧很喜欢吃糖，不知道是不是受军师莫因的影响，莫因自己吃糖吃的蛀牙，至今还在被几人笑，可还是吃糖。此次谢沧重伤，莫因从拜连山一路赶回来，马都累死了一匹。
　　武涯心想小王爷不会也像莫因一样蛀牙吧。
　　谢沧抬眼正好望见江明进来，道：“意初，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啊。”江明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又是跑腿的节奏。
　　果然，谢沧指了指最角落的柜子：“帮我把里面的青铜剑拿出来。”江明正巧离那柜子正近，剩下的侍女都忙着伺候谢沧吃葡萄，唯一还空的是“小将军”武涯。
　　江明只好蹲下身，打开柜子，提出了青铜剑。
　　青铜剑蒙了好一层灰，不过居然没生锈，拎起来还是有些重，剑身刻了些古文字，谢沧江明此类半吊子是看不懂的，剑柄是三角棱，阳光下，锋芒依旧。
　　武涯面色有些古怪，本来就猥琐的一张老脸都快挤到一起去了。
　　谢沧从江明手上拿过青铜剑，拎了拎，重新试了下手感。这是他十岁生日的时候景王送他的，是昔日昭文帝送景王的，一代名师五里子打造，如今这位名师已经逝世多年了，这青铜剑是他所剩不多的遗作了。此剑有名，名为妄念，昔日景王就是拿着这把剑为昭文帝杀了来刺杀他这个太子的刺客。
　　谢沧十岁的时候景王就将佩戴多年的妄念给了他做礼物。谢沧也的确爱不释手了一阵，拿着比他人没矮多少的青铜剑，想象自己是一代侠客，还叫嚷着要和已经十二岁有“小将军”武涯影子的武言比试。不过那场比试后，谢沧就放弃了习武。
　　如今谢沧又拿出了这蒙尘六年的名剑，边试手感边说：“还是得习武啊，不然不是轻而易举被人杀了？”
　　武涯连忙道：“小王爷操这个心干嘛，让晚照那崽子保护你就行。”谢沧切了一声，“武言只撑过了两招，不行，我得自己学，你不是‘小将军’吗，教我练武啊。”
　　武涯支支吾吾的说：“那小兔崽子那么没用，我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谢沧说：“教不教？“
　　这语气一点都没有拜师，倒像是要挟。武涯哭丧着脸：“小王爷，我是用枪的啊，你这剑我教不来啊。”
　　“没事，我可以学枪。”谢沧理所当然的说，“就是枪太大了，带着不帅。”
　　“是吧？”武涯顺竿往上爬，“而且这剑可是王爷送你啊，你却找王爷学啊。”
　　“那老头哪有这功夫？”谢沧直接称呼才中年的景王为老头，“每天忙的要死。”
　　武涯心中思索，准备把这丹田受损不能练武的烫手山芋丢给李棠：“你找李棠啊，他学长刀，刀剑相通，我的枪就太奇怪了。”见谢沧开始思索，武涯再接再厉，“再说啊，枪多笨重啊，都不能把妹了。”
　　谢沧一想也是：“行，等过几天，我就去找他！”
　　武涯松了口气，总算把这烫手山芋扔走了，心中一片苦涩，小王爷经历了一次生死，肯学武了是件好事，只是，当真是天意弄人啊。
　　武涯只希望谢沧如同多次那样心血来潮，学不了多久就自己放弃。
　　丹田受损并非不能练武，只是付出的必定是别人百倍千倍，光是前期就是如此，何况到了后来大家都引起入丹田，修炼内力了，你一开始费尽千辛万苦，才跟上大家轻松达到的步伐，结果好了，人家不带你玩了。也有人不甘心，努力去炼体，想要和有内力的人相抗，只是，江湖上英雄迭起，没听过有哪个没内力的，从来没有。
　　赛华佗是天下名医，昭文帝都想过将其招进宫，偏偏其年少时似乎欠了景王一个人情，就一直留在景王府，用一生来还一个人情。连赛华佗都治不好的丹田，天下间，恐怕无人能治好了。
　　谢沧还在那边挥舞着妄念，就和小孩子有气无力的挥舞一般，他还道自己潇洒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