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寄风雨》陈谜547

2、第 2 章

　　谢沧从椅子上摔下来，匕首入了三寸，鲜血一下就染红了华贵的衣袍。武言最先反应过来，抽出他身后那叫谢沧嘲笑“去青楼还带”的长枪，就是这把谢沧嘲笑的长枪，现在已惊雷出鸿之势刺向那小二。
　　众人都慌了神，四散逃开，江明本想躲到一旁，想了想，扶起了谢沧。谢沧此时真的成了“白脸”了，连嘴唇都连带着发白，粘稠的血一直往外留，江明忽然意识到，小王爷要是死了那就出大事了。
　　素有“小将军”武涯影子的武言只两招，就被小二逼退了，长枪反震，震的武言脱手而出。小二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来杀了这阻拦自己的武言，最后还是决定逃窜。
　　谢沧已经奄奄一息，他用为数不多的力气，指着小二，呢喃着什么，江明连忙凑近，莫非谢沧知道这来刺杀他的人的身份。
　　只听谢沧用尽全力说：“王八蛋！”说完，就耗完力气闭上了眼睛。江明连忙去探鼻息，还好只是昏过去了。
　　正是小二一犹豫想杀武言，有人赶来了。臃肿的油腻胖子钱三千此时不知道多灵活，手握一把鬼头刀，几乎一个呼吸就拦在了小二想要跳窗逃走的路上。
　　钱三千大刀劈头斩出：“哪来的人敢来朱雀楼闹事！”
　　小二闪身躲开，没有急着跟钱三千交手，他瞥了一眼躺在江明怀中的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的谢沧，说：“凡尘俗世间，奉我众生仙。”
　　钱三千大惊，停下了攻势。武言从地上滚起来，重新捡了枪，奔到谢沧旁边。
　　一阵沉默，见钱三千不说话，小二就要逃走，那鬼头刀又拦在了他面前，小二很是恼怒：“你什么意思！”
　　钱三千道：“来朱雀楼闹事就是不行，别人怕你们，我们可不怕。”
　　小二懂了他说的我们是在江南开了四所酒楼的幕后大老板，无数人想查那幕后之人是谁，都一无所获，包括他们。
　　知道了钱三千的态度，小二只好与他交手起来。
　　不消一刻，朱雀楼里里外外都围满了官兵，听闻谢沧在朱雀楼遇刺，景王军队精锐尽出，提着多年没用过的剑赶来了。
　　过往行人连忙让道，四下打听才知道出了那么大的事，一时八卦心起，纷纷谈论起来，好事者跟着往朱雀楼去，想看看后续的发展。
　　钱三千正是知道景王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才一定要拦下刺客。如果朱雀楼就这么把刺客放走，景王可能真的会发疯，一个疯子是很可怕的，什么都做的起来，谢沧是景王的独子，中年男人钱三千很明白这样权贵的独子，会被重视到什么地步。
　　江明一下慌了神，谢沧若死了他就又变成了江家人人可踩的野草了，甚至可能下场更惨，因为他这一阵的飘飘然举动，大公子江销已经对他很不满了。
　　怀中谢沧只是昏过去，钱三千和刺客打得不可开交，谢沧如果醒着，肯定也得吓昏，他可没想到这个油腻的只会拍马屁的胖子居然还是个高手。之前谢沧还嘲笑过钱三千的名字，钱三千自嘲说因为小时候没钱，所以以后想有很多钱，自此谢沧嘲笑的更多了。
　　武言也不好受，那刺客将他内部震伤了，他知道那种境界，是真气外放，他父亲跟他讲过。他和江明想把谢沧先送走，可是一动又怕流血更多，一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还好景王的军队来的很快。
　　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冲上了六楼，望见谢沧几乎奔的要摔倒：“尘安！尘安！”
　　探了鼻息好在还有一丝微弱气息，景王来时都做好了谢沧身死的准备，望向还在打斗的钱三千和刺客，景王怒吼道：“武涯！李棠！活捉他！”
　　此次景王精锐尽出，留在裕华城的亲信全被他带来了。一声令下，两个中年人动了，一人提长枪，络腮胡子，眼睛却小的很，看上去贼溜溜的，但他一拿起枪，整个人气势就变了，如同雷霆斩下，不容闪躲。一人拿长刀，面相周正，标准的国字脸，长刀波光流转，寻找最毒辣的突破。
　　刺客一下慌了神，他当然听过这两人的名字，钱三千已经很难缠了，此次看来是要栽了。正是因为知道钱三千这个看上去油腻的胖子底细，刺客才选择了伪装成小二。现在他有些后悔刚才犹豫了想去杀那个拿枪的年轻人，如果不是那一瞬，他也不会被钱三千拦住。
　　景王一把抱起谢沧，小心翼翼的不碰到他胸口的匕首，把剑随意的丢给江明，也顾不得这人是儿子的狐朋狗友了。有士兵想上前帮景王抱谢沧，景王大怒，用肩膀撞开他：“回王府，回王府！叫赛华佗出来！叫他出来！”
　　众人看到景王抱着谢沧出来一时议论纷纷，这谢沧看起来快死了，众人也是第一次见平日温文尔雅的景王第一次这么震怒的样子。有被谢沧那熊孩子欺辱过的人对视一眼，暗想死了正好，只道为民除害。
　　景王边跑边喊：“给我叫武涯活捉！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的胆子！”江明提着景王的剑气喘吁吁的跟在他后面，心想这中年人怎么那么能跑？
　　似乎是景王跑的太过不稳，谢沧被震的醒了过来，景王连忙道：“尘安，尘安，你怎么样？“
　　谢沧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王八蛋！“说完又两眼一抹黑昏过去了。
　　景王摸不着头脑，心想这谢沧快死了还忘记自己了，叫自己王八蛋？一时也没时间多管，连忙跑回王府。
　　江明心想至于吗，醒过来就为了说句“王八蛋“？

　　景王独子谢沧遇刺的事马上就炸开了锅，昭文帝也派了人下江南，一定要彻查此事，据说来的还是锦衣卫中地位不低的官职。景王府封锁了消息，众人只知遇刺了，死没死，谁杀的，一概不知。不过这并不妨碍各自推测，最后得出一致结论，谢沧这熊孩子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了，有的是人要杀他，死了也好，除了一大害，叫人拍手称快。
　　不过大家可不敢在明面上说，景王那日震怒的样子历历在目，只能在心底暗错错的想一下，就等谢沧身死的消息确切的传出来。

　　钱三千不是第一次来景王府了，不过谢沧遇刺这样的大事，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坊间那些流言蜚语他也听到了，说实话他也觉得是这熊孩子皮的仇人上门来了，仇人也怂景王，所以没有亲自来，委婉的找了个靠谱的杀手组织。
　　钱三千听说那日的刺客被抓了，正关在景王府暗地里的大牢，这和江南那些意义上的大牢不一样，据说景王府的大牢，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来。
　　手上拿了两个核桃，大腹便便，穿的还是土黄色的衣袍，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死胖子大战刺客三百回合，也难怪当初谢沧一而再再而三的嘲笑他。
　　到了景王府议事厅，钱三千望见了那个人。
　　穿的是锦衣卫的制式官服，但是又和大众的不同，前襟用红线绣了一条黑蟒，栩栩如生，毒牙似乎蠢蠢欲动。腰间配的是一把长刀，刀谭上刻了几个字，被其手握着看不真切。身量八尺，剑眉星目，就是鼻梁塌的有些过分，毁了整张脸。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比在场的人还年轻多。
　　钱三千认得此人，此人不一定认得他，当朱雀楼楼主的第一件事，就是记清所有出名的人物，第一眼便要认出来。
　　在听得昭文帝派了锦衣卫来此的时候钱三千没想到来的人是指挥使的五位龙使之一，据传最像指挥使的黑龙使，“断川刀”王年。
　　王年的地位不可谓不高，锦衣卫指挥使下五位龙使，可谓是仅次于指挥使一人，其中黑龙使王年似乎最得宠信，建立的功勋远超其余四人，其武功也远超其余四人。
　　景王见钱三千来了，招了人让他落座，景王同样不知道四座酒楼幕后之人是谁，天下无数人想查，却连蛛丝马迹都未曾查到。钱三千这样一个寻常的胖子，那日露出那样的武功，景王见多识广，也没诧异，这世上稀奇的事多着呢。
　　看着景王冷静下来的样子，钱三千明白了谢沧暂时还没死。为什么是暂时呢，因为如果谢沧获救，景王肯定昭告天下，毕竟这事连昭文帝都惊动了。
　　想起谢沧那崽子，钱三千倒没有坊间那些人一样希望他快点死掉，谢沧虽然也刁难过他多次，不过生意人嘛，他可不希望失了一个大财主。
　　景王向黑龙使王年说道：“这位是朱雀楼楼主钱三千，那日就是他拖住刺客。”
　　王年望向钱三千，眯着眼，像只狐狸，年轻狐狸。
　　年轻狐狸开口：“久仰大名，没想到钱老板深藏不露。”钱三千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武功，避而不答：“黑龙使谬赞了，只是朱雀楼的规矩是不能闹事，更别说杀人了，我只是按规矩办事。”
　　年轻狐狸顺藤摸瓜：“这规矩好啊，不知是谁定的规矩？”
　　钱三千心中冷笑一声，这王年可还不够老狐狸，无非就是打听幕后之人：“我可不能说啊，不好意思啊黑龙使，我说了这命就保不住了。”
　　见此，王年也没有再逼问下去。这的确是天下人心中的一个心结，别说身份，那幕后之人，连个屁都没吃到。
　　见二人“寒暄”完毕，景王告知了钱三千景王府封锁的消息：“尘安如今昏迷不醒已经两天了，赛华佗说…不一定能醒过来。”
　　钱三千一愣，似乎也没他想的那么乐观，谢沧成植物人和死了有什么区别。王年在一旁继续道：“那刺客什么都不肯说。”
　　这个什么都不肯说肯定是在用刑之后的结果，景王府的大牢可远比外面的大牢酷刑来的多。
　　钱三千联想到刺客当日所说的话“凡尘俗世间，奉我众生仙。”恐怕不是不肯说，是什么都说不出。他苦笑道：”那刺客是尘世仙的人。“
　　议事厅内的人都是一惊，那三个字太过灼人了。
　　气氛一下诡异起来，王年最先大怒：“这群老鼠，连王室的人都敢来杀了！”
　　尘世仙号称江湖第一杀手组织，一开始只是他们自居，可是十年后，这却成了江湖公认的事实，成了斩断所有见不得光的纠缠的利剑，谁都可以拿起这把利剑，只要你付得起价钱。
　　尘世仙的人一向狂妄自大，从那一句江湖人众所周知的“凡尘俗世间，奉我众生仙”可见一斑，组织里的人自称你只要付得出代价，无论青天宫宫主，还是昭文帝，他们都敢杀。
　　不过这也只是说说，迄今为止，他们只是一群隐藏在暗处的老鼠，不敢对王室之人如何，也不敢对那些一流门派如何。
　　没曾想，他们居然真的接了刺杀景王独子谢沧的人物，是报酬真的叫人眼红，还是觉得谢沧太好杀了？
　　钱三千叹了口气道：“尘世仙的人是不能出卖雇主的信息的。”
　　王年皱着眉，昭文帝派锦衣卫来，就是来彻查凶手的，难道带“尘世仙”这把剑回去，却不知道持剑的人是谁？
　　景王沉默许久，忽然站起身：“本王听闻，尘世仙的杀手一旦被抓住，为了不出卖组织，会咬舌自尽。”言罢，往大牢走去。
　　只有王年和钱三千懂了景王的意思。景王的亲信连忙跟着王年和钱三千往大牢走去。
　　那杀手虽然受尽酷刑什么都不肯说，但是他也没有自杀，他舍不得死。
　　不是忠诚，是强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