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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临近傍晚,夕阳迟暮的离去,半边天被染成赤红,如同放了一把大火,连绵不断,甚是壮观。晚霞映入湖面,摇浆的船夫哼着坊间流传的歌谣,慢悠悠的游荡在晚霞倒影之中。沿岸是络绎不绝的行人,风霜满身的中年人们结束一日的辛劳,期待着回到家中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少年少女们却在这个时候走上了街头,三五成群,穿着时下流行的衣袍,谈笑着等着夜晚降临,这长街真正热闹的时候到来。已经有伶仃的小贩们开始张罗着摆摊,灯烛点燃,在如同火烧的晚霞下还不是那么起眼。
      今日是正月十五,江南难得的大晴天,人们谈论着今晚的月亮定会光彩夺目。每年的元宵灯会都是热闹非凡,黑夜降临时已有无数小贩点燃花灯,光辉似乎要撕破黑夜,宛如白昼。
      而裕华城的最中心,更加热闹。酒楼客家随处可见,有街头表演的艺人,每晚都会出没,有人喷火,有人玩蛇,各式新奇的玩意让人目不暇接。十步过去尽是店小二的叫喊声,花样的招揽生意听起来不显得嘈杂,只觉得有趣。
      赌场和青楼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叫喊,但是那巨大的牌匾总是有无限的魅力引得人自己进去。
      今日大家心情都不错,春节刚过,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花灯集会是每年的习俗,不止是裕华城,各地都会办的煞是热闹。听闻皇城昭文帝和太子还会亲自上九重楼,一览漆黑夜空中让人眼花缭乱的烟花。裕华城的人倒也没那么期待见昭文帝和太子一面,比起来更乐于见景王。
      裕华城是江南第一大城,不仅是疆域最大,经济也最昌盛,景王——昭文帝的弟弟——也将王府建于此处。从裕华城到最南边,与东海相连的贸易之都南龙城,从江南第一大河青峰河到延绵千里的拜连山,都是景王的封地。
      景王是皇帝的三弟,据说当年昭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其他几位兄弟百般刁难,皇室的勾心斗角自不用多说,唯有景王一直伴随着昭文帝,最后昭文帝即位,这些年天灾人祸发生了不少,最后兄弟中竟只剩景王了。
      景王人很好——至少坊间是这么说的——体恤民情,将这富庶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条,重点是长得还不错,前几年王妃逝世,就有不少大龄剩女们觊觎那王妃之位,哦当然还有一部分年轻的姑娘。
      不过年轻的姑娘更向往嫁给景王的独子谢沧。
      景王与其他风流皇室子弟不同,年少迎娶王妃,往后数十年仍初心不改,别说家门丑事,连妾都未曾有一位。谢沧便是景王与王妃所生,谢沧出生没多久,王妃就逝世了,许是景王用情至深,对于谢沧宠爱的很,无论谢沧犯了多大的错,都轻而易举一笔带过。
      可惜了,景王什么都好,如果谢沧为人不错,那宠爱无可厚非,偏偏谢沧一点都没有景王的气质,从小到大不知道惹了多少祸,景王的宠爱看起来更像是溺爱了。
      景王是不风流,他儿子谢沧可风流的很。
      十二岁的时候就跟着“小将军”武涯进了青楼,老鸨又不敢拦,这世子脾气可是大的很,又有小将军武涯作保,有钱不赚是白痴。此后一发不可收拾,谢沧可谓是阅尽千帆,逛遍青楼,估计那身形瘦弱就是流连花丛的下场。
      知道儿子年纪轻轻逛青楼的景王很是生气——对武涯生气——将其狠狠的责打了一顿,半年过去还是可以看到他身上的棍印,而谢沧,只是关了个禁闭,罚抄书三百遍。可想而知,一天不到,谢沧屁股就坐不住了,又出来作乱,景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其他权贵的子嗣到了谢沧的年纪不是学文将来继承父亲官职,就是学武以求有朝一日上战场,一扬年少热血轻狂。谢沧却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终日游手好闲,听听小曲,看看美人。
      对此众人也不能说什么,谢沧将来无论如何都是可以当诸侯王的,因为他是独子。
      江南的人对这世子可没什么好感,简直就是纨绔子弟的代表,蛀虫中的蛀虫。
      眼见天黑了下来,谢沧又集结了他的狐朋狗友上了裕华城最大的酒楼朱雀楼。朱雀楼老板钱三千连忙奔出来,这位爷年纪轻轻,脾气可大的很,不过出手也阔绰。
      谢沧今年十六岁了,这些年不知道是吃了补药还是遗传基因起作用了,身高蹭蹭蹭的长,都快逼近成年人了。着一身黑金长袍,黑袍上是金莲横生,金莲共六十六朵,或大或小,尽是金线所绣,袖口以连云针绣了一只小小的仙鹤。那是王府中谢沧所养的一只白鹤,绣是绣成了仙鹤,但是那白鹤可不会飞 。不过神气的很,白羽无暇,爪牙锋利,鹤嘴尖锐,鹤鸣响彻王府,清脆动人,是谢沧小时候一个旅人经过裕华城,景王花了重金买下了这据说是终南山抓来的白鹤。谢沧很喜欢那白鹤,取名叫小桃,也不知道是公是母,就被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这是江南人都知道的事,所以谢沧袖口绣仙鹤倒也不足为奇,甚至都快成他的一个标志了。
      谢沧拿了把烫金扇,不知道又是从谁那学的装逼技巧,扇上用毛笔写了“沧澜海阔”四个大字,不过这一看就是他自己写的,惨不忍睹还自以为不错,又没人敢揭穿他,这样一种装逼技巧,在他的烂字下掉了价。
      平时不无理取闹的时候,谢沧还是一个挺招人喜欢的小白脸样子,眉眼像逝去的王妃,鼻子坚挺,像景王。规矩的梳了发髻后一看就是世家公子,不过从十四岁起,谢沧就不规矩的梳了,长发随意的披散,用坊间的话说“跟个小叫花子一样不梳头“。
      钱三千一望见谢沧就马上配上标准的中年油腻笑脸:“小王爷,今个还是老规矩?”小王爷谢沧随意的点了点头,招呼身后的两个同伴,“就是累了些,要爬六楼。”
      钱三千点头称是:“楼高好啊,安静啊,符合您的身份。”
      谢沧一听这马屁说的也是,自己什么身份,怎么能和凡夫俗子呆在一起用餐呢,肯定会有万千少女被迷倒,然后无数男人投来嫉妒的目光。
      造孽啊造孽啊,那真是吃顿饭也造孽了。
      谢沧一出现还当真能吸引全场的目光,不过他还是对自己的颜值自信了些。
      钱三千一边跟谢沧搭话一边扫了一眼谢沧的两个同伴,一个是江明,江家在江南是经商大家族,平时和权贵们往来也频繁的很,不过这江明不是什么嫡系子弟,也不受重视,根本就是个透明人一样的存在,谁都可以去踩一脚,也不知道怎么认识到谢沧,以一翻精湛的马屁技巧引起了谢沧的注意,每日将他带在身边。自此江明狐假虎威,趾高气昂的很,江家的大公子江销似乎很是不满。江南人对这江明风评可差的很,比谢沧还差,整个就是一个小人嘛。
      眼下江明甚是得意,如果有尾巴,大概要翘到天上去了。
      朱雀楼是裕华城最大的酒楼,在江南也是数一数二的,幕后那位大老板在江南四大名城各开一楼,分别为朱雀玄武,青龙白虎,每一楼都是城中酒家的顶尖存在。无数名流权贵往来都在朱雀楼。
      朱雀楼共六楼,三楼以上就得有一定身份的人才能进去了,平头百姓是上不去的,六楼不对外开放,只用作预定。这个预定你没身份还不能预定,届时整个六楼都归属你的用餐,窗户望下去,可以遍观裕华城,吃的是菜单上看不到的菜肴,无论是青峰河的红鲤鱼还是拜连山的白鹿,全部能为你找来。
      江明自然是没上过朱雀楼六楼的,而谢沧,景王的独子,每次要来吃饭,所有预定了六楼的都要换日子,他一来,六楼便是他的专属。在这江南,你身份再高也高不过景王,景王又对谢沧宠爱的很,谢沧又骄纵的很,一来二去,就成了老规矩。
      钱三千瞥了一眼一脸得意的江明,有些不屑。江明身旁,谢沧的另一位同伴就不一样了,同样是少年郎,但他可与这两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不一样,“小将军”武涯的儿子武言。
      和谢沧不一样,武言可没给他老子丢人,从小跟着小将军武涯习武——就是那个带十二岁谢沧去青楼的男人——一身枪法以有武涯影子,少年人中少有敌手。
      武言是被武涯派来保护谢沧的,本来是武涯保护的,不过自从他跟谢沧建立革命友谊,带他去青楼一观后,景王就对他“刮目相看”了,再加上事务繁忙,武涯也没那么多功夫了,就派了自己比谢沧大两岁的儿子武言跟着谢沧。
      武言名字有个言字,但是不擅长言语,一向沉默寡言,不过可以理解为高手风范,不像他老子整天咋咋呼呼。第一次见谢沧的时候,谢沧听说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少年枪法不错,一定要吵着跟他切磋一翻,身旁仆人侍女劝了又劝就是没用,谢沧拖着景王在他十岁时送他的生日礼物,一把青铜剑,还像模像样的说“请赐教”。武言看着比青铜剑高不了不少的谢沧愣住了,都说这小王爷没武功啊,怎么就要切磋了。他也一根筋,一枪下去,可想而知,谢沧被揍的半个月没下床,武言也被罚每日跪在谢沧房门前。
      带着三人到了六楼,已有侍女夹道欢迎,钱三千知道谢沧的心性,专门挑了好看的女人。见谢沧上来,侍女们弯腰行礼:“恭迎小王爷!“
      谢沧肆意的打量着一众女生,忽然目光停下,那侍女心中一喜,心道自己被看上了。果不其然,谢沧走到她跟前,问:“可有兴趣与小王一同用餐?“
      侍女连忙单膝跪地行礼:“谢小王爷!“
      钱三千暗自摇了摇头,那女的能被挑上,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众所周知,谢沧风流成性,不过长得标准小白脸,有权有势,撩妹手段还很好,不少姑娘反倒希望能被他看上,不过风流成性就是风流成性,提上裤子不认人也不是一两次了,众姑娘还心想自己能不能成为那个拴住他心的人。
      江明看着那女孩欣喜若狂的眼神,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那么多妹子期待着投怀送抱啊。
      绅士的为女孩拉开了位置,谢沧坐在她身边,手边就是巨大的窗户,可以望见大半个裕华城,谢沧很是享受这样的位置。
      第一道菜是银耳汤,作为开胃菜,谢沧以自认为翩翩君子的姿势低头舀汤,未梳的长发却落了下来,在它要落到汤里时,谢沧眼疾手快的收了起来。再次尝试,这次没来得及收头发,发丝落在了汤里。
      谢沧皱了皱眉,道:“通知后厨再给我弄碗。“
      这一切发生显得有些有趣,但是江明没有笑,武言更没有笑,他话都很少讲。服侍的一个侍女看到完整的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沧望向她:“你笑我吗?“他的眼神有些吓人,没有平日里淡然的样子了,侍女想起这位小王爷名声可不好,连忙低下头:”回小王爷的话,没有。“
      谢沧刻薄的笑道:“那你笑什么?“
      侍女思前想后,说:“小女想到一个好笑的事而已。“
      谢沧问:“是吗,说来听听,大家都乐乐。“
      江明望向那笑的侍女,他跟在谢沧身边拍马屁也那么久了,大概知道这侍女要倒霉了。武言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懒得给那侍女一个。
      侍女一下子愣住了,一时间香汗淋漓,说不出话。谢沧见她愣神,冷笑一声:“自己掌嘴吧。“
      侍女吓到了,早就听闻小王爷脾气不好,没想到因为一声笑就要掌嘴。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出言辩驳,可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被谢沧邀请共进晚餐的漂亮女孩想为侍女讲话,看到谢沧的眼神后还是决定闭嘴,这位小王爷和坊间传的不学无术的“废物”不太像,眼神瘆人的很。她在心底又对这纨绔子弟的胡搅蛮缠加深了印象。
      见侍女没有动作,谢沧笑道:“不掌吗,那意初你去帮帮她。”
      江明起了身,他虽然没打过女孩子,但是他深知自己如今能不受人欺辱,甚至到这从没来过的朱雀楼六楼,都是拜了小王爷所赐。当即赔笑起身,边走边说:“你可不能怪我啊,怪就怪你没管好自己的嘴。”江明想想有点不对,怎么那么像变态婆婆会说的话。
      准备上第二道菜的小二在楼梯口驻足了很久,六楼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导致他一直不敢上前。
      谢沧朝他挥了挥手:“来啊,饿死了。”小二连忙将菜递上去。挨打那侍女他认识,是个活泼的小姑娘,平时一点小事就会被逗乐,对谢沧的恶印象又加深了一点,但是身后刺耳的巴掌声和啜泣声就在耳边,小二也没有多说话,送完菜连忙走了,生怕做错事。
      不愧是蛀虫中的蛀虫啊,景王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儿子?
      江明已经打累了,只喝了银耳汤的他饥肠辘辘,眼前的侍女也被自己打得成了猪头,坐到在地上小声的啜泣。
      江明试探性的向后看了一眼,谢沧低头应付着一个猪蹄,武言也吃的津津有味。江明心中叹了口气,准备继续打。
      “回来吧意初。”谢沧仍旧没有抬头。
      江明收了手,连忙回来开始犒劳自己的肚子。已经上到第七道菜了,那个侍女脸肿成猪头,还在低声的哭泣,没人敢去安慰她。用谢沧的话来说,“他老子就是江南的天,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怎么样他?”不过江明觉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点像形容太监总管。
      谢沧似乎觉得那侍女哭的心烦,挥了挥手,让人把她带下去了。
      被邀请共进晚餐的漂亮女孩本来有大把的言辞准备拿下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小王爷,出了这档事,却什么都不敢说了,连谢沧问她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也来一通掌嘴。
      酒足饭饱,谢沧接下来的打算逛一逛就直奔“主题”了,阅尽千帆后还是裕华城的“醉梦生”里姑娘最好。
      谢沧招了招手,一个小二殷勤的走来,满脸堆笑。谢沧从怀中掏出银票,正准备数一数时,小二忽然把一把匕首刺入了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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