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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第二日一早,顾若吃了早饭之后便说多日未归家想回家看看,才走出大门后面棠樾便屁颠屁颠跟着来了。

      “顾若姐姐,带上我好不好?”

      顾若看着棠樾盛满希冀的双眸,心一软,将他牵过,在远去中渐渐化作一道光向北方去。

      身后穗禾一笑,侧身对崇洲道:“王上,如此我和旭凤便也去那空空洞了。”

      云渺挽着崇洲的胳膊,笑意凝固在嘴角。崇洲安慰的拍拍云渺的手,而后拱手笑道:“二位多加保重!”

      旭凤与穗禾亦一同拱手回礼。

      空空洞名副其实。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旭凤拿了个火褶子,穗禾和他并肩走着,一齐环顾四周,想要从普通的石头看出点什么,却一无所获。

      走了有好一会儿,旭凤站住,申手横在穗禾身前,轻声道:“前面好像有东西。”

      穗禾乖乖停住,仔细瞅着前方。她盯了好一会儿,前方似乎有若隐若现的光。她看向旭凤:“有光?那是出口?”

      旭凤亦是仔细瞧这前方:“不一定。”

      穗禾沉思片刻,唤出羽扇往前方打去。那一瞬间,穗禾与旭凤面面相觑。

      那深蓝羽针竟在进了那光后不见踪影。就如同一颗小石子掉入宽阔的大海,一入便无处可寻。

      旭凤牵住穗禾的手:“走吧。”

      穗禾自然知道旭凤是什么意思。未知,总是要有人去探索的。她笑笑,反握住旭凤的手,轻声应下。

      踏入光圈的那一刻,穗禾心中有隐隐不安。

      果然,不一会儿,她的身边便没了旭凤。然后周遭发生的变化让她为之沉沦。

      那是翼渺洲。

      那是她的家。

      父王母后在她房间的茶几边坐着,招呼着她过去。一句一句说得都是她过去不知听了多少遍的话。她鼻子一酸,就哭着缩进母后怀里,母后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慰道:“不哭,都是大姑娘了,再哭变成小花猫就没人要了。”

      她还是止不住的哭泣。

      父王摸摸她的头,目光慈祥:“一转眼穗儿就这么大了,都要嫁人了。”

      她一惊,不清楚父王在说什么,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又抱着父王哭了起来。

      “再哭你的旭凤表哥可不要你了。”母后嗔道。

      旭凤?

      表哥?

      她一怔,哭得更加伤心:“旭凤?旭凤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旭凤是爱极了锦觅,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父王却一把把她拖出怀抱,肃色道:“胡说什么!你们明日就要成婚了,他小子敢不要你我就拔了他的毛!”

      她还是愣愣的,明明眼泪一直没停过却还冲着父王笑。

      “旭凤不要我没关系,我有父王母后就够了。”

      母后摸摸她的头什么也没说。

      父王看着她,只微微叹了口气,又将她揽入怀中。

      她缠着父王母后做了许多平常人家都做的事。父王做菜,母后浇花,她扫地。晚上一家人一起同桌吃饭,其乐融融。她傻傻的笑着,就爱盯着他们看,但也不知为何看久了就老晃神。

      外间青白相交的天色变成墨黑色。

      外间有一束红光。

      殿外有侍女来报。

      “族长,火神殿下求见。”

      她抬头,看着那侍女忽的觉得那侍女特别讨厌。

      父王却说让他进来。

      她埋头。看着桌上丰富的菜忽的就没了胃口。

      有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出现。

      “穗禾。”

      她认得这个声音的。她却仿佛没听到一般,不抬头也不回话。

      有一双温暖的手抚上她的双肩。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却挣脱不掉。

      “听话。”

      她鼻子又是一酸。

      她抗拒着:“不要。”

      身后的人轻叹一声,然后蹲下身子,从身后抱住她。

      “该走了。”

      她哭着打着抱住她的双手:“我不要,我不走我不走。”

      那人板正她的身子,双手抚上的双颊。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他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说话:“穗禾,听话。”

      他注视着她的眼眸,她却垂下眸子。

      只重复着“不要”。

      他又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她却没有反应。终只无可奈何的将她抱进怀里。

      “穗禾,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要珍惜现在,期待未来。

      “姑父姑母不会希望你沉溺在这个虚幻的地方。”

      旭凤是知道的。穗禾忘不了姑父姑母的死。姑父姑母因战而死。他那时在军中历练,他亲眼看着他们在战场上灰飞烟灭,却无能为力。他当场就哭了,他想穗禾连他们的尸首都见不到了,她该多么伤心啊。听说她在得到姑父姑母身归混沌的消息的时候,正下着雨。那场雨下的绵长,下了七天。他在军中杀敌七天,她亦也在雨里跪了七天。听说第八天晚上她烧得都快要去阎王那报道了,但他从军中赶到的时候她却还在主持着丧礼。她化着精致的妆容站在远处看着他笑,他看不出她一点病态。

      然后下一秒她不顾众人跑过来抱着他大哭,正如现在她抱着他放声大哭。

      “我忘不掉,旭凤,我忘不掉。”

      旭凤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忘不掉就不忘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错。正当穗禾伤心间,却有人笑着拍着手从远处走来。鸟族的金碧辉煌变成了花界的姹紫嫣红。极是漂亮。

      来人停在三尺之外的地方。

      “穗禾公主这一生害人无数没想到也会有如今这般模样。”

      那人冲着穗禾。

      旭凤搀着穗禾起身,穗禾抹了一把眼泪。看着了那人一眼,发现自己不认识。

      她看了一眼旭凤,试探道:“子煜?”

      “穗禾公主聪慧。”

      穗禾一怔。觉得有人对她说这话就没什么好事。上一回润玉这么说她结果把她坑到这里。

      “你想干嘛?”

      子煜走近,旭凤下意识的挡在穗禾身前。

      “报仇。”

      他笑着说出那两个字,让穗禾不寒而栗。

      穗禾总归是有点心虚的。她看了一眼旭凤,旭凤侧身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你为谁报仇?”

      子煜的目光透过穗禾好似看过了悠悠的时光岁月,他道:“先风神。”

      穗禾的确杀了先风神。

      她坦言:“她是我杀的。”

      她又继续道:“杀人偿命,我认。但我想死的明白些。”

      旭凤的神色忽的一重。

      子煜也不拖拉,一挥手,远处的花草上陆续出现了三个幻影。

      一蓝、一白、一粉。

      穗禾看得清楚。蓝色衣裳的是先风神临秀,白色衣裳的是子煜,粉色衣裳的女子酷似锦觅,她猜想那该是先花神梓芬。

      子煜在花海中追着临秀跑,先花神梓芬在一边坐着看着手上一枚月牙玉佩。

      临秀像是绊倒了,子煜赶紧使了法术到她身边扶住她。临秀笑笑,推开他又跑远了。她在远处对着他喊话。欢快的声音穗禾听得清楚。

      “这回不算!重来!”

      映像中子煜也是笑笑,重新追了上去。

      穗禾看罢,一笑:“这世间多是痴情人。”

      子煜冷冷一笑:“自然。”

      旭凤再一次将穗禾护在身后。

      “她的罪,我为她赎。”

      子煜闻言却笑得更厉害。

      “六界都道先火神对锦觅仙子情有独钟,对追随自己的穗禾公主不屑一顾。怎么?先火神今日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子煜言外之意就是说旭凤滥情。穗禾虽对他有一丝丝惺惺相惜之情,但她对他这话气不过。

      你才滥情呢!

      那映像又正好到了一段子煜要对先风神临秀表明了心意却又退缩的情景。

      “你管的着吗?!旭凤至少敢于追求自己所爱,你呢?”她心一横,瞅了瞅那映像,“你连试一下你都不敢!”

      穗禾这母鸡护着小鸡仔的模样和语气惹得旭凤一笑。他微微侧头,道:“你信我。”

      信我是真的爱你。

      穗禾点点头。

      但这话闹了子煜。他放肆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

      “好好好!”

      穗禾忽的感觉一片阴影将自己笼罩。原是子煜唤出了一个黑得发亮的钟,那钟从上方欲将穗禾和旭凤罩住。

      “那你们一同去死吧!”

      子煜笑得发狂,如恶鬼哭嚎。

      旭凤赶紧拉着穗禾跑离那钟能罩到的范围。穗禾一回头,阴影忽的消失不见。

      有一人背对着他们站于子煜面前,一道金光打散了子煜的法术。

      那人厉声道:“……说不能杀!我同你说过了多少次?!”

      许是那人怕子煜再出手,他一挥手,一道金光包着像是发了疯的子煜消失。

      半晌,那人才回头。

      他带一张黑色的面具,面具遮住他大半的脸,穗禾看不到他的脸。

      旭凤却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他道:“主上说了不能亏待二位,二位请随我移步。”

      穗禾和旭凤不是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便也随着他去了。走了几步路之后,入目的便只暗暗沉沉的景物了。穗禾瞧着倒有些像魔界。他将他们安置在一个不大的房子里,也不说话,便又自顾走了。

      旭凤瞧了瞧房子里所需的日用品一应俱全,笑了笑,自顾地倒了一杯茶递给穗禾。

      “看来是要囚禁我们了。”

      穗禾接过茶杯,轻抿一下。轻轻笑道:“这茶还不错嘛。”

      旭凤亦是喝了一口茶,看着穗禾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嗤笑道:“你不怕?”

      “为何要怕?”穗禾已经起身开始打量四周,听得旭凤问道下意识便反问了一句。

      她又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道理六界通用。他若要杀我我也认了。”

      旭凤端着茶杯的手一抖。他垂下眸子,放下了茶杯。只道了一句:“这四周都是幻境。”

      穗禾知道,但旭凤这话却是使穗禾想起了一事。他们一同踏入光圈,既然她入了幻境那么旭凤也应当入了幻境,那么旭凤的幻境……

      她慢慢走到旭凤身边,双手按在他的双肩。

      “旭凤你真厉害,还能入我的幻境救我出来,”她幽幽道,“旭凤啊,你的幻境里都有些什么呀?”

      旭凤的心一紧。

      他的幻境啊。

      太痛了。

      旭凤一直以为自己同锦觅和离是因为他与锦觅对这世界的看法不同,总有纷争。但他却忽略了一个重点。

      他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锦觅?

      锦觅天真烂漫,生性纯真。

      确实值得喜欢。

      可谁刚接触这个世界的时候不是那样呢?

      穗禾也曾天真烂漫过,只是在中途折了双翼,便再也天真不起来了。

      姑父姑母的死就是转折点。

      那时候她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说什么了?

      他说穗禾不怕,日后我护着你。

      但是那日他回去后被父帝叫去了七政殿。他的父帝给因为姑父姑母战死给他喂了忘忧酒。他以为那是他父帝在犒劳他,他高兴的一饮而尽。

      醒来燎原君问他,今日可还要去看穗禾公主?他晕沉沉的,恍惚只记得穗禾是他母神曾与他提起的表妹。

      然后他说他不去。

      此后他没有再去鸟族看过她。

      此后穗禾却步步紧随着他。

      她一个人在宗亲的明嘲暗讽中摸爬滚打,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应该有人陪伴的路。

      她在绝望中,却依旧爱着他。

      幻境使人沉溺就是因为它能诱发人内心深处及其渴望的东西。就算那些东西,那些情他已经遗忘。他记得不清不楚的记忆在幻境里边完整重现。

      他看着自己如何一点点爱上穗禾,又看着自己如何一点点忘记穗禾。他看着自己如何一点点爱上锦觅,又看着自己如何一点点对穗禾冷眼相对。

      旭凤抱住穗禾的腰,使劲的抱紧。

      “穗禾,你还记得小时候吗?”

      旭凤的声音低沉。穗禾一怔。便觉他可能在幻境里边遇见伤心事了,便伸手轻轻抚着他的头。

      “记得,你前几天不是才跟我说起吗?”

      旭凤抬头看她却也还不松手:“不,小时候的记忆、小时候的记忆,我、我记不全。”

      旭凤语无伦次的模样像个委屈的小孩一样,直让穗禾心疼。她抚着他鬓角的发,轻轻一笑:“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着呢。”

      “姑父姑母仙逝那年我从鸟族回去之后,父帝给我喝了忘忧酒。”

      那年穗禾是记得极为清楚的。那年她的父王母后离她而去。那年说要护着她的表哥像变了个人一样。

      穗禾的眼角有泪珠溢出。

      “忘忧酒?”

      原来她的表哥是因为喝了忘忧酒才那样的吗?

      “穗禾对不起,我说了要护着你的,对不起……”

      他不敢看她,埋头在她的腰间。

      穗禾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心跳都觉得困难。她苦苦的笑笑,却愈加温柔的安慰着自己和他:“没事的,过去了,都过去了。”

      旭凤抽泣着:“幻境里全是小时候的记忆,清清楚楚,我全都记起来了。”

      穗禾哭着没有说话。

      “穗禾,你闭上眼睛,我带你看我的幻境。”

      穗禾合上双眼。

      好啊。我们一起去看看我们的成长。看看我们的懵懂欢喜。看看我们的痛苦挣扎。看看我们的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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