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黎丽

9、第 9 章

　　要怎么说呢？

　　旭凤和穗禾的感情。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大概就是这样吧。

　　那是他们的小时候。

　　小小的旭凤只觉得荼姚身边坐着的那个小糯米团子可爱得紧。小糯米团子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婴儿肥的脸蛋上挂着大大的笑脸。但荼姚向旭凤伸出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时，他还是停顿了一下。原因就是他那时才被母神遣去璇玑宫找他的仙侍生拉硬拽回来，他怕她骂他。

　　谁知荼姚还没开口叫他过去，小糯米团子却跳下了椅子，直往他这里来。小糯米团子比他矮半个头，她自来熟的牵住他的衣角，抬头就软软糯糯地喊他表哥。旭凤看着她澄明的双眸和肉嘟嘟的脸蛋只觉得她真不愧是自己的表妹，长得这么可爱。

　　他笑笑，轻轻摸摸她的头：“小糯米团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糯米团子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突然两眼放光：“我叫穗禾！”

　　旭凤虽然诧异却没多问，只想着也要告诉穗禾他的名字。穗禾却比他抢先一步。她扬着灿烂的笑脸，一脸的骄傲与自豪。

　　“我知道你叫什么！你叫旭凤对不对？嘿嘿，我厉害吧？”

　　旭凤心中知晓是荼姚告诉她的，却也是忍不住同她一起笑。

　　“厉害！”

　　那是穗禾和旭凤第一次见面。

　　荼姚告诉旭凤穗禾会在天界住一段时间，具体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只说要旭凤好好和穗禾相处，穗禾想要的能给的就尽量给，不能给的告诉她，她来给。总之言下之意就是不能欺负穗禾。男孩子要让着女孩子，所以旭凤要让着穗禾。但穗禾不仅仅是女孩子，还是他的表妹，所以他更加要让着她。

　　旭凤在让了五百多年后彻底的扛不住了。

　　穗禾想吃糖葫芦，行，他偷偷下凡买。穗禾想吃仙丹过过瘾，行，他去太上老君那拿。穗禾想吃蟠桃，行，他带着她去蟠桃园放开吃。穗禾想看人间的皮影戏，行，他去学。

　　穗禾想游泳！不行！

　　“我说了，你是鸟族，不好游泳的。”旭凤回头看着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但幼时的穗禾重点和别人向来不一样，她瞪旭凤一眼，不满道：“为什么不能？我上回看到润玉表哥游泳呢！”

　　“你和他不一样！还有！他那不是在游泳！”

　　“他怎么就不是在游泳了？还有我和怎么就不一样了？我不就比他小那么二三百岁吗？我怎么就不能游泳了？”

　　旭凤真是想一巴掌拍死这只孔雀：“说了你是鸟族，鸟族下水对自身是极为不利的，你不懂吗？！”

　　看旭凤真的要火了的样子，穗禾却咧开嘴捧腹大笑了起来：“我知道啊，我就是想试试你，没想到你这么反对，开心，真是太开心了。”

　　旭凤小小的火蹭蹭的往上涨，使劲捏着穗禾的肥脸：“这么开心啊？开心吗？”他用了把力，“有多开心啊？”

　　穗禾被捏的生疼，赶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旭凤也没打算怎么着，听得她的话就放开了。却还是凶神恶煞的威胁她：“你下次再敢耍我，我就把你扔到天池里去！”

　　穗禾心虚的摆着手，顶着一张皮肉不笑的脸：“不会有下次了不回了。”

　　旭凤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牵起她的手往栖梧宫跑。

　　“行，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精美的檀木盒子里躺着一颗通体透亮的玉石，那玉石像月亮一样，会发光的。旭凤和穗禾埋头研究着那块玉石。但研究了半天愣是什么都没研究出来。穗禾开始无聊的东看西看，然后在树下走来走去。旭凤却始终盯着那块玉石看，没有半点要放弃的意思。穗禾也不打扰他，就自顾自的做起了自己的事。

　　她抬头偶然看到了树上有个地方看起来挺好睡觉的，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树上睡过觉了，心一样，就爬上了树。

　　还没躺下呢，就听见旭凤惊叫的声音，似乎还挺欢乐。穗禾赶紧抓紧树枝，避免自己掉下去。树下的旭凤正四周看，却未看到穗禾，觉有些疑惑。便问了远处的燎原君一句：“你可看到穗禾了？”

　　燎原君无奈的指了指他的上方，他抬头望去，穗禾俯视着他笑得灿烂。他施了法术直接就坐到了她的旁边，树枝有一点摇晃，她一个没注意，差点就摔了下去。幸亏旭凤及时将她稳住，制止了悲剧的发生。当然还不忘损她两句。

　　“鸟族公主身手原来这么好啊，旭凤真是闻所未闻！”

　　穗禾就不服了：“你不抓我我掉下去了一样不会伤着！”

　　“你怎么会伤着呢，燎原君在下面呢。”旭凤挑着眉，笑着看着她。

　　穗禾不高兴的吐了吐舌头：“要你管！”

　　旭凤却毫不在意，笑着挂了挂她的鼻子，而后举着手中的玉石：“行啦！想不想知道我看出什么来了？”

　　穗禾对这玉石的兴趣还是有的，自然点头如捣蒜：“想！”

　　旭凤将玉石放在穗禾掌心，道：“你闭上眼睛，感受一下这玉石。”

　　穗禾听话的闭上眼睛，感受着手中的玉石。穗禾感觉手中的玉石更像是一泓清泉。自空谷山涧而来，冰凉冰凉的。好似在她手中流淌。

　　她睁眼：“水？”

　　“对，就是水。”旭凤点点头，面露喜色。

　　穗禾眨了眨眼睛，疑惑道：“送润玉表哥的？”

　　润玉本性属水，这玉石再适合他不过。旭凤又是点头，道：“有这个打算。”

　　穗禾心中不知那来的一股气，将玉石塞进旭凤的左掌心，又用力一拍他的左肩：“怎的不见你送我呢？”

　　旭凤吃痛的抱着自己的左肩：“有话好好说干嘛打人啊？”

　　穗禾想着润玉小小年纪就离了母亲，也是挺可怜的，便也不与旭凤争执了。她垂下眸子，半晌才丧丧道：“还是想想怎么让这玉石变得更容易携带些吧，没人喜欢碍着自己的东西。”

　　旭凤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出了穗禾的异样，他握住穗禾的双肩，让她正面对着他，笑道：“想要什么告诉我，我送你。”

　　穗禾当时就想，这人的眼睛生得真好看，像盛了万千星河一般。她鬼使神差的点头，忽的想起那日偶然在旭凤房里见着的一支簪子。那簪子很明显不同于她平常见到的那些。她当时问他那是什么，他说是寰谛凤翎。

　　“我想要寰谛凤翎。”

　　旭凤以肉眼可见的微表情告诉她，这他可能要考虑考虑。但他慌乱的表情让她的气消了一大半。

　　“行，你好好想，”穗禾笑笑，“先把玉石给我，让我好好想想怎么装饰它。”

　　旭凤双手奉上。

　　掂量着玉石该如何装饰的穗禾自然是认认真真的，但仔细想想给不给穗禾寰谛凤翎的旭凤心里可谓是惊涛骇浪。

　　旭凤记起他三百岁那年。

　　正常凤凰修出寰谛凤翎的时候大概是五六千岁左右。但他三百岁那年就修出了寰谛凤翎。那天母神高兴坏了，抱着他直转圈。他问母神寰谛凤翎是做什么用的。母神说，寰谛凤翎是凤凰一族最珍贵的东西，是要赠给心爱之人的。他还小，还用不到，等大了就用得到了。

　　那，他要不要给穗禾呢？

　　思来想去，旭凤还是给了。

　　不然到时候穗禾跑去母神面前说就不好了。

　　他这样告诉自己。

　　然后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我可以送你寰谛凤翎，但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穗禾扬起脸：“好，你说。”

　　“第一，你不能告诉母神我把寰谛凤翎送你了。”

　　穗禾想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点了点头。

　　“第二，你以后得听我的。”

　　这个条件，好像有点难啊。穗禾想。

　　但旭凤不死心，不知何时手中多了寰谛凤翎，直在穗禾眼前晃：“不答应啊？不答应我不送你。”

　　穗禾看着近在咫尺的寰谛凤翎，心一横，答应了。

　　见穗禾点头，旭凤也是干脆利落便将寰谛凤翎插在了穗禾的发上。这画面挺有意境的，称得上是郎有情妾有意了。但画面中的两神心中却是各有打算的。

　　远处的燎原君看着这一幕真的是很扎心。想着到底要不要跟天后娘娘汇报一下呢？

　　要！

　　谁让他们虐狗！

　　燎原君从紫云方宫出来的时候简直是羞红了脸。

　　“真的？！太好了！太合本座心意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燎原君你也要找个能让你懵懂欢喜的小姑娘了！”

　　天后娘娘果真是……慈母风范。

　　偏生这时候旭凤便过来了，后面还跟着穗禾。旭凤推着他就走。穗禾则在后面追着。还喊着话。

　　“燎原君燎原君，你是看上哪家小仙女了？给我说说，我给你把关把关怎么样？”

　　路过的仙子们都窃窃私语。

　　“诶，燎原君原来有喜欢的仙子吗？”

　　“你们说那会是那家仙子啊？”

　　“不知道，不过是听说最近太巳仙人给他的女儿办满月酒。”

　　“哦哦，这个我知道，我也去了，我还记得燎原君逗那女娃逗得不亦乐乎呢。”

　　“什么？老牛吃嫩草？！”

　　燎原君在心中叫苦。

　　姑奶奶，别叫了，叫这么大声，你是生怕别的神听不见吗？

　　穗禾和旭凤都快笑弯了腰。

　　直到燎原君看到了天河边支着胳膊假寐的润玉，他们才放过了燎原君。旭凤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燎原君瞬间便止住自己的动作和声音。穗禾却还是有点停不下来，依旧捧腹偷笑着。旭凤一点不客气，一手便打了她的脑袋。穗禾才止住了笑声，还边想着可能旭凤近来胃口不好，吃得也不多，不然他都打她了，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疼。

　　旭凤想要吓润玉的想法被现实打破。要知道神的警觉那都是极高的，何况还是润玉还是只应龙，还自小就历经苦难，警觉自然又强了那么几百倍。

　　所以最后满心期待看润玉被吓到的样子的旭凤是这样开启话题的。

　　“兄长，你真厉害，我还想吓你呢！”

　　这恭维的话穗禾听了都觉得假。但是由于接收到了来自旭凤眼神的暗示，想起了之前答应他的事，便也只得附和着。

　　“是啊是啊，润玉表哥真厉害！”

　　因着润玉性子清冷，穗禾本着小孩子爱热闹的本性所以同润玉不熟，话说的自然僵硬些，她本以为润玉会对此一笑了之，却没想他竟接了话。

　　“那倒不是，反倒润玉觉得公主才是最厉害的。”

　　这话穗禾听着有些怪怪的。

　　旭凤也很奇怪。

　　“兄长此话何意？”

　　润玉也不说话，只看了一眼穗禾头上的寰谛凤翎。

　　旭凤心虚地拉起穗禾便走了。燎原君在后边跟着。

　　“干嘛呀？急匆匆的？”

　　“给你准备了好吃的。”旭凤撒得一嘴好谎。

　　旭凤的少年心思便是这样被激发出来了。

　　他上下打量着慢条斯理往自己嘴里塞桂花糕的穗禾和已经被他精心改造过的寰谛凤翎。

　　“穗禾。”

　　“嗯。”

　　“你……”

　　“嗯。”

　　“……”

　　“你到底说不说？从见了润玉表哥之后就神神叨叨的！”

　　旭凤心中紧张，抓了块桂花糕扔进嘴里。

　　“……你、喜欢我吗？”

　　穗禾一听就是一拍桌子，吓了旭凤一大跳：“你神神叨叨就是要问我这个？还用问吗？我当然喜欢你啊！”

　　旭凤看穗禾的样子心中知了个七八分，怀着窃喜的心情小声问道：“那母神呢？你喜欢吗？”

　　“那必须的！姨母对我这么好！”穗禾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旭凤心里不好了。

　　第二日独自一人奄奄的去了璇玑宫，与润玉于院中下棋。

　　“兄长，寰谛凤翎好像白送了。”

　　润玉下了颗棋：“若是觉得白送了便收回来。”

　　旭凤心中一个疙瘩，也下了一颗棋，吞吞道：“我挺喜欢她的。”

　　“你自己也说了白送了。”润玉道。

　　旭凤反驳：“我说好像白送了，不是白送了！”

　　润玉下着棋，不说话。

　　“兄长，我是不是……”

　　润玉打断了了他：“旭凤，母神的心思你该比谁都明白。”

　　旭凤确实明白。他是天界培养了几百年的储君。鸟族意味着什么他知道。母神为了什么让他领着穗禾在这天界玩他也知道。他觉得这并不妨碍他和穗禾，但润玉觉得这样会委屈了他。

　　“兄长，我快一千岁了，母神说，等我过了一千岁的生辰便让我到军中历练。”旭凤认真道，“我真的喜欢穗禾。”

　　润玉理性的指出要害，刺得旭凤生疼：“那穗禾呢？她是否也喜欢你吗？”

　　万一穗禾不喜欢你，你空付了一场欢喜怎么办？

　　润玉自上天界以来最亲近的便是旭凤，况且旭凤是他的亲弟弟，他自然是关心他喜忧的。

　　旭凤却是一笑：“无妨，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让她喜欢我。”

　　穗禾在天界的六百年来不常和润玉接触，润玉自然不清楚穗禾的为人，也不清楚穗禾和旭凤的事，只觉得穗禾可能会拖了旭凤一辈子。心中自然对她没个好印象，只胡乱的点头说了句“随你。”

　　旭凤心中知晓润玉的顾虑，便也没管太多，只笑着而已。

　　穗禾离开天界那天是旭凤的一千岁生辰。穗禾的双亲都到了。她自然得跟他们回去。也是那一天，穗禾将寰谛凤翎还给了旭凤。

　　“表哥，这寰谛凤翎还给你。”

　　旭凤没接：“你不要了？”

　　“姨母今日跟我说了，寰谛凤翎是要给我未来表嫂的，是我任性霸占了那么多年，对不起啊。”

　　旭凤还没说话，穗禾却哭了起来。

　　“表哥，我舍不得你，你、你能不能经常来鸟族看我？”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旭凤看了直心疼。他把她拉到一边。将寰谛凤翎接过又重新插到她发上。轻柔地抹着她的泪水。

　　“不然我长大以后就娶你吧？这样我们可以每天都在一起，你也不用哭哭啼啼的。”

　　穗禾当场就懵了。她原以为旭凤对她只有兄妹之情的。她破涕为笑：“你说真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旭凤坚定的样子让穗禾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她笑着，想了想还是将发上的寰谛凤翎取下，递给了旭凤：“等下次见到我的时候你还这么觉得我就嫁你，这寰谛凤翎也是一样。”

　　旭凤这次倒是乖乖收下了。穗禾又道：“你帮我同月下仙人捎句话，说我绝对闭口不提。”

　　旭凤心中好奇却也不多问。只因他觉得穗禾若想和他说便早说了，不用他问。若是穗禾不想说，他也不会勉强。只是应下，后又叮嘱了穗禾几句，穗禾便离开了。

　　旭凤目送穗禾远去后去了丹朱的府上，将穗禾的话原封传达给了丹朱。没成想丹朱听了竟大有要拔了旭凤鸟毛的冲动，亏得旭凤警觉才从他府上逃了出来。导致他在回栖梧宫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到底穗禾和丹朱之间有什么事。

　　栖梧宫内仙侍们都在准备旭凤要去军营的东西，旭凤进了自己的房间看她们上下忙活便把她们都遣了出去，说是要自己收拾。他想，有些东西还是自己收拾比较好。比如这六百年来他百岁生辰时穗禾送他的生辰礼物，他自然是要自己来的。他收拾着，眼角余光却瞧到了枕头下有一张纸。他心下好奇，便走到床边拿了出来。纸上娟秀的字他认得。是穗禾的。

　　吾兄旭凤：

　　穗禾将归家，心中甚是欢喜。然，亦伤怀。欢喜终归家，伤怀与吾兄此后相隔甚远。吾兄将明日于军中历练，望吾兄珍重，需记万事不可操之过急。

　　穗禾心悦于吾兄。

　　落款是穗禾。

　　旭凤看罢笑了笑，将信折了放进胸口衣襟。

　　他还以为她将他要去军中历练的事忘了呢。原是特意写了封信给他。

　　穗禾，我亦心悦于你啊。

　　――――――――――――――――――

　　天帝陛下（龙威大怒）：那是我的媳妇。

　　燎原君（哭π_π）：陛下，不是我啊……

　　旭凤/穗禾（大笑）：是他是他就是他！

　　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