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黎丽

7、第 7 章

　　顾若翘着二郎腿坐在王府院中的石桌上，嘴里吊了根狗尾巴草。她眯着眼，看着迎面走来的三人突然觉得特别欣慰。折腾了这么久，终于是圆满了。她拍拍手，吹掉嘴里的狗尾巴草，跳下石桌。

　　“小棠樾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蹲下身子，抱起刚走到她身前的棠樾。

　　棠樾抱着她笑：“是爹爹带我来的！”

　　“这样啊，看看，凤凰方向感就是好，找人找得这么快，”顾若瞧了瞧旭凤又瞧了瞧穗禾，又一次甚感欣慰，“你说是不是，小棠樾？”

　　穗禾与旭凤相视一笑，心下明白顾若的话，却不多说。

　　棠樾不知何时玩起了顾若的头发。他慢悠悠的一根一根数着她的头发，听得顾若这么说也只是应喝了一声，穗禾旭凤倒没什么，但搞得顾若有点尴尬，一气急差点没把棠樾从怀里扔掉。

　　旭凤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得门口一声整齐响亮的王上，他停了停，便不说了。他转过身，门口走来一位黑衣的男子。

　　穗禾看了旭凤一眼，向旭凤介绍道：“这位是崇洲，现今的妖王。”

　　又向崇洲介绍：“这位是旭凤。”

　　崇洲闻罢一笑拱手道：“原是火神殿下，有失远迎。”

　　“旭凤那还是什么火神？倒是旭凤失礼了。”旭凤亦笑着拱手道。

　　顾若这边却早已抱着棠樾到了里屋，向外边的他们喊着话。

　　“快进来吃饭！云渺准备了很久的！”

　　三人听得一齐进了里屋。

　　这一顿饭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一是因为有个孩子在，气氛自然比平常热闹；二是旭凤和崇洲体现出来的“酒逢知己千杯少”。真真是彻底热闹到了穗禾心中，她一高兴便多喝了几杯，等饭局散了时抱着她回房间的旭凤却与她是彻底不一样的心境了。

　　旭凤生在天家。少时因贪玩跑出天界，第一次见了六界疾苦之后便有了救济苍生的心思。这一点在他以后走的路上从未变过。在人间历劫时他是藩王，他依旧想保人间安乐。成魔后他是魔尊，也依旧心心念念护着魔界平安。什么时候都好，遇上了什么事情也罢，他总是记挂了大众的。所以闰余一万五千八十一年，他来了这里，来了妖界。

　　闰余一万五千八十一年，他见过先妖王，也见过崇洲。但他们都没见过他，他当时化成了别的样子。他对崇洲没什么意见，只因那时崇洲杀了先妖王上位其实是顺了民心的。先妖王残暴，不满他的妖自然数不胜数。这不一喊口号，一行动就成功推翻了他的统治吗？他当时还拍手叫好呢。但现今他看着这妖王总觉得古怪，但又说不出来。

　　房门两边的两名侍女将房门打开，旭凤小声道了声多谢，便将穗禾抱进了房间。他坐在床边抱着穗禾将穗禾的发松了下来，又唤了门边的侍女取了清水来，为穗禾擦了脸才让穗禾平躺下来。正准备要走，却被穗禾拉住了手腕。

　　“别走。”

　　旭凤看了一眼穗禾，嘴角上扬。他看了看守在房门的两边的两名侍女，两名侍女看了看里屋的情况，赶紧低下头默默关好门急步离开了。旭凤看着窗外映出的两道匆匆而去的身影一笑，手一挥，满屋金光。崇洲在远处看着穗禾屋里散发的金光，微微一笑便走开了。凤凰灵修，四周向来是金光璀璨的。

　　金光一出，穗禾却瞬间松了旭凤的手腕，迅速从床上坐起。笑盈盈的看着朝她走来的旭凤：“怎么样？我聪明吧？”

　　旭凤在床边坐下：“聪明，我都快以为是真的了。”

　　敷衍敷衍！

　　“骗子！”穗禾抛了个白眼，又娇嗔道：“跟我说说你有什么发现呗。”

　　原来回王府的路上穗禾都将自己对崇洲、对妖族的疑问同旭凤说了，旭凤自然也是认认真真的听了，所以二人才合起来唱了这么一出戏，索性如此所有人就都以为他们俩在灵修了，也不会管太多，这样他们才能好好分析。

　　旭凤道：“兄长做事向来稳重，既然让你来妖界那就必有他的用意。当然首先是他算准了你来了我也会来，因为是他告诉我你来了妖界的。所以，妖界的事情必然跟你我脱不了干系。其次，我当初来妖界的时候兄长也一同来了，他应该是早有察觉的。”

　　“不错。但让我起疑的还有一件事，是顾若提醒了我。他堂堂一个妖王推翻了先妖王的统治，但却打不过一个流落妖界的花仙，竟还会被他下了傀儡术。如果崇洲说的是事实，那么这一点便说明他们的关系不寻常。我怀疑崇洲有贼喊捉贼的嫌疑。而云渺，”穗禾顿了顿，“她，当时不知其中曲折的。”

　　旭凤揽过穗禾的腰，顿了半晌问道：“你可知崇洲的真身是什么吗？”

　　“不知。”

　　穗禾摇头。

　　旭凤又问：“你可还记得固城王？”

　　旭凤抱着她的腰的力度大了几分。

　　“自然记得。”穗禾知旭凤如此问自有他的道理，却还是恨恨道。

　　他的两个傻儿子差点把她啃食殆尽，她怎么会忘？

　　旭凤也知这其中渊源，但再怎么也都成了事实，他能做的也只有从今往后一心一意护着她。

　　“固城王也算是一代枭雄，他的儿子也不会全都是废柴。他还有一个从未向外界公开的小儿子，不管魔界如何，就算他死后，他的小儿子都从没出现在公众面前。而他的小儿子，真身便是一只鹰。”

　　听得旭凤这么说道，穗禾猛然想起上回崇洲背上的伤疤，现在仔细想想，那伤疤虽然乍一看是刀砍的，但仔细看却像是鹰爪抓的。

　　“崇洲背上的伤疤与鹰爪相似，但他说是那是那子煜用刀砍的。这么说崇洲确实有问题。”

　　旭凤听罢又继续道：“对，而且问题不小。”

　　“你怀疑崇洲是固城王的小儿子？可是，他背上的伤？”穗禾疑问道。

　　旭凤点了点穗禾的额头，道：“我也能自己给自己一巴掌。”

　　穗禾皱了皱眉：“我竟忘了还有这等事！？”她惊了惊，又道：“所以，崇洲当真是固城王之子？他要造反？”

　　“他是固城王之子错不了了。我身上有固城王残存的一点点灵力，方才那股灵力将我往崇洲身边带，”旭凤亦是皱了皱眉，“但我上回来妖界见到他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感觉。”

　　穗禾是知道的。远古时候魔族动乱繁多，凡父母者会将自己一点灵力注入自己孩子体内，让自己与自己的孩子产生一种特殊的感应。这样不管孩子走到哪里，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父母都知晓，也能尽快做出应对措施。而到了相对和平时期，这也成为了一种传统。

　　穗禾抓住了旭凤的重点，思索了片刻道：“所以，此崇洲非彼崇洲？”

　　“我也这么认为。”旭凤道。

　　穗禾想了想：“所以，推翻暴政的那个崇洲被现在的崇洲……”

　　“可能是被杀了，也可能还活着，”旭凤在脑子里做了多种假设，“那个子煜？”

　　他顿了顿：“有没有可能是先前的那个崇洲呢？”

　　“不对！我当日确实在他的伤口上查探到了花界的力量！”穗禾反驳道。

　　“以他的能力他若想要花界的力量随便去花界抓一只精灵便可。”旭凤冷静道。

　　穗禾心一惊，道：“我们先各自把各自的思路捋一捋，然后各自做一个完整的假设，好吗？”

　　旭凤点头，而后闭上眼睛。

　　然后他们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穗禾循着旭凤的思路进入自己的假设。

　　现在的崇洲是固城王之子。他为父报仇来到妖界，用傀儡术控制了先前的崇洲也就是他所说的那个子煜，并让他对其余五界出兵。而他的背上的伤疤是他自己抓的，其上花界的力量是他抓了花界的精灵来的。而他还在积攒力量，反上天界需要的力量他还差许多，他还需要一个极长的过程。但是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花界少了精灵花界各芳主竟无动于衷，想当初长芳主可是因了与精灵消失差不多的事情亲自上了她翼渺洲向她讨说法呢。

　　旭凤这边已经在脑海里推算完毕自己的假设。睁开眼睛看穗禾还在思索，也没有打扰，而是笑了笑。穗禾一向知道旭凤的本事，她的表哥征战四方无人能敌。旭凤的心思必不会逊色于润玉。只是他并不拿这些对熟悉的人罢了。就算当年那种情况他也从未谋过人心。

　　她笑了笑：“殿下倒是同穗禾说说殿下的想法。”

　　旭凤低头有模有样的像是行了个礼：“望公主殿下为旭凤倾耳。”

　　穗禾玉指轻轻挑起旭凤的下巴，笑得更欢：“本公主洗耳恭听！”

　　旭凤将穗禾的手牵下，放在唇边吻了吻。才将自己的假设娓娓道来。

　　“我们要明白以下四个点。第一，现在的崇洲是固城王之子，这可以由我身上残存的固城王的灵力确定。第二，花界的力量的来源必定是脱离了花界的仙子，不然以花界各芳主的性子早已向其余五界讨了个明白。第三，我们俩必定身上有妖界要的东西，这可以由妖界出兵其余六界和崇洲对我们的态度确定。第四如果我假设的以上四点都真实成立，那么事情就远远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无疑固城王之子和脱离花界的仙子达成了一个协议。且不说他们的目的我们猜不透，就单说他们的集齐的力量，这个是我们所不能预知的。”

　　穗禾看着旭凤认真的神情，真真觉得自己是极有眼光的。

　　她仔细想了想，道：“那，我们明日去会会那个子煜？”

　　旭凤道：“嗯，要弄清楚他的身份。”

　　穗禾躺下向里挪了挪，空出了大半的位子。旭凤顺势便脱了鞋子也躺了下来。满屋金光中，旭凤抱着穗禾睡了过去。

　　恍惚金色的屋中传来私语。

　　“棠樾呢？”

　　“同顾若一个房间。”

　　“那就好。”

　　但一边的屋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云渺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床边一道暗色光屏。

　　穹苍之上挂了一轮圆月，崇洲一人于窗前负手而立。皎洁月光中有什么东西幻化成人形，在暗处对崇洲拱手。

　　崇洲只望着圆月：“若他们去了你那，便全囚了吧。”

　　那黑影应罢，于月光下消散中远去。

　　许久，崇洲走到床边，手轻轻一挥，光屏消失。

　　他看着月光下云渺的容颜，轻轻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去轻吻她的额头。

　　渺儿，我终是要对不住你了。你总说鸟族很好，穗禾待你很好。但我父王也待我极好。我便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