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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旭凤那日从北海之滨回来以后就一直待在家中。生活依旧如过往一般,但旭凤每天看着不知哪里来的荷包总觉得心里似乎有个地方空落落的。直到有一天,他的兄长来了。

      棠樾蹦蹦跳跳的跑到润玉身边,扯着润玉的衣角撒娇。

      “天帝大伯好久没有来看棠樾了。”

      润玉蹲下摸摸棠樾的头:“大伯太忙了,这不是一有空就来看棠樾了吗?”

      润玉在哄着棠樾,站在屋前的旭凤却是噗嗤的笑了。

      “兄长可不像是个天帝了。”

      润玉笑着牵着棠樾朝旭凤走去:“我这天帝难不成是当给自家人看的?”

      “说的也是。”旭凤赞同的点点头。

      进了屋,润玉四处看了看,也不见锦觅的身影,就问了一句:“锦觅呢?”

      旭凤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棠樾抢了先;“娘亲回花界了,过几日便回来。”

      润玉想了会儿,问棠樾:“棠樾为什么不去花界?”

      “娘亲上次说跟我埋怨说我为什么不是朵凤凰花,而是只凤凰。我才不想做什么凤凰花,凤凰多好啊。”

      棠樾记得清楚,那次他娘亲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凭什么我是霜花,你爹是凤凰而你却是凤凰而不是凤凰花呢?”

      他表示他真的不想做什么凤凰花。做只凤凰多好啊,翱翔九天。就像阿禾姐姐说的那样。

      旭凤和润玉都是一笑,只觉得棠樾小孩子心性可爱得紧。

      润玉同棠樾在屋中玩了一会儿,旭凤就拿了本书在边上看。玩到一半棠樾突然说有东西要给润玉,让润玉等他一会儿,也不等润玉答复,就迈着小短腿跑出了屋。旭凤闻罢放下书,对着棠樾的背影说让他慢些,不要摔着了。

      润玉拿过旭凤放下的书,看了书名:“《埙曲》?”

      “近日忽的来了兴趣。”旭凤点头,将书拿回。

      润玉绕有趣味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门口,道:“听说穗禾在妖族。”

      “穗禾是谁?”

      润玉微微错愕,看着旭凤良久。旭凤默了半晌,对他的兄长认真的问道:“我认得她吗?”

      润玉笑了笑,声含歉意:“是我记错了,你是不认得她的。”

      旭凤却又问了一回:“兄长,我认得她么?”

      旭凤压制着自己兴奋的心情,使本来单纯的问句变得耐人寻味。

      这下润玉笑不出来了。他都活了这么久了,对一些事其实早已不介怀了,不然现今也不会同过去一般与旭凤交好。从某一方面讲,他确实不喜穗禾甚至是厌恶她。但从某一方面讲,他却是敬佩着她的,甚至是惺惺相惜。他想让旭凤忘掉她这种事除了她会干也没什么别的人会干了。他本是想替她瞒着的,但看着旭凤的表情,他觉得是瞒不住了。

      “穗禾是棠樾的姑姑。”

      旭凤突然就扶着脑袋呢喃:“姑姑?棠樾的姑姑?”

      旭凤的记忆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天吃了晚饭之后,他在厨房洗碗。正看着碗出神呢,棠樾就推门进来了。他扭扭捏捏的问他自己有没有一个姑姑,他从未与棠樾说过任何关于过去的事,他料想锦觅也不会,但他却不惊讶,只点了点头说有的。然后棠樾便缠着他说要去看姑姑,他答应了,说改日有时间再去。

      然后、然后……

      他竟想不起来了。

      他看着润玉问:“兄长,能不能帮我?”

      润玉愣一下,反问道:“你可想好了?我只提醒你一句,你自己你自己最清楚,有什么东西非得让你忘掉,你觉得那会是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伸出手,手上有光芒萦绕,过了一会儿,一颗蓝色光芒的珠子出现在他手心。

      “你若想好了捏碎这个珠子便可。”

      旭凤接过珠子:“多谢兄长。”

      润玉只是笑。

      “天帝大伯!”

      屋外棠樾跑着往润玉那去。润玉出门应他一声。棠樾往润玉怀中塞了个东西,笑眯眯的同润玉说话。

      “邝露姐姐上回同我说好久没有看人间的皮影戏了,挺怀念的,天帝大伯你帮我把这一对皮影人送给她。”

      润玉从怀中拿出那对皮影人看了看,笑道:“邝露姐姐是说想看皮影戏,不是皮影人。”

      “但皮影戏的手艺我不会,只能给邝露姐姐送皮影人。”

      润玉看着棠樾认真的模样又是一笑:“好,我帮你送给你邝露姐姐。”

      “谢谢天帝大伯!”

      棠樾拉开与润玉有一步的距离,规矩的行了个谢礼。

      “大伯便走了。”

      棠樾闻言抬头,已见一道白光飞向苍穹。他跑进屋去,见自家爹爹在盯着一颗珠子发呆。

      “爹爹,干嘛呢?”

      旭凤心下一惊,收了珠子,笑着调侃道:“你是一见了你天帝大伯就忘了我这个爹爹了,你爹爹我心里苦。”

      棠樾却不甚在意,跑出了门。

      “我才不信!我去玩了!”

      旭凤却追上了棠樾,说是有事同他说,让他停下。棠樾却偏不信,直直往前跑。旭凤不得已只能用法术将他定住,才踱步走去他身边。

      “棠樾,爹爹有事可能要去妖界一趟,你想同爹爹去吗?”

      棠樾爱玩,对新鲜事物从来都是好奇热情的。听得旭凤此言,也很是兴奋。

      “想!”

      旭凤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带着棠樾到了妖界。棠樾觉着什么都新奇,见了什么铺子都要去看看,旭凤只得认命的跟在身后。走着走着,棠樾却突然朝一个粉衣女子跑了过去。

      旭凤看去,忽的感觉他的胸口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穗禾先是一愣,然后蹲下身子抱起了棠樾。

      旭凤走过去,却觉自己并不认得那粉衣女子。想了想,只问棠樾道:“你认得她?”

      穗禾并没什么反应,倒是棠樾的反应很是激烈:“爹爹!你!”

      穗禾掩住棠樾的嘴,轻笑着解释:“我与小公子见过,却从未见过公子。”

      棠樾显是不满穗禾这么说的,挣扎着要说话,却还是被穗禾制止住了。旭凤心下也觉奇怪,他竟也一点都不觉得那粉衣女子这样对棠樾有何不妥,只点点头。

      穗禾放下棠樾,俯首同棠樾说了几句话。棠樾沮丧的点点头。而后穗禾便说自己有要事要走了。旭凤却在穗禾路过自己身侧的时候抓住了穗禾的手腕。

      一瞬间,时间凝固,行人止步。

      穗禾看了看棠樾,发现棠樾也是一样。

      她转身看着旭凤抓住的手腕笑笑:“公子何意?”

      旭凤仍是没有放开,就盯着穗禾看,也不说话。

      穗禾心中简直把顾若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没事干嘛要先上街玩会儿再去空空洞呢?

      她还是笑着:“公子?”

      旭凤还是不说话。

      穗禾想了想,还是自己甩开旭凤的手比较好,于是开始付诸行动,没成想旭凤却越抓越紧。纵使在怎么样好脾气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该会生气了,穗禾却放软了语气,问道:“公子可是遇上了什么伤心事?”

      旭凤放开了穗禾。

      “我、”他拿出一颗蓝色光芒的珠子,“兄长同我说,捏碎这个珠子就可以想起一些想不起来的事情,

      他问道:“姑娘觉得我应不应该捏碎它?”

      穗禾在心中默默给润玉又记上了一比。

      “自然不该。”她想了想,又加加以补充,“公子当初做这个决定必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现今公子若是这么捏碎了,那公子不是前功尽弃了?”

      她一本正经的替旭凤分析着,却没有注意到旭凤渐渐沉重的眼神,仿若天崩地裂。

      旭凤道:“兄长说我还有个表妹。”

      “表妹好啊,表妹多好啊。”穗禾笑得欢,就差没伸手鼓掌了。

      旭凤又道:“那姑娘认为我有什么事非要忘记自己的表妹不可?”

      难题扔给她。

      穗禾仿佛看到了幼时的旭凤。她幼时曾被接到天界住了一阵子,那时天界年龄相仿且她能接触得到的孩子就旭凤和润玉,但不想润玉是个清冷性子,她那时小,并不喜欢,便只跟旭凤玩耍。旭凤那时候爱捉弄她。坏事都让她去做,他就乐享其成。可每次到了紧要关头的时候他都一力承担下来。

      “我怎么会知道?”

      旭凤却就直接在她面前捏爆了珠子。穗禾反应过来想制止已经来不及。霎那间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

      但却被旭凤从身后拥住了。

      “穗禾。”

      穗禾身子一僵。

      旭凤声音哽咽。穗禾只觉得难受得紧。半晌,她搭上旭凤的手,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旭凤。”

      他又看着她不说话。她将旭凤的手从她的手上拿开。

      “我们,已经差不多了……”

      旭凤凝视她许久,终于开口。

      “我与锦觅和离了。”

      就一句,同往常一般,戳到了穗禾的心中。她怔了怔。没有说话。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是最近的事。”

      “为什么?”她问。

      为什么你从前那么拼命的爱她,现在却是这个样子?

      “不是每个人一生都只爱一个人,每个人都会变。”

      旭凤便穗禾走近一步,像那日上元节。

      他又问:“穗禾你信吗?”

      穗禾想起她母亲曾与她说的话,那是她母亲与她父亲的过往。母亲原不是父亲的原配,母亲是父亲的续弦。听母亲说,父亲很爱他的原配。但在她的记忆里,父亲母亲向来感情也是要好的。她还记得有一回她从外边回来,因着思念母亲便直接跑去了父亲与母亲的房里,却撞见了父亲为母亲描眉的场景。她现在都清楚的记得父亲那时的眼神,温柔缠绵。

      她忽的想起什么似的。

      她笑,不答反问:“旭凤觉得姨母和陛下之间有情吗?”

      旭凤一顿。

      他缓慢开口,怕用错了词。

      “我想该是有的。我幼时曾见过父帝为母神描眉的模样,也曾见过更深露重时母神为父帝披上披风的模样。都是一样的温柔以待。只是,后来便很少见了。”

      穗禾也近了一步:“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很多事情隔在他们之间,他们也想要护着对方。”旭凤道。

      穗禾笑了,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信你,旭凤。但我也想护着你。”

      我想护着你,我们便不能同处一处了。

      “我们不一样。”旭凤哑声道。

      穗禾又道:“有何不一样?他们之间隔着什么我们都清楚,我们之间隔着什么我们也清楚,不是吗?

      “他们爱着彼此,却也相互猜忌着彼此。他们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却还是要为这天下苍生考虑。他们身不由己。我们现在也是。

      “旭凤,我们,不能了。”

      旭凤却固执得很:“我们可以。”

      “你想过棠樾吗?”穗禾将他往亲情上引。

      旭凤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

      “锦觅还是他娘亲,她只是不再是我的妻而已。”

      这话说得冷静,却让穗禾打了个寒颤。

      “我若是与你同处一处,你是不是有一日也会这么对我?”

      “不会。”旭凤斩钉截铁。

      穗禾问:“为什么?”

      “因为我这辈子认定你了。”

      “你过去拼死拼活的爱锦觅,现今也就这样。我要我怎么信你?”

      旭凤将穗禾的手牵起,放置心口:“我是真心的。”

      穗禾笑着却不领情:“你当初喜欢锦觅的时候不也这样?”

      “我小时候同你说过的话你该记得吗?”

      “你小时候同我说过那么多话,我怎么记得全?”

      旭凤将穗禾揽入怀中:“我说了长大了要娶你的。”

      穗禾是记得的。也是为这个,她半生都在为了旭凤活。那时她要回鸟族了,哭哭啼啼的拉着旭凤,说舍不得他。她以为旭凤会嫌她别扭,但旭凤一改常态,将她拉到一边说长大了要娶她,这样就可以一辈子跟她在一起了,她也不用哭哭啼啼的。

      她锤着他,哽咽着:“可是你后来喜欢锦觅,你还娶了她。”

      “叔父说,他擅自将我和你的红线拆掉了。”

      其实来妖界之前旭凤去了天界。本意是去找润玉问清楚他穗禾的具体方位的,却撞上了喝醉酒的月下仙人。他的叔父抱着他哭,说他对不起他,是他坏了他的姻缘,他不喜欢穗禾也连着不让他喜欢穗禾。旭凤当场就懵了。直至润玉出现将月下仙人带走。他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只给了他一根红线,说是这跟红线会带着他找到穗禾。

      穗禾埋头在他的胸口:“我知道他不喜欢我。”

      他没说话,只将她抱得更紧。

      回王府的路上棠樾左手牵着旭凤,右手牵着穗禾。棠樾一蹦一跳的走着,很是高兴。

      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拉长,影子缓缓远去。

      “我还以为爹爹你真的不认得阿禾姐姐了呢!真是吓死我了!”

      旭凤看着穗禾一笑,没有说话。

      穗禾点点棠樾的额头,也没有说话。

      后来穗禾问旭凤,为什么当初既然决定要放手却还有来寻她?

      旭凤封住她的唇,在她耳边细细呢喃。

      他说,我爱了这么久的人就这么不爱了,我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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