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命》夜樵

51、第 51 章

　　打开门之后，苏杰的身影才让她清醒了过来。他怀里抱着天晴，正在和他堆高楼，因为门有响动所以回过头来，看到安娜的一刹那，苏杰眼里对天晴的温柔就瞬间转变成了另一种温柔。他立马把天晴放在沙发上，让他自己玩儿，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狠狠把安娜抱在怀里。

　　“累吗？”苏杰问道。

　　安娜点点头，苦笑了一声，经历了一天的痛苦，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令她忍不住想哭。

　　“没关系。天晴很安全，不用担心。”苏杰刚刚才回家，她不知道安娜去了哪里，但是警方来这栋楼巡查的事情，他一回家就已经知道了，他直到安娜今天非常累，经历了很多，他恨自己回来的太晚，如果再早一点儿，他就冲到警局去把安娜救出来。他很后悔，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安娜一个人居然承受了这么多。

　　“你不用担心我。”安娜从苏杰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切：“我没事，都搞清楚了。”

　　“嗯。”苏杰看见安娜露出了笑容，才放松下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有些高兴：“我们家来了客人，你快去厨房看看是谁！”

　　安娜心里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丝毫的疑惑，她已经猜到是谁来了，母亲去世之后，这全世界她只会在一个人那里闻到这种熟悉的饭菜香味。因为克里斯汀娜的到来，她又回想起过去的一切，有好多话，她都没对妹妹说过了，她的生活改变了太多，她与过去的日子告别了太久，以至于知道克里斯汀娜在家里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妹妹。

　　她缓缓地走过去，在陌生又熟悉的厨房里，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小小背影出现了。她没有上前打招呼，只站在背后看。克里斯汀娜本来还在切着菜，却突然感觉背后好像有人。她先是愣住了，然后慢慢地转过头来，同安娜对视了。

　　这对姐妹不约而同地在那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相拥在一起。

　　厨房里高压锅还在滋滋滋地喷气，小火还在烧着，她们紧紧地抱着，好像两个没几岁的小女孩，在各自美好的生活中相遇，被教育着，抱抱姐姐吧，抱抱妹妹吧，你们要互相友爱。她们互相友爱了几十年，无论曾经相隔多远，各自的生活是不是已经各自开启，各自的未来是不是已经大相径庭，在遇到的那一刹那，她们还是曾经相拥过的、一起度过童年的两个小女孩。

　　这是安娜和苏杰家里最热闹的一天，安娜、苏杰、克里斯汀娜都在厨房里忙碌着，天晴一个人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玩积木，是不是嚷嚷两句妈妈，叔叔，阿姨，饭好了没有啊！安娜高高兴兴地答着快好了快好了，即便是被催促也一点都没有不开心。四个人，三大一小吃了一顿高高兴兴的饭，她们不再需要生活的仪式感了，相遇本身就是一种仪式感。

　　安娜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保姆，就是克里斯汀娜。但是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先把天晴哄了睡觉，准备坐在客厅同克里斯汀娜说说话，但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其他房间里的苏杰的兄弟也回来了，房里一下子变得有些挤。正在洗锅洗碗的苏杰对安娜说：“楼下有个小酒馆，你们去那里谈吧，这里太挤。”

　　苏杰说得没错，房间里人确实太多了，她就点点头，带着妹妹下了楼。在小酒馆里点了两杯饮料，就着一个小角落坐了下来。

　　安娜神情凝重：“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妹妹双手紧握，显得有些紧张：“我是三天前的晚上到这里的。”

　　“姐姐，你知道的，我家人都是低等人，生活本来就很困难，被遣送到了各个低等区。我的丈夫……因为患了病，经不起折腾，上个星期就去世了。”

　　安娜无比心疼，她太知道这种感觉了，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妹妹。

　　“我知道你在十一区。我想来找你。就算我不来，我一个人也没有办法生活下去……三天前的那个晚上我刚到这里，就碰到了……就碰到了艾迪。他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我说出你的地址，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但是他不信。我调查你的地址的时候，艾迪一直都跟着我。后来，我找到了你的住处，他也找到了你的住处。”

　　“前天，我按照我查到的地址找了过来，快到的时候，我发现身后有人跟了过来，我那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艾迪一直在跟踪我，他跟着我就会找到你住在哪里。我很害怕他做什么伤害我，又伤害你的事情，我就没在你住的这层停下，而是继续上了一层。”

　　“墙角放了一根水管，大概一米长的样子，因为破裂所以前头有点儿尖，我觉得可以用来防身，就把这跟水管拿在手里悄悄等在楼梯口，等艾迪上来的时候，我就……我就突然冲了出去，拿起水管打了他……”

　　“他走了之后我赶紧去敲门，但是那个时候你家好像一个人也没有，我很害怕艾迪又拿着家伙原路返回，没有办法，我只好提前回去，下次再来。”

　　“今天我一大早就过来了，我也没有想到，刚好碰见警察把你带走。我看得出来你很急，好像屋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忘了做，虽然我没听到你说的是什么，但是我看到了。所以警察一走，我就偷偷打开了锁，进了屋。每个房间我都找了，我关了厨房的火，也把小天晴安抚好了。但我不敢出去……我不敢说话，不敢抛头露面，我真的不敢再让别人发现我一个偷偷逃过来的低等人……”

　　克里斯汀娜泣不成声，差点给安娜跪下。安娜无比心疼，一把把妹妹从地上捞了起来：“你不要跪下，克里斯汀娜，你没有错，我理解你，姐姐理解你。”

　　安娜轻轻地摸着克里斯汀娜的头，好久才令她冷静下来。

　　“我真的没想过艾迪会死，我没有想过！”克里斯汀娜压低了声音，哭着说道：“我只是想教训他，我害怕他会伤害我，会伤害你……因为……因为……他曾经就伤害过！”

　　安娜心情很复杂，并不是因为艾迪的事。而是因为许久没见过克里斯汀娜，她居然连徒手开锁都已经学会了，这意味着她肯定经历了非常艰难的生活。

　　安娜和克里斯汀娜聊了很久，她们聊这次发生的事情，聊过去发生的事情。克里斯汀娜坚持要自首，她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失手，给姐姐带来了这么多麻烦，她宁愿今天在警局接受调查的是她，她宁愿警员直接把她给抓走。只是天晴没有人管，一直缠着她，她才走不开。现在，安娜回来了，克里斯汀娜便提出了这件事情。

　　安娜坚决不同意，她当时一心只想着不能再失去这个妹妹了，本来她就已经一无所有了。正在她们为了这件事情犹豫的时候，酒馆里突然一阵躁动，安娜听见有人说：“好像着火了。”

　　安娜赶紧拉住一个服务生：“着火了？哪里着火了？现在要疏散吗？”

　　服务生好像也很迷茫很着急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啊，我刚刚才知道消息，好像是对面那栋楼着火了，火势很大的样子！”

　　两姐妹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跌跌撞撞夺出门去。发现街道上早就站满了人，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那栋楼。安娜颤抖着将眼神网上移去，突然脸色一垮：那就是苏杰住的那一层啊！

　　此时消防车已经到了，十一区消防员都在进行猛烈地营救。安娜好像突然疯了一样，抓着其中一个人的胳膊：“请问……请问，四层有人出来吗？有人出来吗？”

　　旁边有好心人给安娜指了一条道：“那边，那边有一些是四层的，你去那边找找看，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安娜根本来不及说谢谢，蹒跚着往人群中走，这个时候她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哪些是四层的住户哪些不是四层的住户，这些人在她眼里都已经不清晰了，她只想在人群中找到苏杰和天晴。但是找来找去，她始终没有找到他们。

　　这个时候，安娜停下了脚步。她再次望了望面前的熊熊大火，那张牙舞爪的火苗好像是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大舌头，吃着整栋楼，还波及到了旁边的人。安娜知道，如果此时此刻找不到苏杰和天晴，那么，等到这条舌头扫过之地全部是一片废墟，那一切就都来不及了。她大哭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所用的地方全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哭声，喊声，警笛声，一切嘈杂的声响在这场大火中扭曲着，安娜随着这个扭曲的世界扭曲着，她内心里的恐怖感，紧张感被无限放大，大到她几乎没有办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得靠克里斯汀娜搀扶着。